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只有你本人亲自经历一次,你才会知道它的可怕之处,就比如梦魇。
当朱旭第一次遇到梦魇的时候,正是他高中毕业的夏天。
梦魇这种事情,有很多种叫法,通俗的称为鬼压床,科学的解释是人的大脑当时已经清醒,但是身体还没有睡醒,处于麻痹的状态,所以大脑控制不了身体,你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恐怖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走向自己。在豫东的大平原上,把这种恐怖的东西叫做压狐子,据说是一种灵异的生物,像猫或者老鼠一般大小,会趴在人的身体上吸阳气,直至这人羸弱而死。
朱旭的家住在106国道边上,这是沿着国道两边新建的两排商铺,由于是新建的,没有人气,所以空了十之八九。朱旭邻居家的房子也空着,钥匙就放在朱旭家,平常有什么事也都是朱旭家帮忙照看。这天晚上,朱旭睡在邻居家房子里,因为天太热,就把后门打开,前边门头上的窗户也打开,穿堂风吹着倒也没什么蚊子。从后门往外看,即是一望无际的大块田地,偶尔还会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不过朱旭也不害怕,他看着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股凉风伴着瑟瑟的微响让朱旭朦胧中挣开了眼睛,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猫从田地里跑来,进屋看了看便跳上了床。朱旭想坐起抓住它,不料它突然爬到朱旭胸前,刹时朱旭动弹不得但脑子里非常清醒,也不能呼吸了,好像它在对着朱旭吸气!朱旭赶紧张开嘴叫哥哥,他就在隔壁,可朱旭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喉咙里徘徊就是发不出来。恐惧让朱旭的心变的冰凉,全身也透骨的凉……
朱旭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旭听见哥哥在隔壁咳了一声,于是这只小猫电一样的跑了。朱旭这才醒了过来,喘了几口气手脚能动了,浑身的汗如水淋得似的,衣服都湿透了。朱旭连忙跳下床,关上前后的门,发呆起来,不知道刚才是做的梦还是真实发生的……迷糊了一会儿,天亮了。
“压狐子”朱旭妈听完他的叙述后如是说。
她燃起香炉,跪在地上念叨了些听不清楚的话,然后说:“好了,没事了。”
这就没事了?
他妈妈是七十年代师范大学毕业的又是教师,竟然相信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奇怪?
朱旭的妈妈小时候身体不好,晚上躺在床上经常看见一个勺子在灯影里飞来飞去。有一年腊月29 朱旭姥姥和舅妈油炸供品时突然闯进头又黑又大的肥猪来,把供品弄翻后跑了。姥姥不舍扔东西便把供品拣起来却发现一个筐装不下了,要两个筐才能装完。后来回忆那东西跟本不像猪况且那时一个村里也没有几只猪啊!几年后一天晚上下雨,舅妈看见一个火球飞进院子的墙角处不见了,舅妈便跑过去撒了泡尿。天亮后让舅舅去挖,竟挖一罐银元宝!
再后来舅舅进了银行上班,朱旭妈妈考上了师范大学,小姨结婚后大队分东西抓阄抓到唯一的一辆拖拉机跑起了运输,她家很早的就富了起来……
朱旭的哥哥两岁了还不会说话,那时姥姥已经去世十年了,姥爷73岁。人说73和84是老人的坎,过了坎就能多活几年。……妈妈师范毕业后分配到省城工作,爸爸当兵复员在省城当了工人。姥爷也来到省城躲74的坎,一天晚上就爸爸和姥爷朱旭哥哥在家,妈妈在学校辅导晚自习没回来,朱旭哥哥突然闭着眼睛嚎啕大哭,怎么都哄不住,姥爷骂了起来。朱旭爸爸正在纳闷却发现自己装在上衣口袋里的烟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两根,他诧异的问姥爷:爸,你骂谁呢?我的烟咋掉出来啦……朱旭爸爸的烟装在塑料盒(那时流行塑料烟盒,上下扣在一起,按理说烟不可能掉出来的)这时哥哥睁开眼说话了:掉了两根!……姥爷说:你妈刚才来了,叫我走呢。朱旭爸爸感觉头发好像竖了起来,全身冷飕飕的……没几天姥爷就去世了。
