“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李二屠走后,那群惊恐万分的孩童,全都偷偷摸摸走了出来,一个十一二岁大的男孩子,身后跟着七八个小男孩走向小宝儿。
“小宝儿。”
“小宝儿是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混。”
带头的十一二岁男孩用手指指向自己,像是在招兵买马一样。
小宝儿被这场景惊吓到,被莫名的感觉笼罩着,只是他摇摇头拒绝。
“找打!”被冷落了面子的带头大男孩,脸色微红,拳打脚踢向小宝儿,身后的几个小跟帮也加了进来。
“吴文峰,你是不是也要找打?”这时,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小青袄,她走了过来,推开了围殴的几人,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小宝儿,把他护在了身后。
名为吴文峰的带头男孩,似乎对这个青袄的小姑娘十分惧怕,最后不了而之,落下一句狠话就走开了:“哼!新来的,以后小心点。”
小宝儿揉了揉被打的小脑袋,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对着青袄小姑娘道谢。
“你在这里,别总是哭着鼻子,会被欺负的。”
小青袄女孩转身离开,没有想要照顾小宝儿的意思。
小宝儿怯生生跟在其后。
屠宰坊地下暗室,有四十多间狭房,无灯通明,无窗通风,只能容纳一人,像是鸡狗的樊笼。
草芥做垫,旧褥盖身,酸臭味不可闻。
小宝儿跟随青袄小姑娘来到这,他随便找了一间无人住的狭房,矮着身子进去,躺在草芥上,思绪很杂乱。
不知过了多久,他疲累的睡了过去,睡的很深沉。
在梦里,有他爹,有他娘,也有一顿色香俱全的酒菜,一家三口吃的很香,嘴角都是油沫。
他娘摸着小宝儿的小脑袋,慈祥可亲说道:“小宝儿,你一定要好好吃饭,才能快快长大,也要平平安安活下去。”
等到小宝儿醒来的时候,枕头上都是泪痕,一片湿漉漉。
————
夜间,李二屠下来送饭菜,晚餐的油水很足,有鱼有肉有热汤。
大厅堂的墙壁上点着很多蜡烛,这群孩子看到李二屠后,小脸上都呈现出惊恐之色。
小宝儿他也受到情绪的感染,有点慌乱不安。
李二屠扫视一圈后,背负着双手喊道:“赶紧吃饭,然后练功。”
三十几孩童,更加使劲扒拉着饭菜,一番风卷残云后,他们“唰”的一声,立即放好碗筷,急步跑到大厅堂的中间,排列好队形,动作都整齐划一,随着李二屠一声“动”字落下,他们抬臂送肩,拳打脚踢,打着一套拳脚功法。
李二屠静静的站在那里,毒辣的双目扫了一遍,立马捕捉到几个孩童的动作不规范,他的眉头皱了皱,却一言不发。
等到一套拳脚功法打完之后,李二屠喊来那几个孩童,抽去藏在袖中的小铁棍,往着膝盖或者大腿、后背几处抽去,全程没有人哭喊,都咬着牙忍受着。
“啪啪啪”的肉打声,听得小宝儿全身发寒,头皮发麻。
几个孩童都不敢喊出声,咬紧嘴唇闷声不哼。
李二屠抽完之后,没有开口说话,几个孩童都弯腰说道:“谢谢李教头指点。”
原来被李二屠抽打的身体部位,都是他们的不足之处,只是这种指点太过血腥粗暴。
李二屠一直用着这条规矩告诉这群孩童,疼的话,那就好好练功!
而今年才七岁大的小宝儿,小脸上布满了浓厚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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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地下暗室中,规矩极其多。
夜间李二屠会突然巡视,若是发现有人未寝窜房,就会把那人拖出来,以银针刺进指甲间的肉,再泼洒盐汤,伤口更是毒辣异样疼,十指连心,痛到头皮发麻。
久而久之,再无人敢私下窜房交头接耳。
可每半月一次“家教”是少不了,三十个孩童一一受挨打,被李二屠一点一点打断筋骨,然后丢进大水桶里浸泡,里面都是洗筋伐骨的炼体草药水,有括脉巩体的功效。
为何李二屠如此舍重本?
