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岸摇了摇头，笑了。
他告诉自己：都过去那么久了，不想了。
洗洗睡了。
第二天，何岸在一片淅淅沥沥声中醒来，是个雨天。
前一天晚上很凉快，他睡觉没有开空调，开了窗。
他喜欢风吹进窗户的感觉，比空调吹的凉风舒服。
何岸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05:24。
太早了，还有很久才到正常起床的时间。
但是是不是下雨了？
何岸撑起上半身，向窗户看过去。
他只看到窗帘被吹起来，好像窗户正对着的那片窗帘颜色深了一点。
应该是被雨淋湿了。
他只能下床，走到窗边，习惯性没有穿拖鞋的他踩到了淋到地毯上的水，再加上风沿着窗户缝钻进屋子，凉意从脚尖传到全身，把何岸完全冻醒了。
想睡却睡不着的何岸生无可恋地盘腿坐在床上，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他的起床时间。
他平常都是六点半起床的。
何岸叹了口气，张开双手双脚倒在床上。
就算是睡不着，他也想再躺会儿。
其实他还挺喜欢赖床的，要不是周内有课，他就算醒了也能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躺两个小时再下床。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滚来滚去竟然没有一点睡意，刚才的雨水和风太凉了，吹得他浑身一颤。
他又躺了一会儿，睡着了。
“铃——铃——”
这次是闹钟响了，六点半。
何岸揉了揉眼睛，该起床了。
“早啊儿子。”何妈说。
何岸开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说不出话了？
发不出“早”这个音？
何岸愣在屋子门口，何妈围裙穿了一半，也惊讶地看着他。
他妈看向他身后，屋子里的窗户没关好。
何岸也转过身看过去，窗户竟然还开着，他明明关上了，只不过没有锁上，难道是因为风太大了把窗户又给吹开了？
而且他倒在床上没有盖上被子。
“一会儿我给你煮点姜水喝了。”
何岸只能皱着眉点点头，他最不喜欢姜水了，但是每次喝了都很管用。
吃完早饭的何岸把校服穿好，背上书包，安安静静地等待酷刑的到来。
“给，你就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就行了。”
何岸深呼吸，端起碗——
“咕咚咕咚咕咚——”
喝完他拿起桌子上摆着的一个口罩，抻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把用过的卫生纸扔进家门口的垃圾桶，上学去了。
“早啊川哥。”王猛走进教学楼，看见万川
川正好揣着兜儿进来。
“早。”王猛把胳膊搭到万川的肩膀上，“川哥，晚上联梦走起？”
“走起走起，”万川搓了搓手：“好久没玩了。”
万川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何岸何岸，”他叫住他：“早啊！”
万川见何岸停下来，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进了班。
“这人怎么不理你。”王猛指了指何岸刚才站的地方。
“他这个人就这样，没事没事，别在意。”
“走了上课去了。”
“走。”
其实说不在意，万川还是有点在意。
昨天上体育课两个人聊得挺好的，今天怎么就不理他了呢。
怎么就不理他了呢。
怎么就不理他了呢。
万川把头放在打开的书页中间。
“怎么了川儿？”
“没事。”万川把脸转向同桌。
“我没事。”他又扎回书里。
“我很好。”又转过头。
贾子航也趴到桌子上，面向万川：“我说，小万万，你这不是失恋了吧。”
两个人相顾无言。
失恋？
谁失恋？
恋谁？
万川问自己，我为什么不开心？
他又回答自己：因为早上何岸没搭理自己啊！
万川后背冒起了冷汗。
该不会真的喜欢何岸吧？
哈哈哈。
怎么可能呢？
何岸可是个男孩子。
而且他们昨天第一次见面呀！
他只是不希望有人对他冷漠而已。
万川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怎么就他一个人不理他呢？
这不合理。
不过也没什么，他们才见过一面，可能何岸还不记得他是谁呢！也可能不知道自己叫万川，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他隔壁班的，可能要下次上体育课一起活动活动才能记住他。
嗯，对，何岸脸盲。
下课之后，万川去上厕所。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回头的时候对方快步走了。
是何岸。
他这不是认识我吗！
这句话在万川心里不断扩大，从只占据脑子里一小部分到充盈整个脑海。
“他不是认识我吗”
“谁认识你？”
万川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一头扎在书里。
“没谁，谁都认识我。不，谁都不认识我。”
