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市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波利穿着一条内裤,双手被死死绑住,老老实实地蹲在两个海盗面前等待被卖掉。没过多久,一个庄园主走了过来。他对着波利仔细打量了一番,就像是在选牲口一样。他显然对波利的身体状况比较满意,于是向海盗问道:
“这个奴隶看着不错,多少钱?”
海盗一看来生意了,赶紧凑上前殷勤地招待庄园主。
“您眼光真好,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他可是费了我们好大功夫才抓回来的。看您这么喜欢,就给100罗德币吧。”
庄园主一听要100罗德币,不禁摇了摇头。
“你在跟我看玩笑吗!就这么个东西敢要100罗德币。你自己看看,他瘦不拉几跟个猴似的,连块肌肉都没有,能干好活吗?”
“那你打算给多少?”
“最多40罗德币,不能再多了。”
海盗一听他只愿给40罗德币,顿时就翻脸了,指着他鼻子大骂道:
“你个穷光蛋,买不起就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庄园主见他们俩不像是善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临走时甩了一句:
“也不看看什么货色,就敢卖这么贵。”
蹲在一旁的波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猛地站起来对着庄园主怒吼道:
“你特么爱买不买,老子还不伺候你呢。”
庄园主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奴隶竟该对自己这么说话。他正准备发火,却见那两个海盗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也就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庄园主走后没多久,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贵族走了过来。他来到波利面前,什么话也没说便直接掰开了他的嘴。仔细看了一会,这才对海盗说道:
“牙口看着还不错,多少钱?”
“100罗德币,谢绝还价。”
贵族皱了皱眉头,显然他也觉得这个价格偏高。不过他见波利品貌端正,年龄又不大,正适合给自己儿子当仆从。于是他又向波利问道:
“识字吗?”
波利斜着眼瞪了他一下,没搭理他,结果被身后的海盗狠狠踹了一脚。他怕再挨打,只好点点头。看着波利狼狈的样子,贵族揶揄道:
“嗬,还挺有脾气的,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海盗见这个人确实有买的意思,便向他解释道:
“没事,这个刚抓回来没多久,还有点野性,几鞭子下去就老实了。”
波利一听要抽他鞭子,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哆嗦了一下。
“很好,这个奴隶我要了。”
贵族爽快地买下了波利,把100罗德币给了海盗。海盗接到钱后非常高兴,生怕他反悔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贵族拿起拴波利的绳子,刚要牵走。不想他被波利朝反方向一拽,险些摔倒在地。贵族气得伸手就要打他,可波利却梗着脖对他说道:
“嘿,听着,伙计。我叫波利,罗塞尔?克里斯是我父亲,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克里斯家族。我相信你也不想惹麻烦,只要你送我回萨伯尔,到时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要是你敢拒绝,哼哼,克里斯家族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波利说完这番话,便得意洋洋地等着他答复。结果答复没等到,却等到了一记狠狠的耳光。波利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蒙了,捂着脸怔怔地看着他。
“你这个卑贱的畜生,等回家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赶紧跟我走。”
波利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用头将贵族撞倒在地,转身便向奴隶市场出口跑去。可他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奴隶市场的人抓了回来,随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当他鼻青脸肿的回到贵族面前时,已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买下波利的那位贵族名叫亨特,原本只是镇上的一位医生。由于他娶了文森伯爵的女儿,自然也获得了贵族的头衔。他和伯爵女儿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只有8岁,名叫艾利克斯。波利日常的工作就是整天陪着他,别让这个精力异常旺盛的小家伙惹出什么出格的事。要是哪天小家伙心情好,闯个祸,波利就又要替他挨鞭子了。
有一天,波利因为艾利克斯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又被亨特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了一顿。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回到了屋里,趴在床上,后背的伤口开始由疼痛慢慢变得麻木。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墙壁,长期的精神高度紧张,已让他身心俱疲,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波利萌生厌世的念头时,门突然开了,原来是艾利克斯。波利见进来的是他,长期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对着艾利克斯大骂道:
“你特么来干嘛,你这个没人教养的狗崽子。你害得我还不够吗,非要弄死我才甘心。我告诉你,老子受够了,你让那个叫亨特的老狗来打死我吧,老子才不怕呢。等我死了,我会变成厉鬼,要将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杀死,一个不留。去啊,叫那条老狗过来打死我,快去,你特么聋了吗!”
