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空气中流动的古老沧桑气息,山冥无奈的睁开眼,望着眼前的景色怔怔的发呆。
千峰万仞直插云霄,血红的夕阳余光顺着云层的缝隙直射山中沟壑,好似苍天之血灌入人间,顺着山中缝隙肆意流淌。
又像大地持漆黑长矛,刺穿苍天,宣泄自己无尽的愤怒。
不管怎样,高与低,光与暗,所形成的强烈对比,哪怕早已看过多次,却依然直击山冥的灵魂。来自灵魂的战栗,让山冥双腿有些发软。
不知过了多久,山冥大汗淋漓的跌坐地上,惹得尘土在飞扬。山冥不顾手上的尘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呼呼…呼…比上次…的时间…短了很…很多嘛。”山冥大口的喘息着,也不忘自嘲,山冥瘫软在地上,望着混沌的天空,不禁有些失神。
这里到底是梦,还是现实?说是梦,背下尖锐石子的触感是那般清晰,山冥不自在的扭动着。现实的话,此刻的自己应该在不知在哪里的筒子楼里夹着陈旧的被子,舒舒服服的做着美梦。
“山海经文二十二,分为:藏山五经,海内五经,海外四经,大荒四经,……”本是头脑发胀的山冥鱼跃而起。“对啊,这里不止我一人,还有那白衣老人,去问问总好过坐在这里发呆。”山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循着老者朗诵的声音缓缓前行,不时的踢走路上的石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被踢飞的石子,忽地弹了回来。直接打在山冥低垂的脑门上。山冥揉着红肿的脑门。恼火的抬头向前看去。
“真他…娘的长啊!”山冥对着直插云海的白玉台阶忍不住骂娘。这是几万阶,还是几十万阶?想着折磨自己几千个日夜不知所起不知何日所终的梦,山冥恶狠狠的咬咬了牙,反正是梦,他娘的拼了。
山冥开始登山。一步又一步,空旷的山路只余下踢踏踢踏的回声。山冥也不乏突发奇想,毕竟是自己做的梦,自己是会不会超能力?山冥停下脚步,想了想超人的起飞的姿势,略感羞耻的模仿起来,静默了几秒,毫无反应。是不是姿势不对?山冥疑惑的挠挠头,有些无奈的结束了自己中二的姿势,蹲在地上揉揉了发酸的小腿,望着自己来时的台阶,竟以看不见地面,不禁有些头大,“这下好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等自己被尿或者闹铃搞醒了。”山冥清清扶额。转头看看不见尽头的台阶,不禁有些泄气,颓废的瘫软在地上,冰冰凉的触感,让满身汗水的山冥幸福的打了个冷颤。隔着杂乱的刘海望着不知积攒了多少年显得格外厚重的云海,想起自己不知所踪的父亲,心中莫名的有些堵塞,明明过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他过的…还好吗?心中积攒了无数委屈的山冥对于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心中竟生不起怨恨。汗水散尽后,先前感觉舒服的凉气让山冥有些不太舒服,缓缓的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关节,看着先前让自己有些退缩的台阶,沉默了一会,在衣服下撕下长长的一条,将散乱的长发规矩的系在脑后,露出格外幽黑的眼眸。“唉,左右是梦,既然折磨了自己这么久,应该结束了。”看着本就陈旧的衣服,撕扯过后更显得寒颤,哪怕是在梦里,还是有些心疼,山冥小心翼翼的整理一下衣服,生怕造成更大的伤害,摇了摇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撵出脑子。深深呼了口气,继续登山。
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停歇,山冥已至云层。山冥气喘吁吁的走在云雾之中,过重的水汽吸入肺部,说不出的难受。衣服不断的吸收水汽,愈来愈沉,山冥缓缓的脱掉外套,不断的催眠自己这就是梦,是梦,没有影响的。嗯,山冥捧着衣服沉吟了一会,大不了一会在捡回来。山冥这么想着,扔下衣服,在水汽中跑了起来,深怕自己忍不住在捡回来,陈旧的黑色的t恤吸满水汽后紧紧的裹在山冥的身上。谁能想到,在肥大校服下显得消瘦的山冥,在奔跑中肌肉的线条流畅的屈展,竟与那奔跑的猎豹无异,每一块肌肉充满爆炸性的力量,任谁也不敢想这是一个仅十六岁的少年。
“呼…呼…呼”愈向上,水汽愈重。山冥大口的呼气想把肺部淤积的水汽吐出去。不知什么时候丢掉t恤和鞋子的山冥要不是为了遮羞,只想轻松一些的山冥早就将裤子也一起丢掉。此时的他艰难的呼吸着,为了快一些走出云雾中的山冥,顾不得心疼,因为山冥莫由的生出感觉,在不快一些,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快要窒息的山冥更加疑惑这里到底是否真的是梦境。
