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然匆忙跑了过来。
柴房不大,四周没有墙壁,就是四根木桩子固定了,上面盖了茅草的棚子罢了。柴房左边堆着柴,右边有一个很小的灶台。平日里,兄妹三人就是在这里烧水做饭。
此时,柴堆旁边,正躺着一个人。这人,左大腿被人砍伤,裤子也被弄得乱七八糟,白色和红色的血肉翻在外面,滴滴哒哒向外盛着鲜血。
二丫用手使劲的捂着自己鼻口,没有尖叫,也没有吓傻的样子。此时的花然,也是心惊肉跳。但是他明白,他需要冷静和镇定。虽然活了两辈子,这辈子也是过着斥候人的苦日子。但是这样血肉模糊的场景,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大院子里的大叔大伯等,故事倒是讲了不少,花然也知道里面有很多是真实的,并不是真的吓唬人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花然已经体会够深了。但今天自个儿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不经意间出了一身冷汗。
花然深吸一口气,把二丫扶到屋里坐下。只轻声说道,“小妹别怕,有两个哥哥在,天塌不下来。”花然也不知道还需要说什么,心里很乱,他现在要确认的是那人死了没有,是谁?至于,后面怎么办,等雁飞回来再说。
花然刚出门,就被二丫叫住,“二哥,小妹知道的!”花然回头看了一眼二丫那已经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的脸,就转进了柴房。“或许,这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吧”,花然自嘲的想着。
走进柴房,花然捡起一根木棍,轻轻拿开躺着的人那被衣襟遮住的脸,一张老人的脸露了出来。“花伯?!”,花然自语。是的,这就是那个守着庄家宗祠大门的花伯。虽然很少与花伯说话,但是因为去大院做工,必然经过宗祠,所以,花然对这张脸是极其熟悉的。
“难道花伯被庄家的人打了赶了出来?”花然想着,“可是最近几天没听到有什么下人被打的消息呀,如果是庄家祠堂的事,每天从那里过,应该早就听说了。”花然试探着把手放到鼻息间,还有气息,只是很弱。
花然想了想,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还是祠堂的人,若是在自家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也说不清楚。最好的办法是通知祠堂的管事。
于是,花然把二丫叫了过来。此时的二丫,已经恢复了大半血色,也没有一开始的慌张。花然知道,但是人都得长大不是?!
花然:“小妹,是祠堂的花伯。”
二丫进来一看,说道:“花伯怎么被人打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追究这个的问题,花然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小妹你现在去大院那边打听打听,如果花伯是被赶出来的,什么也别说,直接回来就是了;如果没事,那就把花伯受伤在咋们这里的事情告诉祠堂管事的王叔。我看,平日里王叔对花伯还是很尊敬,应该不会不管花伯。毕竟,咋们家条件艰苦,花伯在咋们这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就难说了”
二丫看着花然,眼睛眨了眨,说道:“二哥,你放心,我懂得”,转身就要出门。花伯似乎感受到什么特大危机似的,突然睁开了眼睛,用沙哑又似乎是最后的力气,说道:“别去,千万别去,不然我就死定了”花伯转过头,直愣愣的看着花然兄妹。时间似乎就这样定住了,花然兄妹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花然只是把手上的木棍捏的更紧了。
“二弟,小妹,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雁飞似乎背着很沉重的东西,隔着很远喊道,但声音中并没有很辛苦的感觉。
或许是雁飞的声音,缓和了当下的情景。花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感觉到了危险,一种死亡的危险。他很明确,花伯可能要痛下杀手的。但,雁飞的声音一到,他就有了一种安全感,一种莫名的保障。花伯也被雁飞的声音喊回了神。明明只是两个小孩,却下意识的想痛下杀手。还好,自己还没有糊涂。
花伯道:“你们是傻蛋和二丫吧,好孩子,千万别回去。你们真想救我,就去村头张大夫家,就说花老三救命,他便会明白,也不会声张。记住了!”
花然看着花伯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刚刚感觉到了危险,但是他更愿相信现在这个虚弱的老人。花然知道,此时,理智更重要,可,老人的这番话语,带着的更多是诚恳和哀求。不知道为什么,花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谨慎的人,但这一次,他想相信感觉。
花然把雁飞招呼了过来。雁飞看到花伯,也是一脸的惊讶和害怕。花然知道,雁飞不是怕事,而是怕给家里找麻烦,毕竟,他们现在是三个人相依为命。
当着花伯的面,花然说道:“大哥,花伯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自个儿肯定是没办法帮助花伯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自己也不好受。花伯说村头的张大夫可以救他,”说道这里,花然下定决心,道:“所以,我现在要跑去张大夫那里给他说一声。如果,到时候有什么特殊情况,我要是回来太晚,你和二丫就往山上跑,翻过大山,去另一个地方。”
花然没有背着花伯说这些话,因为他想要花伯知道,他相信花伯这一回,但是如果还有其它可怕情况,他搭上这条命,也不能连累了家人。
花然说完,就直直的看着花伯。他没有咋眼睛,似乎只想从花伯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花伯此时也直直的看着花然,心道“这孩子,心性不错,有勇有谋。人心隔肚皮,他如此小心敬慎,也是难得了”,吃力的说道:“没事的,孩子,多谢了。”
花然觉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头也不回的出了门。雁飞和二丫相互看了看,雁飞用手拍了拍二丫的肩膀,说道:“小妹,没事的。”
花伯看着这两孩子,咧嘴叹笑道,“没事的,如果可以,帮我找个床铺什么的,如何?”
花然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跑得最快的一次了。如果算时间,最多不超过10分钟,他就从自家的小山坡上,跑到了村东头。抄小道,也差不多有近三里路。
花然不敢大声呼喊,怕引来不明人士围观。只是在张大夫家后门,不停的敲击起来。像他们这样的外院中的外院人士,一般都是不能去别家正门的。
“谁呀!”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很洪亮。门被打开了,一个胖胖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看到花然一副穷酸样,就知道是外院中的下等杂役,便没好气道,“你谁呀?敲敲敲,门被敲坏了,你赔得起么?!”
“您好,您就是张夫人吧,请问张大夫在家么?”花然满脸笑意道。
“想看病啊,您有钱吗?”张夫人斜靠在门边,并没有把花然的讨好放在眼里。
花然,不想掰扯,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正好从院子里走过。“张家也只是一般人家,并没有什么下人,这人八成都是张大夫”。心激如焚的花然,不顾张夫人拦截,直接冲进去。
张大夫看到一个张兮兮的小孩冲自己径直走过来,正想呵斥,就听小孩先开口了:“张大夫息怒,您可认识花伯?”
“嗯?”张大夫很奇怪,这小孩怎么这么问,感觉是笃定自己很熟悉。其实在外人眼中,他和花尘青并不熟识,平日里基本没有走动。庄家大院本来就有好几位医生,他这个村头赤脚医生,很少也很难有机会去庄家大院行医的。
“哪个花伯”,张大夫故意问道。
“祠堂”,花然很干脆。
“花伯说,他现在有急事,需要您。”花然这话说的很自然,说完就盯着张大夫。只片刻,张大夫就小声道:“什么情况?”
“很危险,流了许多血”,花然回到。
于是,张大夫就跑进屋子里,也不知道拿了些什么,也没有用药箱,只背了一个布包。就跟着花然出门了。看到自己丈夫冲忙的样子,一声不吭的就跟着一个下人出了门。张夫人并没有像平日里大呼小叫,而是等丈夫出门不远,就关上了门,然后就没了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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