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得了好处,也不计较那“彩鸠”的去向,揣着地契喜滋滋出了院门。
二公子紧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他见大公子脸色不错,便奉承道:
“恭喜大哥,今天收获不小。那小贱种和他娘这会儿恐怕正伤心地哭呢。”
大公子虽然心中高兴,但他对这个跟班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当下收脚站住,回头愠怒道:
“你今天对那贱婢很是恭敬哩!”
二公子心中早有应对,小心回答道:
“大哥息怒!小弟觉得,那贱婢名义上还是我们的三娘,若我们做得太过火,反落个不敬长辈的名声,于爹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说完偷偷瞧了一眼大公子,又露出谄媚的笑容道:
“我们表面装作恭敬,却得到实际的好处,岂不更好?”
“待将来你继承了爹爹的城主之位,还不是想怎么整他们就怎么整他们!”
最后一句话正挠在大公子的痒处,他顿时觉得浑身舒畅,仰着头大笑了一阵,轻蔑地道:
“哼,一个奴婢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贱种,看本公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二公子也嘿嘿地附和着笑。两人又一路边走边说,到了路口,便各自分手。
大公子回到城主府中央那座最大最豪华的院子里。大夫人见儿子满面春风地从外面回来,不禁开口询问。
大公子便把今天的事情向其母叙述一番,最后掏出那张地契,一边捂着痛手,一边喜滋滋递给大夫人。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这大夫人也是豺狼心性,见钱眼开的主。见儿子叼回来这么大一块肥肉,心中甚是欢喜,遂好生夸奖了一番。
大夫人拿着地契看了又看,方才想起一事,问儿子道:
“那小贱种咬伤你哪里了?让娘看看。”
大公子忙把痛手伸了过去,手上的牙印仍清晰可见,有几处破了皮,渗出血迹来。
大夫人这才想起心痛自己儿子,又哭又嚎闹了一阵,临了还自眼角挤出两滴泪来。
一旁的大公子心中不是滋味,因为他觉得,他娘看他受伤的手的眼神,远没有看那张地契时那么仔细、那么有神。
只听得大夫人刚刚收住哭嚎,立马又恶狠狠道:
“那贱人竟然指使小贱种咬伤我儿子!”
“更可恨的是居然背着我藏了那么大一笔钱财,真是好本事啊!老娘不发威还把我当病猫了!”
大夫人没有发现儿子脸上的不快,继续嚷道:
“好儿子,明天再去给我敲他一百亩地回来!把那贱人的骨头渣子都给我榨干净!”
大公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道:“真当那一百亩地是那么好得的吗?我的手现在还痛呢”。
不过,不用说他也是不会放过那小贱种的。此时他心中正盘算着如何整治程自沫。
小院内房中,三夫人拿着沾了水的手巾,轻轻帮儿子擦拭着脸上的污垢和血块,一边擦一边流泪。
丫鬟彩儿端着水盆站在一边,耷拉着脑袋默然无语,气氛如一潭死水般沉闷。
程自沫心里有气,明明是大公子那狗东西欺负自己,可这女人却不问是非曲折,不但向那个狗东西赔礼道歉,还搭上一百亩地。不过,虽然气愤难平,但萦绕在程自沫脑中的更多还是疑问。
“为什么你不问我事情经过,就把地赔给了那狗东西?” 程自沫打破沉默发问道。
三夫人放下手巾,伸手将程自沫脸上的散乱头发拨到脑后,仔细打量了今天表现很反常的儿子一会,轻柔地道:
“孩子,你以前受了欺负,对谁也不会讲,只会一个人偷偷地哭,今天怎么还咬了大公子一口?”
程自沫闻言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正踌躇间只听见三夫人轻叹一口气,又说道:
“为娘以前总是跟你讲,遇到大公子尽量避开些。如若实在避不开,他说什么你都应着,他说你不对你就认个错,哄他高兴就是,不要跟他起冲突……”
“可是今天明明是他冤枉我,还打我,你不但不帮我讨公道,还说我不对!”