停下整顿的山冥略微思考一下,撕下了两条裤腿,拧干其中的水分,仔细的捂住口鼻系在脑后。“嘶,呼,嘶,呼……”随着呼吸的加重山冥逐渐压缩腿部肌肉,即将到达临界点時,骤然发力,如同云鲸腾雾,在云海中极速穿梭,浓厚的云海竟被极速的山冥分开了一条直线,云雾在山冥离开后才缓缓合拢。不时停下的山冥,摘下绑在脑后的裤腿拧干水分,略微调整,继续登阶。一白衣老者透着一抹水镜,看着奔跑速度明显异于常人的山冥,嘴角微微上扬。
感受氧气含量明显增加的山冥内心不免有些欣喜,可却未加快速度冲出云雾,而是缓缓的停下脚步,随手摘下系在脸上说不出是破布还是裤腿的布条,用力拧干仔细的擦干身上水分,再次拧干后,小心翼翼的将布条绑在左手上,不断的调整呼吸,平复内心的波动,心率慢慢回归正常的状态后,山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仔细的揉捏身上各个部位的肌肉,力求回归正常状态。山冥眯着眼睛望着肉眼可见稀薄了的水汽,有些犹豫,人类对于未知往往都是恐惧。
感觉恢复的差不多,山冥拍了拍脸,管他前面有什么,总比窒息而死来的痛快。山冥弓着腰缓缓的向前探去,不知不觉的端起了便宜老爹教的拳架,水汽愈来愈淡,山冥却愈来愈紧张,在走出水汽的一刻,迅速向前方挥拳,双腿发力随时准备跳回云雾当中,当一拳挥空,山冥迅速左右摆头,发现空无一物后,依旧不敢放松,望着依旧单调的白玉台阶,犹豫了一下,缓缓的向前走去,拳架不敢丝毫放松,鬼知道这空旷的台阶会蹦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当山冥迈上最后一节台阶,眼前豁然一空,山顶没有想象中的险峻还有宝箱,只有宛如平静的地面和一块黑色巨石,仔细检查四周,确认无误后,山冥随即瘫软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虽有打小经由便宜老爹打磨异于常人的强健体魄,可一路紧绷的神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望着阴沉的天空,山冥此刻的内心并不觉得压抑,而是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萦绕心间。
在山冥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休息够了吗?”平淡的声音犹如惊雷般炸响在耳边,山冥一个鲤鱼打挺,一边摆起拳架,一边仔细观察四周,“你是谁,你在哪?有种出来。”山冥缓慢的旋转身子,以防背后受击。“听了老夫读了这么久的经文,竟然还不识老夫的声音,可笑。”平淡的声音此刻竟有些薄怒,山冥循着声音缓缓踏步向巨石走去,随着距离缓缓的拉进,山冥的手心升起一层薄汗,山冥也顾不得擦汗,徐徐的绕着巨石踏步,生怕敌人突然蹦出,就在山冥快要触摸到眼前的巨石时,巨石竟骤然炸裂!山冥来不及向后撤去,只得护住要害,山冥在飞溅的石片中周身瞬间布满血痕,待石片停止飞溅,山冥压制下身上细碎伤口带来的疼痛和酸胀,转身向台阶跑去,打小胆小谨慎的性子使得山冥宁可死在台阶上,也不愿面对自己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
未等山冥跑远,便被一股巨力拉到尚未散尽的石尘当中,未等反应过来,在巨力的拉扯和骤然降落使得重心不稳的山冥“哄”的趴在地上,激起一阵尘灰,本就是遍体鳞伤的山冥,此刻极为狼狈,周身血水混着石尘,在碎石中忍耐剧烈的疼痛,艰难的爬起身来,随手糊了糊脸,以至于鲜血和石灰不会淌入眼中遮挡视线,“咳咳咳…”过量的粉尘吸入肺中,山冥开始剧烈的咳嗽,模糊间隐约看到一只白袖子清清抹过,登时灰尘散尽,眼前唯见背身而坐的白衣老者。
山冥踉跄的站起身来,望着白衣老者怔怔出神。明明只是一个背影,却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沧桑与孤寂,似乎白衣老者千万年前便在这里,一坐万年。
“尔到吾面前来,”已见识老者奇异的手段,山冥自知逃不过,忐忑不安的一步一步接近老者,看着老者毫无防备的背影,山冥悄然握紧拳头,想一击将老者重伤,握紧拳头时,手上传来的刺痛,使得山冥骤然清醒,想起巨石的轰然炸裂,而老者竟一尘不染的端坐其中,这老者必然不简单,想清楚的山冥,握紧的拳头再次悄然松开。山冥因在老者身后,未能见到老者嘴角微微上扬。山冥小心翼翼的站在老者面前,不知是因为先前生起偷袭的念头,内心愧疚,还是对于透着怪异的白衣老者,心生畏惧,始终低垂着头,看着自身的鲜血垂落地面。
