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川，你给同学们解释一下这里的写作手法。”
老师就盯上万川没好好听讲，故意叫他起来。
万川懒懒散散地站起身，看着黑板。
在别人都等着看笑话的时候，他笑了笑，张嘴就来：
“老师，这儿您没讲明白，我答不出来。”
“哦？”老师听这话笑了，课也不讲了，把粉笔扔进粉笔盒，两个胳膊胸前一绕：“万川，你作文都写成这样了，一点也不听？”
万川实在是不喜欢上写作课，但是其实也不是没听，就是刚才开小差刚开了几秒，就被叫起来了。
他挠挠头，还是一副笑模样：“老师，您讲得太精彩了，我还停留在上个阶段的课堂，老师您继续，我在这儿听着呢。”接着送上一个阳光百分百的笑容，八颗牙齿。
“噫——”
底下坐着的同学一片唏嘘。
“行了行了，快坐吧，就你会说。”
再生气的人也能立马让万川给哄好了。
万川这人，虽然性子直，但是小心思多，脑子转得快。
“回头给你们借篇例文，是隔壁班的，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难以望其项背，看看差距在哪儿。”
老师继续讲课。
“隔壁班？”万川的同桌贾子航用食指敲敲下巴：“谁啊？”
万川耸耸肩：“我哪知道。”
不知道隔壁班这位大神是谁，但是语文老师一直把这位挂在嘴边。
说那人文章写得好，让大家学习学习，万川也没留意过是谁，反正看了例文他也还是不会写。
作文真是要他的命。
虽然他喜欢看书，但就是不会写作文。
老师发愁，他也发愁。
别的科目成绩都很好，就是语文，太拉分了。
他已经高三了，如果语文分能上来，冲一冲名校是没问题的。
贾子航：“听说是个挺低调的大佬，连话都不怎么爱说。”
“所以把不说的话都写出来了是吗？哈哈哈哈哈”万川把书彻底合上，往桌子里一塞。
“哈哈哈谁知道呢！”
一天的课结束了，万川回到家飞速写完作业，打开电脑开始一天中唯一的娱乐时光。
“何书？”万川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笑了声：“怎么不叫何书桓啊？”
万川手一伸拿起杯子，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了。
他摘下耳机，拿着杯子下楼去倒水。
话说得太多了，有点渴。
喝完水，万川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伸着两个胳膊扭了扭身体。
舒服。
新椅子就是不一样。
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扭了扭头，在电脑屏幕前坐了太
太久了，脖子有点不舒服。
他管这叫万氏舒筋活骨操。
调整了下状态，他又戴上耳机，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匹配成功”，他又打开了麦——
“hello，这里是千水。”
对方没有应答。
“hello？”
“你好，这里是何书。”
是个妹子啊，万川心想。
声音还挺好听的。
万川双手在桌子上一个用力，把电脑椅连带着自己转了个圈，面向屋子里的窗户：“今儿月亮很圆啊。”
“嗯。”对方只说了一个字。
“这花好月圆之夜，能在这儿遇到也是种缘分。”
“随机。”
是随机匹配到的。
对面的何书和万川一样，都是玩配音的，这个软件给玩家们提供了平台，可以找到和自己配的角色有对手戏的角色，不但是自己单机配音，能交流，更有意思。
“我点开始喽？”万川转回到电脑前，拿出自己的本子，翻开，摊在面前。
“嗯。”
是对方的词，所以对方先开始：“默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呵春，得和你两留连，春去如何遣？咳，恁凭天气，好困人也。”
“啊，姐姐，小生那一处不寻到，你却在这里！”万川对答。
“恰好在花园内，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诗书，何不作诗一首以赏此柳枝乎？”
“那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小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
他们配的是《牡丹亭》的桥段。
万川在戏里完全没有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称呼对方“姐姐”、“小姐”的时候自若的神情就像他是柳梦梅一样，这是一种对于配音的全情投入和享受。
他很享受做这件事。
在面对着一句句台词的时候，他可以是所有人。
要说巧，其实也不巧，这年头玩配音的哪有什么人给戏剧配音啊，能随机匹配到一起也就因为只有他俩配这个了。