朱旭哥哥从那起会说话了。
把姥爷运回老家跟姥姥合葬时又发生了一件怪事。新墓挖好,再把姥姥从墓里挖起来,打开棺材大伙全愣了:姥姥躺在棺材里没有腐化,跟刚死的时候一样。衣服还是好好的,唯一不同的是有一条树根从棺材底板钻进去,在姥姥腰里绕了一圈……抬棺材时底板却掉了下来,舅舅想起姥姥临终前说过不要用榆木给她做棺材的话来,不由得放声大哭,当时太穷用了几种木料给姥姥凑了一副棺材,掉的底板正是榆木。后来传说姥姥成神了,所以才尸体不腐,那条树根就是当官的玉带。又有人说这下风水破了……
后来,朱旭的爸妈就经常吵架。
八十年代朱旭妈妈调回老家的小镇中学。学校周围有很多坟地,甚至校园的角落里还有坟丘,夏天偶尔还能看见鬼火。现在想想那时希奇古怪的事就是多,尤其是朱旭哥哥那件事,到现在朱旭依然记忆犹新。
这个小镇的最北边有几个特大的坟冢,大家都叫它‘冢子’有几十米高,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就像几座小山似的耸立在那里。以前冢子下边还有座庙,谁家红白喜事桌子凳子家伙什不够用时在那烧香跪拜之后,第二天就能去借桌子凳子盘子碗等等,但用完后是必须要还的,如有损坏就要补上相同的数目。六几年有人在上面栽树,树坑挖的深了点不料竟挖出一个洞来。这人下去后看见里面是是个宫殿,吓得赶快爬出来报告上级。公社的人进去后发现里边有三进的大殿,最深处的殿里放着龙椅,龙椅上有皇冠龙袍,龙椅旁边有一盘金磨还有一只金蛤蟆,不知是谁摸了摸金蛤蟆只听见哇的一声跳到地上不见了,他们的手电却全灭了,等手电弄亮后那蛤蟆再也找不着了。墙上全是壁画,据说是明朝的皇帝……公社只带走了能拿的东西,简单的把洞口封上。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看稀奇,人山人海的,洞口又被扒开了……几场暴雨过后便塌方变成了平地。文化革命爆发后,红卫兵拆了庙,砍了树,只剩下几个光秃秃的大土堆呆在那里,有人说阴天的夜里能听见金蛤蟆的叫声哪怕是冬天也能听见。还有人在夜里看见火球之类的东西跑过去撒泡尿,准能挖出东西来。据说那些宝物都是活的,在土里会跑。
七几年行政区调整这里划给了开封,那些金磨皇袍龙椅等等就不知所终了。
后来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朱旭哥哥和几个伙伴在冢子上玩打仗游戏,他趴在草丛里隐蔽时看见身边的草棵子上有颗小红果,顺手捡起来吃了。回家后就高烧昏迷,不省人事,到医院查不出来什么问题,朱旭妈妈烧香跪拜立筷子后才知道是中邪了。从附近请来一个有名的神婆,杀了一只白公鸡请神时却出了怪事——那只大公鸡被剁掉脑袋后竟然自己站起来就跑,飞过围墙外不见了。神婆见状忙收拾起东西要走,妈妈挽留,她说自己法力不够,道行不深,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时朱旭爸爸还在省城上班,妈妈只好带着小哥俩回到朱奶奶庙——爸爸的老家。
朱奶奶庙村有两千多人,都姓朱,没有杂姓。村的北端有座庙,门前有两棵大杨树,特别大的树,两个成年人都抱不住。文化革命时期红卫兵要拆庙,突然从树上掉下许多青蛇来,吓得众人一哄而散……后来上级要破除迷信,要族长带头砍树。族长被逼无奈,一斧子下去只见树身晃了几晃,发出呜呜的哭声,斧痕处流出血红的液体,族长斧子一扔,跪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一群红卫兵面面相觑,忽然四散而跑,于是不了了之……
这样庙和树都保住了,族长一家搬到庙旁盖间小屋看起庙来。平时谁家头疼发烧到庙里烧柱香,讨点药吃了准好,庙虽然灵但只能对姓朱的。朱旭妈妈带着小哥俩跟族长说明原因,族长脸色凝重,燃起香来,他跪在地上嘴里说:洪武在上,日月同辉,建文子孙,叩请先祖!然后让跪拜磕头。他在旁边又唱又跳,也不知道他唱的什么。唱完后他拿起朱砂笔在黄裱纸上画了几个叉,点着后放在一个坛子里,晃了晃倒出一粒黑药丸,撬开朱旭哥哥的嘴放了进去,也不用喝水。只听朱旭哥哥肚子里咕咕直响,一股黑气从鼻子里冒出来,族长抱起来在他背上轻拍一巴掌,一条黑色的小蛇从朱旭哥哥嘴里钻了出来,族长伸手抓住放进坛子里,说好了!朱旭哥哥这时着这睁开眼睛叫了声妈便哭了起来,朱旭看见妈妈眼睛流下了泪,于是跟着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族长说这孩子吃的是陵蛇的卵,幸好抱来的早,不然就难治了。