“哈哈哈哈”骤然响起的笑声惊得时刻绷紧心弦的山冥骤然抬头,看着白衣老者一脸玩味的对自己细细打量,那一刻山冥竟觉得自己周身透明一般,一切秘密凈被老者收于眼底。这种感觉让山冥十分不舒服,为了转移注意力,山冥也开始打量眼前老者,须发皆白,面如稚童,与自己平时所看的仙侠小说中的神仙无二。平淡无奇的白袍,细看之下似乎有些暗纹,看着轮廓似乎是山?“看够了吗,小子?”山冥猛然抬头视线竟与老者眼睛相对,老者的眼中似有山岳更替,无数的山岳崛起,崩塌,旧的山岳崩塌后,便有新的山岳再次起…“噗”山冥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地的山冥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堵塞,连呼吸都十分困难。鲜血未曾接近老者便消失无踪,老者看着浑身血污的山冥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挥,便将山冥打下山崖。
山冥来不及反应便骤然坠落,努力的在空中保持平衡,寻找可以承受自己的着力点,看着空无一物的周围,山冥彻底绝望,极速的坠落使得山冥呼吸困难,想试着回忆些什么来分担窒息的痛苦,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在几秒钟穿过云层后,山冥竟有些想笑,自己如此费力的登山,下山竟如此之快,不免有些自嘲,自己明明可以等待梦醒继续平淡的人生,为何要自讨苦吃?看来自己内心深处原来真的不甘于平凡啊。望着头顶白茫茫的云层,山冥微笑着伸出因为罡风撕裂伤口流淌着鲜血手臂,大量的失血使得山冥意识开始模糊。
望着如同一滴血墨极速坠落的山冥,白衣老者望着山冥最后伸直的手臂,怔怔出神。在山冥快要轰然砸向水面时,悄然的挥舞衣袖,一股柔和的力托着山冥缓缓的落去水中,转身离开。
山冥意识即将彻底消散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在托着他缓缓而下,沉入水中,没有预想中的冰凉刺骨,反而有些温暖,感受到一股股暖流顺着伤口涌入体内,山冥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昏昏睡去。
白衣老者穿梭在群山之中,白衣飘飘宛若谪仙之人。平静如水的他难的神情有些凝重。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行,不管了,没法再拖了,不行,老夫就揍到他行!白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知矗立了多久的高耸山脉,在老者踏出一脚后,山峰竟骤然崩裂,无数巨石滚落山涧。
一刻钟后,老者悄然飘落在一座明显低矮于周围山峰的小山上,望着山下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东西死了没?”一声巨喝激起灰尘无数,过了许久,这片山脉依旧罡风依旧,恍若老者从未来过。未得到回应的老者竟也不恼,不顾满地尘土的盘腿而坐,随意的用左手支住脸颊,宛若呢喃自语,可周围却清晰可闻,“唉,老东西没想到你竟然也死了。都说丑人长寿,你怎么就没活过玉树临风的我呢?唉,活下来的老东西本就不多,也就你和我投缘,这下好,连个……”“老杂毛谁特娘的与你投缘,闭上你的鸟嘴。”深渊中竟骤然响起野兽般的嘶吼,竟引发山脉振动。“嘿嘿”白衣老者缓缓起身,很没形象的拍了拍屁股,“不装死了,那就好。我这次不是来调侃你的,有正经事要说。”也不顾深渊中有无回应。白衣老者自顾自的说起来。“自从那件事以后,你我这些侥幸活下来的老家伙躲得躲。被封的被封,被事后追杀的也不在少数,当然也有老家伙之前互相残杀未落的好的。”“当然,你我这不算,我是对你好。”“老匹夫你放屁,难道不是你联合其它几个老家伙用计将我囚禁在此?忍受这无尽的黑暗?这也是对我好?啊?”深渊传来愤怒的吼叫竟引起一阵飓风吹向老者,老者任由飓风拂面,屹然不动,“唉,老伙计你还不了解我们的苦心吗?我们若是任由你去拼命,才是真的害你啊。”老者深邃的眼中竟满是痛心。“哈哈哈哈,救我?你们这帮懦夫是怕我拖你们下水吧。”深渊中的疯狂的笑声满是嘲弄。“懦夫?”白衣老者罕见的动了怒,“若是任由你去,那与送死有什么区别?难道你是想让那些为了让我们活下来老伙计白白牺牲吗?”老者愤怒的嘶吼竟让深渊中那位沉默起来。“我知道,看着伙伴死在面前,自己却苟且偷生东躲西藏的那份痛苦,这些年我的痛苦何曾比你少半点?”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老者压抑自己心中澎湃的心绪,“我这次来,是来还你自由的。”望着依旧沉默的深渊,老者莫由的有些心疼,悄悄的叹了口气,“条件。”沉默已久的深渊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再无之前的歇斯里底,满是落寞。“到时候我带一人来见你,那时条件你自然知晓。”老者未等深渊中的那位回应与否,原地一踏,再次飘然而去,只是身姿再无来时的潇洒,满是落寞。
山冥好像看到自己便宜老爹在对自己笑,山冥轻轻的向前走去,生怕惊散他的身影,在悄悄临近时,骤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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