但是说不巧其实也挺巧，玩配音的这么多，也就他们俩配这个。
“再来啊？”
“不了，明天早上有课。”
“我也有啊。”
“再见。”
电脑屏幕上显示何书已下线。
万川挑了挑眉，也没因为对方拒绝自己而觉得有什么，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一点了，好像是该睡觉了。
他摘了耳机，去冲了个澡。
冲完澡他披着浴衣从浴室走了出来，没穿拖鞋，赤脚走在微凉的地面上，这个感觉让他觉得莫名舒服。
尤其是在
在滚烫的热水在身上淋过之后，脚底传过来的凉意让他感觉到清醒。
明明是要睡觉了，他却偏要清醒。
头发湿着没擦，顺着发梢在滴水。
水滴到身上，万川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皱了皱眉，又回到浴室，刚想随便抓条毛巾吸吸水，却忘了自己还光着脚——
砰！
一屁股摔在了浴室地上。
疼痛不要紧，一个大麻烦正朝他跑来。
一阵急促的上楼声过后，紧接着的是开门、门摔到墙上的声音，之后是一阵跑步声。
“小川啊！——”
“您怎么上来了？”
万川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拉开浴室的门，笑容灿烂地说道。
“刚才怎么了？”
“没怎么啊，”万川皱着眉沉思装作的样子，“哦！”他恍然大悟：“您是不是想说刚才那一声闷天雷啊？”
万川走到窗户旁边，把窗户关上，又拉好了窗帘：“妈，您晚上睡觉记得关窗户，这雷声这么大，今天晚上指定有雨。”
万妈满脸狐疑地看着万川，万川却不以为然，一遍推着他妈的肩膀往外走，一边说：“没事没事，我的母亲，您快去睡觉吧。”
把自己亲妈送出去之后，万川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马上趴在床上。
用手碰了碰摔的地方，嘶——
太疼了，而且刚才还撞到柜子了。
“小川你只关了一边的窗户啊！”
正在揉屁股的万川回过头，和刚打开门站在门边的万妈对视。
空气凝滞在了这一刻。
“万川啊！——”
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在自己刚刚跌倒的时候，万川最开始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从楼下奔涌而来的母爱。
他妈对他简直太好了，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
把他妈千哄万哄地哄出去之后，万川终于如愿以偿地，安安静静地趴在了床上。
折腾了半天，头发也干了。
男孩儿的头发本来就不长的。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定了个闹钟，终于可以睡了。
睡觉之前，万川又想了想今天碰到的那位何书。
声音真不错，入戏的情感也不错，口音也很好。
而且竟然真的有人配戏啊，明天要看看何书还上不上线。
睡觉之前，万川又走到书桌前，拿出一本以前的书打算看看。
翻着翻着，里面掉出来一张小纸条。
是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虽然在书里夹了很久了，但还是有褶皱的痕迹。
万川马上就认出来了这张小纸条。
他把小纸条举起来，对着屋顶的灯看过去
。
在他最迷茫的时候，就是这些小纸条像灯光一样明亮起来，给他照亮了方向呢。
竟然这么快就过去这么久了。
不过其它的小纸条去哪了？好像有个盒子来着？放哪去了？
不记得了，困了，懒得想了。
他把小纸条重新放回书里，躺回床上。
睡了睡了！
第二天万川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昨日的伤痛，只是好奇自己怎么趴在床上，自己没这么睡过觉。
他翻了个身，还没什么。
当他坐起来的时候。
那叫一个酸爽，他又马上趴到床上。
没想到摔得这么重，但今天总不是要站着上课吧？
同学要是问他为什么站着上课，他总不能说站得高看得远吧？
万川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穿衣服，尽量保持正常地下了楼，让他妈他爸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样。
“小川啊，你昨天摔的好了吗？”
“好了，好了，您儿子您还不知道吗，睡一觉什么伤啊病啊全都能好。”附带一个完美笑容。
“你可一定要小心点，暑假过去了，新学期开始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遵命遵命，我先吃饭了妈。”