只因他是逐鹿楼分殿之人。
逐鹿楼乃是替人花钱消灾的地方,只要你给得起足够的价格,想要杀谁都行。
若是无法完成的刺杀,逐鹿楼就不会拿钱揭榜。
只是从逐鹿楼谣传于世到今,无法刺杀或者不敢杀的人少之又少,屈指可数,这不难看出逐鹿楼的可怖之处。
逐鹿楼,又分十王殿。
十殿皆有殿主镇守,这十人又名十大阎王,各统领一殿杀手,互不干涉,却又沆瀣一气。
身为恶薄判官的李二屠,他的重任就是网罗无人问津的孩童,培养成泰山殿的杀手,若有无修行资质的孩童,就会被致残身躯,沦为流窜各地乞丐。
可也别小看这些乞丐,他们都是逐鹿楼市井的“视线”,专门打听各类消息,向逐鹿楼提供情报。
地下暗室,这一群命不如鸡狗的孩童,不是没想过逃跑,可若被抓着,倒不会死,就是活的比死还痛苦。
他们亲眼所见逃跑被抓的苦命娃,被李二屠一刀一刀割肉,肉薄透彻,一条手臂白骨可见,血肉模糊,然后李二屠会帮他包扎伤臂,换另外完好的手臂来割。
如此反复三天,那个被千刀万剐的苦命娃,苦苦哀求能不能死的痛快点,可结果都会被李二屠救起,反复一点又一点的折磨。
最后,还是苦命娃还是自己找到了机会,自己咬断舌头卡住喉咙窒息而死,事后,尸体被李二屠丢进猪笼中,被猪禽吃个一干二净,不剩半点残渣。
这死法不算痛快,但是比活着还要舒服多了。
这一切种种都是李二屠的手段,故意疏忽让苦命娃逃跑,才有后面这一场杀鸡儆猴。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宝儿过的很舒适,三餐鱼肉,还有巩固肉身的草药汤喝,渐渐地这个羸弱小身子的小宝儿终于有了活蹦乱跳的气力,多了几分勃勃生机的活力,也换上了崭新的小棉袄,在这天灾荒祸之年,恐怕也只有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才有这样的待遇。
后来有一天,李二屠送来饭食之后,对着小宝儿说:“以后,你也要跟别人一样去练功。”
小宝儿不敢拒绝。
第一天,小宝儿打的不伦不类,底子薄身子弱的他,完全不适合武人这些大开大合的拳脚,在练功时难免有做不到位的地方,为此他没少被李二屠用着小铁棍抽打,皮开肉绽,污血染红了小衣袄。
小宝儿在结束晨练之后,没有回到狭房内,而是来到大厅堂中,独自一个人抹着眼泪。
因为青袄小姑娘的说过流眼泪是会被欺负的,从此之后,他就没在别人面前哭过,都是一个人偷偷摸摸抹眼泪。
“喏,早晚涂一遍。”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穿着小青袄扎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药膏木盒,递给了小宝儿。
小宝儿哇的一声,哭的更加厉害。
小宝儿用着袖口抹去泪花,抽泣道:“小姐姐,我想我的爹爹娘亲了。”
青袄小姑娘撇着头,面无表情问道:“他们去哪了?”
小宝儿伤心回答:“爹娘没撑过今年的雪灾,去了那没有饥饿寒冷的地方。”
青袄小姑娘看着小宝儿伤心无助的表情,深深叹气道:“你别哭了,以后我罩着你吧。”
小宝儿点点头,说:“好。”
青袄小姑娘像是被勾引起什么回忆,想到了她刚开始来的情景,她是被家中那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把她卖给了人贩子,而她的母亲也一直嫌弃她不是一个男孩子,从小就没有多看一眼,更别说会阻止丈夫卖了她,巴不得多拿几个铜板钱,买点肉食给自己的小心肝儿子吃。
在这里的孩童要么是被卖过来的,要么是有一顿没下顿的乞儿,都是无人问津的孩子。
命贱的很。
青袄小姑娘帮小宝儿抹了药,伤口才不那么疼,结了一层层薄薄的血疤。
然后,青袄小姑娘仔仔细细教小宝儿一招一式。
一个教的很认真,一个学的很刻苦。
一个时辰后,小宝儿气喘吁吁躺在地上,累到站不起身,反而青袄小姑娘还是精力旺盛。
小宝儿对着站在旁边的小姑娘眨眨眼,问:“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青袄小姑娘忍不住自嘲一句,道:“我的亲生父母都把我卖了,我还要他们起的名字干嘛呢?”
“那你怎么不自己起一个名字?”
“我没有读过书,不识字。”
“那我帮你起个名字好不好?小时候被我爹爹逼着读诗书经论,还是懂几个字。”
青袄小姑娘点头:“好。”
“小姐姐穿着小青袄很好看,就叫青衣怎么样?”小宝儿一脸期待求讨表扬的样子,小眼睛都仿佛亮了起来。
“青衣!青衣!好,我就叫青衣了。”青袄小姑娘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宝儿脑袋。
小宝儿笑眯着眼,喊了一句:“青衣小姐姐。”
小青衣难得一笑,一双水灵灵大眼弯成月牙:“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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