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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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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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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蜀唐门的地宫也许比不上水都的天牢那么牢不可破,但是天底下要说有人能够从这地宫中逃出去恐怕也是痴人说梦的一件事,可是偏偏这种事就落在了今日当值的唐门内门弟子唐雨眠头上。

    地宫是依靠这里的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底下溶洞修成的,里面的网道四通八达,至今为止在此地为主的唐门都没有完全摸清楚这地宫中的完整地貌,就更不用说外人了。

    再有就是唐门的极尽智慧的机关和奇门遁甲几乎都在这里,一般人就算是进来了,也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可是越是如此,唐雨眠就越是震惊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为什么会站在自己的面前。

    两个人现在正位于几乎是整个地宫的正中央,面对着面唐雨眠都能够感觉到来者不善。她右手轻轻的按在了剑柄上,身子不动声色的微微前倾,右腿一寸一寸的挪向后面方便于呆会出剑之时能够最大程度的借力。

    再看来到这里的唐英杰,仿佛就好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这些小动作一样,他随意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说起来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么多看了几眼才发现人家原来算是耐看的类型。

    “色眯眯的看什么呢?”唐雨眠也不知道是从小的神经大条导致的,让她面对这样一个杀手的时候也有心情去质问他。

    “你不看我,你怎么就知道我看你呢?”唐英杰口音贱兮兮尤为可恨。

    “我在内门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你,你闯进来做什么?”川蜀唐门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外人擅自闯入了,所以唐雨眠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将他当成了外门哪个不知死的愣头青,无意中闯进了外门禁地。

    唐英杰看着她生气的可爱模样不由的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轻笑道“我就是来取件东西。”

    听到这里,唐雨眠按在剑柄上的手松了几分,但是还是警惕的问道“你要取什么?是哪一位长老让你过来的?”

    唐英杰无奈的摊了摊手,然后笑道“我并不想动手,而且我要取得东西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盯着唐雨眠,就在这一刻,这个自小在唐门内门长大,跟着诸多的长老客卿习武长见识的唐雨眠一瞬间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心悸。

    眼前这个眼底泛起血红色的戴面具的家伙,嘴里头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天!九!”

    唐雨眠死死的盯着这个方才还是谈笑风生可是转眼间就变的如一头嗜血的饿狼一样的家伙,额头上冒出了一串细密的汗珠。

    唐门天九,是内门的不传之秘,内门一共有九位守山弟子,是从上千个苗地孤儿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在嗷嗷待哺的年纪就被带到唐门中,来的时候是一百个根骨天赋奇好的孩子,由树人殿里终日,机关暗器,功法制毒。等到及冠之时,这一百个孩子就会被放在万毒窟里头,自相残杀,最终走出来的九个人就是九位守山弟子。这九个人根据他们的能力大小依次从唐一到唐九,为首的唐一最终会得到一件武器,这件武器集合了唐门数百年来的智慧与技术,集合机关术和制毒术的大成。

    只可惜最近的这一代的唐一最终因为意外死亡而导致这一代的唐门守山人中缺了唐一,天九也就被保存起来了。

    唐雨眠在被敲晕的一瞬间还能够看到这位眼角的红光渗出血色,然后她就倒在了地上。

    唐门的中央地宫依托溶洞地貌,最大的占地面积能达到上千平方米,中间一条石阶修成两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水潭,唐英杰走在上面的时候头顶还有滴水不时落下,落入潭中有悦耳的声音,但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就不那么悦耳了。

    这两侧的潭水当中有紫青二仙,就是两条妖物据说已经修炼多年,这条不过百米的石阶比奈何桥还要难走。不过他心里头虽然紧张却也没有多害怕,潭水如古井不起波澜,他缓缓走过百米踏上了中央地宫,来到了椿木门前。

    面前的这座巨大的黑色木门实际上比等体积的玄铁还要重,上头的雕花纹饰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做出来的,而这样的体形的降龙木原料也不知道当初是在哪里找的。

    唐英杰已经在过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在脑海里推演眼前的这副场景,只不过当他真正走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心中震撼。

    照着原先预算好的,他在这门上的几个方位快速点过,上头的浮雕有两处接口变换木门轻轻向两侧分开,就让他一眼看到了尽头的那道紫黑亮色的天九镰。

    这里的一切都是书上所记述的样子,唐英杰心头颤抖,他终于又见到了和父亲有关的线索,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布置什么机关,这就不符合唐门的行事作风了。