陵蛇是冢子附近的一种蛇,陵墓主人的毒咒加墓中阴气累积而生成,其毒无比,被咬伤后,七步之内必死无疑。传说有人见过,长约二尺筷子粗细,也不知道是会飞还是爬行,等你仔细看的时候它一闪就不见了,但它们平常很少出来,也不主动伤人……
回家后第二天,哥哥就活蹦乱跳的去上学了。
这小镇历史悠久,古迹和传说非常的多。小镇东北角有座七层砖塔叫寿圣寺塔,为什么叫寿圣寺塔呢?是因为这里古时候有庞大的寺院叫寿圣寺,是为了纪念孔子七十二贤之一高柴而建。史载高柴字子羔,与子路是好朋友,官至卫国丞相,清正廉洁,后因战乱避至陈国阳夏一带讲学为生,他活了一百二十八岁死后葬于此地(塔北一公里)后人称为儒贤寿圣。其长孙以他名为姓,起名柴举,以后天下方有柴姓,直到现在每年都有柴姓到此祭祖。
八七年冬天,传说中的金头驸马王华的墓被盗了。王华不知是那朝的驸马,据说因抗旨被杀,后来皇帝知道冤屈了王华,于是又赐以金头厚葬,其子女哭道:金头银头都不如我爹的肉头啊……他的墓和高柴的墓相距不远,在冢子南500米的土岗上。墓有3米高,圆顶光秃秃的,只见一个老太太穿着丝绸的衣服躺在地上(没有腐化),嘴张得特别大,有人说刚才一个小孩从老太太口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跑了。墓的底部有个洞,土层里边是层一米厚度的石灰,里面黑幽幽的。
这事轰动了几十里,听说公安局抓住了盗墓贼,但金头已经被老板弄走了。从此后盗墓之风盛行起来,“要想富挖古墓,一夜成个万元户”经常有人拿着长长的洛阳铲光天化日下在土岗上探洞,小镇街道上偶尔还能看见老板的小轿车飞驰而过,不知有多少宝贝就这样流失了。最大坟冢的西北角,有户人家突然失踪了,村民见他家院里有个竖洞,就报了案。公安进去后发现竖洞往下横着通向坟冢地宫,地宫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只是多了两具现代人的尸体泡在满是黑水的墓池里……洞口封上后便不了了之,因为这里属于两地交界,谁都能管谁都想管又谁都不管,据说正为坟冢的归属在省里打官司。没几个月,又一个坟冢被盗墓的挖开了,听说还被被陵蛇咬死了三个人,因分赃内讧又打死了两个。
小镇周边有呈带状分布的十八个土岗,号称一溜十八岗,哪个岗上都有古墓,还有一处被定为龙山文化分支遗址。这些土岗与众不同的是土,它的土叫钢土,跟细沙差不多但极有粘性用它涂墙硬度跟石灰水泥差不多。土岗边上都是十几米高的断崖,风吹雨淋千百年过去了也没坍塌,它跟黄土高原的土截然不同的是它是沙土,而黄土是块儿柱状的结构,但二者都可以千年不倒。至于这些土岗从哪来的谁也说不清,也许只是地理现象,但周围的几个县市域内是没有这种土岗的,土岗上种不成庄稼,却长满了野草荆棘杂木之类,自然也是小动物们的天堂,有野兔。黄鼠狼。獾狗子。狐狸。刺猬。蛇。野猫。野鸡。野鸟等等,传说解放前还有狼。比较灵异的是獾狗子和黄鼠狼,獾狗子喜欢在古墓里做窝,它分为三种:狗脚獾。猪脚獾。人脚獾。狗脚獾最小,比猫大比狗小,会像狗一样叫,肉能吃皮能卖;猪脚獾跟狗大小差不多,会发出猪样的叫声它的油是治烧伤的良药;少见的是人脚獾,它会站着走路,高跟两岁小孩差不多,会像小孩似的哭,还会去村里偷婴幼儿吃掉。
黄鼠狼又叫黄皮子,是很灵异的一种动物,俗称黄大仙或白大仙,全国都有它的传说。它毛皮最值钱,下过霜就有猎人抓它了。
朱旭爸爸工厂那时效益不太好,想调回来又不容易,他就经常呆在家里打猎。他会做猎枪在工厂里也有条件做枪,他做的都是,比农村的高一级,因此他结交了不少猎友,也帮人做了好多□□。入冬后他们七八个扛着枪,头戴着矿灯,背着空包,踏着夜色出发了,天亮回来时背包里全被塞野兔满了,配上各种调料大锅煮出来还真好吃,不过那时不知道卖野兔肉。后来他们把精力转向了黄鼠狼,一只品相好的黄鼠狼能卖几十块钱呢,于是乎几个人专去那些恐怖的坟岗子转悠,朱旭妈劝他说黄鼠狼是有灵性的不能随便猎捕,可他们谁也不信,两个月下来每人分了几百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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