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不同以往,山里的冬天持续了很久。青竹储存的食物就快要吃完了,她不得不挎着自己的篮子出门找一找,看还没有可以吃的东西。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光了,就差啃树皮了。但这啃树皮也不是青竹这样的小妖能下得嘴的,树王追究起子子孙孙的好歹来,自己被土埋了都抵不了过。至于山里的灵气,更是早就被采集得所剩无几。饱暖思淫欲,饥寒长恶胆。为了找吃的给自己续命,她提着脑袋走进神树林,鬼鬼祟祟,生怕被比她还饿的东西吃掉。
他们说那神树林里,有吃妖怪的怪物。
但神树林里却也是灵气最多的地方,青竹就在那里成型。在青竹还是一株稻谷时,看得最多的就是旁边的竹子精们。他们早上幻化人形,会在她生长的泉水边洗脸饮水,他们可真高,青竹在自己修为未满时,便已想好自己的花名,就叫青竹。她对这些竹子精们很是崇拜。直至后来,晚上山里突然燃起一阵野火,烧坏了这些竹子精们的真身,当时她以为自己要从生稻谷烤成熟饭时,天不绝她,火烧到她面前的湿地就过不来了,不过,此次山火让她元气大伤。而以前生机勃勃的神树林,也变成一片荒芜。幸存的妖怪们都以为,左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山火,树林被烧了,以后还会长出来,这是老天爷的本事。只是雨季过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任何生机得以重现,灵气渐微,青竹修成人形之路又多耗费了几百年。
那是枯寂的一段时光,成精后的山竹离开了神树林,当她再次回想那段日子,只记得干燥的皮肤和没有颜色的山风。当她在桃花山安家后,入乡随俗,再也没有踏进过神树林。关于神树林的消息,大多都是一些妖怪吃妖怪的传言。
神树林是她故乡,近乡情怯之外,似乎也有一种打破某个约定般地忐忑,她一直安慰自己,吃妖怪的妖怪是不会吃她这株水稻的,没养分,亦没嚼劲。况且山里的其他妖怪早就悄悄进去过了,也没见过被吃掉,阳坡的板蓝根就去过好多次。桃花山一直受明济宫庇佑,山里大大小小的精怪都是有户籍,自己的名字也在本子上写得清清楚楚的,都是规规矩矩的走正道的山妖,定然不会遭此横祸……一边碎碎地想着,手里也一直不停地往篮子里塞蘑菇。嘴巴里已经塞不下了。
她也不贪心,篮子瞒了就飞快地跑回家了。按照人间的算法,青竹今年三百三十岁,在桃花山众多妖精中资历最浅,而且悟性不高,费了这么多年才修炼成本体无形的法术,终于不用再整天躲躲藏藏的,过了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也就是在她可以自由在山林里游荡的时候,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找到了他,他说他叫具奴,这座山里每个新出的妖精都得由人带着去明济宫认主子。她对这些早已略有耳闻,想着这些人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他们的法力定是很强的。和其他新晋的小妖,齐齐拜见明济王的时候,青竹悄悄地抬起了头,却什么也没看见,珍珠串起来的帘子遮住了他的脸。想必也是很好看的吧,以前看见竹子精们,喜欢他们淡然的眉眼,后来见多了好看的脸,也并没有觉得寡淡。
他们都说修行越高的人,气度便越好,
“什么是气度”,她曾问过来泉边饮水的狐狸精。
妖狐瞅了她一眼,“那是你没有的东西”。青竹并没有生气,想到等她下次再来的时候,先一步撒点草木灰在水池里。后来沧海桑田,那处泉涌出来的水越来越少,青竹恋旧,在桃花山里一处泉水旁,建成了一座竹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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