    不过唐英杰也不甚在意了,他走到天九镰的面前,轻轻搭在上面的时候,眼色清冷,血红退去,这个弯曲的弧度十分夸张的手柄实际上比他想象的要贴合手感,巨大的镰刀闪着寒芒,戴着面具披着黑色斗篷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唐英杰手里头还要提着这么一把凶器。

    他甚至都能够听到身体里血液在沸腾的声音,那是一种体内杀意将要奔走释放的征兆,而他也在极力的克制着,克制他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兴奋感。

    “你比你父亲还要聪明和厉害的多。”角落里响起一阵叹息。

    唐英杰陡然一惊,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很仔细的看过了周围,可是这个人依然躲过了他的搜寻,他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副木质轮椅从阴影中缓缓推出。上面坐着的人生就的一副儒雅样貌让人生不出敌对的心里,书生样貌,唇红齿白,越是让他心里头警惕,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现在还不太愿意面对的人。

    唐门里头,坐着轮椅的,能来到这中央地宫的,恐怕就只有当代门主唐笑!

    “我来取我该取的东西。”唐英杰将天九往肩膀上一抗,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那轮椅自己带着唐笑缓缓向前了两步,停住。

    “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连你都算是这里的,又何谈是你的东西?”

    “老东西,桌子上几个菜啊,喝成这样。小爷我今天安安稳稳的走到这里,就也得安安稳稳的从这里走出去。”

    唐笑微微一笑没有在意他的言语中的冒犯敌意,而是耐心道“如果只是凭借你背后魔宗的杀手名头可保不住你。”

    听到魔宗的时候,唐英杰的才算是开始正视眼前的这个人,他握住天九的手指关节微微用力显得发白。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我没有想要和你动手的意思。”唐笑微微的摆了摆手,盯着唐英杰手中的天九,他的眼中露出意思迷惘和追忆,又道“我来到这里只是好奇他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子,另外如果你能够出的了这里,就请帮我带个话给魔宗,那就说那个祭坛的修建太过复杂,我们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出乎唐英杰的意料,这位唐门门主真就这样离开了,他目送着他走近一道暗门,刚刚的对峙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衣衫,自己的杀气外露,却始终不能逼近到唐笑的三尺之内,那就更不要说干扰他了,而这位从始至终都是坐在轮椅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可是他越是平静,唐英杰的压力也就越大。

    转身离开,走到了百米石阶前,唐英杰停住了脚步,虽然这位唐门门主没有为难自己,可是似乎今天他依然带不走这把天九镰,两侧的池水一紫一青,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平静。

    就在门后,唐笑的身后正站着一个须发皆白,身着琉璃色唐装的老者,他双手负立,笑呵呵的问道“门主,就这么让这小子离开?”

    唐笑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道“到底还是他的后代,我如今已经坐上了门主之位,赶尽杀绝这种事,说到底还是懦夫作为,我跟他斗了半辈子,都没有赢得了,如今要是再跟一个孩子置气,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那我要不要知会二仙,放那孩子离开?”

    “那倒不必,我也想看看,离开了唐门万毒窟,他还能教出什么样的弟子?不要伤了他的性命就好。”

    要是唐英杰能够听到这番对话,也就不用如此的拼命了,他提着天九,对着面前这条乌青大蛇,从那一汪绿潭中,这条大蛇探出头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举着天九的唐英杰觉得自己站在它立起的蛇头上都能够耍完一套鬼步法。

    而且它现在只是探出一个头来就快要顶住上头的溶洞顶了,下面的身子还藏在水里头更是让唐英杰一阵的头皮发麻。

    他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哪有蛇长的那么胖的,炖他妈蛇汤都找不到合适的锅。”

    大蛇灯笼一般的眼珠子就这么等着唐英杰,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大家伙应该不是靠眼睛找猎物的,更让他心里头发毛的是,眼前这个妖物虽然凶相毕露,可是终归还是看得见了。

    旁边的紫色池子里头,就是一直冒泡,可就是看不到东西出来,这要是再跑出一个同样的大家伙来,他可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唐英杰一翻手掌,十八道钢针出手,各分九道射向大蛇的两个眼珠子,与此同时手中的天九甩动飞向对面的溶柱,后头跟着一根透明的细线正牵着他唐英杰。