“吃吧。”
万川享用完老妈的爱心早餐就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踏上了上学路。
他本来想和他妈说自己今天想坐公交车去，又怕他妈让他爹送他，又要坐下，还不如直接推着自行车走着去。
他妈不会多想，他也就省了些唾沫。
学校离万川家其实不太远，骑车十几分钟，走路二十几分钟。
这二十分钟简直就是万川活了十几年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昨天摔完是挺疼的，可是没想到过了一宿之后更疼了。
自己这么娇气的吗？
可不能这样。
万川尽量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大男子形象，但是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在忍着笑。
恐怕这条路上只有万川自己不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势有多么妖娆。
路上有很多上学的人，走路的很多，骑车的也很多。
万川此时看着一个个潇洒的身影在自己身边呼啸而过，感觉自己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和耻辱。
就像这个，穿校服的，不好好穿，非要把拉链拉开穿，怎么，骑自行车的时候衣服兜着风往身后飘，觉得自己很帅吗？
不过看后脑勺儿，人倒是长得挺白净。
“川儿！”王猛拉闸减速，在万川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今儿怎么，”王猛看了一眼万川推着的自行车：“一人马拉松啊？”
“去你的。”万川抖了抖肩膀，把王猛的手从自
自己肩膀上甩下去：“我这叫乘坐11路上学。”
“哟喂，现在还能带自行车上公交车了啊。”
万川给了王猛一记白眼。
两个人是高中两年多一直在一个班的哥们儿。
王猛也从自行车上下来，跟万川一起推着自行车走。
“怎么回事儿啊我川哥，今天怎么有车不骑啊？”
“懒得骑。”
“噗，”王猛：“你知道你这样特像什么吗？”
万川斜着瞥了王猛一眼：“像什么？”
“像刚做完痔疮手术，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去你的痔疮，”万川踢了王猛一脚，“昨天摔得太猛了，我妈又给我揉半天，还不如不揉呢，都给我扩散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川哥你多大了啊？还让妈妈揉”
“你给我闭嘴！”万川恐吓似的威胁王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好好好，川哥川哥我错了，今儿放学，联梦走起，我请。”
“你说的啊？”万川挑眉。
“是是是，我说的我说的。”
联梦是家网吧，这一片儿学校的男生放学之后的归属地。
俩人到了教室，王猛在万川身后帮他打掩护，一路也就没什么人看见万川奇特的走路姿势。
还是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桌和前后桌，熟悉的班主任正在盯着熟悉了踩点进教室的他。
万川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忍痛坐下。
嗯。
他一天都不要再起来了。
可这一天可没那么顺利，他坐在挨着过道的地方，他身为班长的同桌总要在开学第一天登台致辞新学期，总要上厕所，总要喝水，水总会被喝完，人总会渴，而下午还有节体育课。
万川虽然身体上有着疼痛，可是终究没有女孩子那么娇气，体育课他是不会去和班主任打假条的。
这个学期的体育课有点特别，是两个班一起上，男生和男生一起，女生和女生一起。
体育老师很快就把班里的队伍排好，按照身高。
万川排在了倒数第二排，但是他没有好好站队。
他身边是一个跟他身高差不多的男生。
出于男生本能中带的胜负欲，再加上万川确实有那么点中二，他忍着痛努力地站得笔直，想要证明自己刚刚是没有站好才和身旁这位兄弟站了一排。
以自己的身高，应该在最后一排的。
就在英姿飒爽的万川挺胸抬头的时候，体育老师发话了。
“那个同学，你过来。”
见到老师手指着自己这边，万川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用手指指向自己，意思是：我？
体育老师：“对，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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