程自沫对女人的话很不满,越说越激动。
一旁的彩儿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程自沫道:
“小公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夫人今天为了救你把仅有的一百亩地都送人了,那可是夫人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下来的。你不但不体贴她,反而责怪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这小丫头自进府起就跟了三夫人,虽为婢女,三夫人却待她很好,所以在这院子里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三夫人挥手制止了彩儿,又认真地看了程自沫一阵,道:
“孩子,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娘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程自沫心里有点发虚,怕惹来两个女人更多的怀疑,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嘟囔着道:
“我就是觉得委屈。”
三夫人看着委屈的程自沫,满心酸楚。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她站起身来,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呆立了许久方才道:
“为娘自幼父母双亡,6岁被卖进城主府做丫鬟,18岁生下你以后老爷纳我为妾。你从小体弱多病,不讨老爷喜欢,只因碍着你是他亲生的关系,这才给了我一个三夫人的名分,赐下这个小院,让我们娘儿俩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这府里上上下下,就连仆役丫鬟们虽然嘴上叫我三夫人,可心底里都是瞧不起我们的。”
三夫人转过身来,坐到程自沫身旁,继续说道:
“那大公子的娘,原本是狂狮城城主的女儿,是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做主。大公子是长子也是嫡子,将来长大了是要继承老爷城主之位的,我们将来都是他治下的子民。所以,我们不能惹恼了他,更不能跟他结下仇怨。”
“这些话为娘以前一直没有对你讲,是因为你还小,但是今天我觉得我儿子开始长大了。”
说完,爱怜地看着鼻青脸肿的程自沫,心里又是一阵痛楚。
程自沫像听故事一样听完三夫人的话,一肚子的郁闷。本以为到这个异世界可以轻易的飞黄腾达,可没想到却摊上这么一个落魄的身世。妈的,是我人品太差吗?
不过,这个便宜“娘”能够这样忍辱负重地护着自己,也很是令他感动。
程自沫正要出言安慰,只听那三夫人又道:
“这些年来,为娘也攒了些银子,在城外置办下一百亩地,本打算作为你将来安身立命的本钱,却不成想今天被那大公子讹了去。”
程自沫听出了话语里透露出的无奈和担忧,也听出了三夫人对自己的关爱,不由地对这个比自己真实年龄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产生了几分敬爱之情,顿时胸中热血涌起。
只见他霍地站起,挺着小胸脯,豪气万丈地对这个便宜“娘”大声说道:
“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欺负,我要让你过上有尊严的日子!”
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
这一嗓子把三夫人和彩儿都吓了一大跳,两个人愣愣地看着程自沫,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程自沫今天给她们的惊讶太大了。眼前的孩子除了样子没变以外,与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好孩子!好孩子!”
三夫人虽然很意外,但立刻就被感动所填满。两串泪珠顺着粉腮滚落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程自沫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一阵无语,女人真是水做的,一句话就能把她感动得眼泪婆娑。
回到自己的房间,程自沫一屁股坐到床上,斜靠在床头,一边揉着还有些红肿的脸颊,一边陷入了沉思。
以前那个“自己”真是有够窝囊的,被欺负了都只会哭,要是换成自己,哼!程自沫心中发狠,他从小就是刺儿头,免不了要被大孩子欺负,也因此积累了丰富的“对敌”经验,对应付类似的情况,那是轻车熟路,很有自信的。
咂着嘴回顾了一番儿时的“辉煌战绩”后,程自沫的思路又回到现实中来。
目前的处境不太妙,照现在这样下去,自己未来堪忧啊!大公子那狗东西不用说,肯定是自己的死对头,要是将来他真的继承了城主之位,还不是想怎么揉捏自己就怎么揉捏自己啊。再说了,这个“娘”对自己真的不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受委屈。
可是该怎么办呢?搬出这里脱离这个家肯定不行,自己娘儿俩在外面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生活都成问题。所以只能暂时留下来了。
既然不能走,那就必须尽快提高在府里的地位。看那大公子耀武扬威的样子,应该算是在府里横着走的一面旗帜了,首先把他拉下马来,再捶一顿,一方面报那“一掌之仇”,另一方面也能够对其他人形成震慑,包括那个见风使舵的二公子。
然后就该展示自己二十一世纪地球人的先进知识了。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三公子再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懦弱、任人欺凌的软蛋!至于再以后的事,就要等自己那个常年领兵在外,尚未谋面的便宜“爹”回来后,再另行计较了。
打定主意后,程自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折腾了半天他感到很疲倦,便拉过被子胡乱盖在身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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