    电光火石间,乌青大蛇就闭上了双眼,乌青色的鳞甲折射着青光,就在那俩眼皮子上头,十八道钢针带起一连串的火花。而就趁着它闭眼的这会儿功夫,唐英杰已经飞过一般的石阶了,眼瞅着就要过去,偏偏从左侧传来的危机感让他瞬间切断了手中的丝线,落在了石阶中间,在抬头看去,头顶上正有一道深不见底的细小洞口,正冒着黑烟。

    再定睛看去,水潭里面正有一条深紫色的七寸小蛇在不断游走,气的唐英杰就想要跳脚骂娘,大的太大,小的几乎看不见,这俩货长的怎么就跟闹着玩似的。

    不过说起来这唐门传说中的紫青二仙确实不是凡品,照这么下去,他就是取到了天九镰也得交代在这里。

    大家伙已经探出了不少身子,这个空间被他挤的是越来越小,这个时候的唐英杰反倒是安静下来了,他站在石阶中间,背好了天九,看着泾渭分明的二仙,身上泛出了若有若无的灰气,周围的大蛇搅动水波的声音,水滴落下砸在石阶上的声音,吐信的声音,他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渐渐的剥离开来。

    他的眼睛又变成了血红色,嘴角上还噙着邪魅的笑意。微微弯着腰身,作出要随时进攻的架势,紫青二仙倒是一时间号不准他的脉了,没有轻举妄动。

    但是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唐英杰就这么一闪身就跳进了旁边的碧玉潭水中,青蛇见状,发出尖利的嘶吼,震的上方溶洞掉落无数的石块落进潭水。

    唐英杰进去之后如一只游鱼一般摸着青蛇的身子向下游走,在漆黑的深潭中,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倒是帮他看清了水底下的情况。

    这里头深不见底,但是同时横向空间不算太大,青蛇几乎是垂直着从底下升上来的,而他要赌的就是身后那条紫色的小蛇不会跟来,这两条蛇就如他所见到的那样泾渭分明互不侵犯的,出于杀手的本能,他将最危险的地方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实际上,今天无论是换了任何人来都会死在这个看上去碧玉美艳的剧毒潭水中,但是由于他的特殊体质才会活下来,就连在一旁的唐笑都在那一瞬间替他捏了一把汗。

    唐门青蛇本身是没有任何毒性的,那一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鳞甲,再加上它庞大的身躯和神力就已经很夸张了。只是青蛇虽然无毒,但是仗着它百毒不侵的体魄,唐门给它的潭水中灌满了剧毒,这就让这条石阶真正变成了死地。

    而唐英杰却是来不及深思这些了,他现在同样还没有摆脱危险,虽然在水底下他的气力浑厚能够撑个一时半会没有问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水底下的每一秒都会将他向死亡推进一分。

    现在的水压已经开始随着他的下潜而越加越大,他还得时刻注意一旁的这条巨大的青蛇别扭了扭身子一下子给他拍扁了。

    水底下的唐英杰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他甩了甩有些神志不清的脑袋,奋力的游着,拼命去寻找他所猜想的地下河的洞口。

    耳边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音,眼角的红光开始溃散,身上的气息开始减弱,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他轻轻的将怀中的婴儿藏在了雪地里他挖出的那个土穴里,他轻声的哄着那个满脸泪水,哭声沙哑的婴儿,他一点一点的用雪去盖上那个洞穴。好让婴儿透气,但是又可以遮蔽他的微弱哭声,就好像现在,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小,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已经在不断的吐着水泡,肺里的空气在被一点又一点的压榨出来。

    川蜀的地下水文网络终归还是发达的,以至于这样一个深潭就如唐英杰所预料的那样,一定是存在某个地下河的,只是这个地下河的入口比他想象的要深的多得多。

    就在最后的关头,那一抹幽暗中的亮光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动天九镰飞往洞口,就在天九勾住洞口外的时候,他实际上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牵扯住他的是天九镰上的天蚕丝,将他从那个深潭中又给拽了出去。

    他终于又能够大口的呼吸着潮湿的空气,眼中沾满的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泪水,他躺在浅滩上,耳边传来地下河磅礴的水声,轻哼道“老哥答应过一定会回去找你的,小武,你也要答应哥哥,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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