“小万万啊，失恋乃兵家常事，咱们下一个更好。”
万川把贾子航在自己脑袋上
摸来摸去的手拿开：“你说什么胡话。”
“怎么是我说胡话？明明是你自己魂不守舍了。”
“我怎么就魂不守舍了？”万川朝贾子航抛了个媚眼。
贾子航耸起肩好像万川一个媚眼脏了自己的眼一样，五官皱成一团：“你自己失恋了别恶心我。”
“你才失恋，”万川坐了起来：“上课了，好好学习。”
“啧啧。”贾子航也像是触动了什么按钮，坐起来和万川同一高度，两个人就像新闻联播的两个主播一样坐得笔直。
不过贾子航的话确实引发了万川的思考。
喜欢？
他，喜欢，何岸？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是男生好不好喂，何岸也是男生啊。
放学的时候，万川又看见何岸了。
他骑自行车来的，何岸也是，两个班放自行车的地方挨得很近。
之前怎么没发现过？
如果不是两个班体育课一起上，万川可能到毕业都不知道何岸这号人了。
何岸还是戴着口罩，和早上的一样。没注意到课间他有没有戴，因为他拍完他的肩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儿。
万川这时候觉得打招呼也不对，不打招呼也不对。
打招呼吧，早上他刚把自己晾在一边了。
不打招呼把，他还拍了自己的肩膀。
他的肩膀可不是谁都能拍的！
“万川。”
“啊嗨！”
何岸说完话就推着车走了。
只剩万川还留在原地。
现在他脑子里就俩字儿：万川。
不是别人喊的，是何岸喊的。
万川。
万川。
万川。
万川一直觉得他爹给他起的名儿挺好听的，别人叫他万川、大川、川儿、川哥，他都觉得挺好听的，今天何岸叫他名字，他也觉得挺好听的。
但是他说不出来是怎么好听，好像也不是好听。
倒像是一种新鲜感，因为他和何岸才刚刚认识，而何岸的声音他还没怎么听过。
不像王猛和贾子航他们，一天能叫他好几十声上百声。
体育课那天他也没怎么说话，就说了几个字儿，而且今天他的嗓音好像也不太一样，就像抽了一宿的烟。
明明他名字只有两个字，而且何岸也没说别的话。
可是这又说明了何岸认识他啊。
万川漫天的小星星突然就坠落了，原来他还是认识他。
其实他骗自己拍自己肩膀的是别人来着，何岸只是恰巧路过。
可是，不理自己的是何岸，拍自己肩膀的是何岸，刚才叫了自己名字的人也是何岸。
“唉。”
怎么这么难，万川开了车锁，回家。
回家之后的万川打开了电脑，登录账号。
他发现何书在线。
两个人玩了一个回合，何书突然说不玩了。
万川觉得也没什么，但是对着屏幕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觉得对着屏幕，对着陌生人，他可以更诚实。
带了点娱乐的意思，万川把今天一天的事加工制作了一下都讲给了何书，反正何书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对吧？
可是何书好像并不擅长这方面的问题，只是礼貌恢复了他几句。
好啦。
万川觉得话说出来好多了，再加上今天有点累了，胡诌了个他妈喊他去睡觉的理由就下线了。
关上灯，躺在床上。
万川枕着双手，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想起今天贾子航说他失恋了，又想了想刚才自己和何书说的话，他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说的那叫什么话啊，失恋？
太搞笑了，两个男的怎么可能啊，简直要笑死了，自己下午那会儿还当真了。
万川啊，你个傻x。
万川现在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床上笑得浑身颤抖，连带着床。
他甚至觉得自己再笑下去天花板就要被他笑得掉下来了。
还觉得有点见不得人，他竟然还把贾子航的话当真了哈哈哈哈哈
万川你真是个傻x，怎么可能啊，哈哈哈哈哈
直到笑得快喘不过气而来了，万川停下了，并且喝令自己不要再笑了，可还是收不住。
“川儿啊——”
他妈喊他。
“怎么了妈？”他赶忙坐起来回话。
“没事，我是在楼下听着你上面一直有声音。”万妈趴在楼下楼梯的扶手向楼上喊。
“刚才我一直打嗝，现在喝了好几口水就好了。”
“水够不够啊？妈再给你倒点儿？”万妈已经做好了去拿水上楼的准备。
“不用不用不用！妈我要睡觉了！”万川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睡吧！我不上去了！”
万川确定他妈没有上楼，没有什么上楼的声音，把手机解锁，从联系人里找到王猛，点开和他的对话框。
[今儿我特傻。]
对方秒回：[怎么了兄弟？你哪天不傻了？]
[滚，我今天深刻认识到了我的愚昧和无知。]
[是什么让你恍然大悟了？说来听听。]
[睡觉了，滚。]
[滚，不说拉倒。]
万川对着屏幕又感叹了一番今天自己的傻x，把手机关机了。
睡觉了睡觉了。
不对，明天上号还要和何书解释解释，什么喜欢啊，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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