波利从没像今天骂得这样痛快,心里面顿时舒畅了许多。可奇怪的是,艾利克斯并没有反击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听着他骂自己。波利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觉得很奇怪,心想,刚才骂的那么狠,以他的驴脾气绝不会忍气吞声,难道是他还没反应过来。但不管怎么样,自己绝不能怂。随后波利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直视着他的眼睛。俩人就这么对峙着,终于艾利克斯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哭起来。这让波利有些慌了,要是让亨特那条老狗听到自己又少不了一顿皮鞭。
艾利克斯止住哭声后,抹掉脸上的泪水,委屈地说道:
“我爸爸妈妈又吵架了,他们吵的很凶,我很害怕。本来想在你这躲躲,可你也讨厌我,也不要我,我还能去哪呢?”
艾利克斯的话让波利的心软了下来,是啊,这里是他的家,他还能去哪呢。眼前的艾利克斯让波利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小时候他也像艾利克斯一样淘气任性,常常惹完祸后不敢回家,每次都是求吉尔说请才逃过父母的处罚。这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艾利克斯也处在和自己当年相同的境地,可是他的吉尔又在哪里呢?
波利觉得自己应该帮帮这个孩子,于是便招手让他过来。艾利克斯也很乖巧地走到床边坐下。波利用手轻轻擦干他哭花的小脸,微笑着对他说道:
“你都8岁了,也算是个小男子汉,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呢。好了,不哭了,我来给你讲将我当年航海的故事怎么样。”
艾利克斯一听波利要讲故事,显得非常开心,立刻跳上床猫进被窝里。波利将他搂到怀里,将小时候从父亲那听到的航海故事都按在了自己身上。波利讲的眉飞色舞,艾利克斯也听的非常认真,当每次听到处时,他都会激动的手舞足蹈。不知不觉中夜已深了,可小家伙还是意犹未尽。
“再讲一个吧,波利叔叔,我真的还想听。”
看着艾利克斯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波利还是拒绝了,因为他实在是编不出来了,不过他还是给小家伙留了个念想。
“艾利克斯,只要你以后听话不淘气,做个好孩子,我就每天给你讲故事听,好吗?”
“好,我们一言为定。”
于是艾利克斯和波利击掌为誓。
“好了,今天讲故事时间就到这里,快回屋睡觉吧。”
波利一边说着一边要把他抱下床,可艾利克斯却赖在床上不肯走。
“今晚我在你这睡好吗,我害怕一个人睡觉。”
面对小家伙的撒娇,波利仍是态度坚决。
“不行。”
“那我跟你做个交换,我给你讲关于我爸爸的事,你就让我留在这里,怎么样。”
波利想了一会还是同意了,他很好奇亨特那条老狗是怎样成长为一个人渣的。那天艾利克斯向他讲述了很多关于家里的事,大多都是从他父母吵架时偷听到的。原来亨特的妻子在外面有个情人,听说很有势力。因为亨特以前只是个平民,娶了他妻子后才晋升为贵族,所以他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地位,一切全由妻子说了算。其实他对妻子出轨的事早已知晓,但为了能保住现在的地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不让自己活的太痛苦,他全身心地扑到医学研究上,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而他妻子为了准备与情人约会,整天忙着梳妆打扮,也没时间去管艾利克斯。就这样艾利克斯夹在俩人之间,仿佛就像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只有当他用恶作剧的方式才能获得父母的关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今天艾利克斯打碎的那个古董花瓶是母亲情人送的,所以母亲才会对父亲大发雷霆。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屈辱让父亲终于爆发了,与这个同床异梦的枕边人大吵一架。艾利克斯偷偷告诉波利,那个古董花瓶是他故意打碎的,他不喜欢家里面放这种肮脏的东西。
波利紧紧抱住艾利克斯,他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在家里过得如此艰难。其实波利一直觉得这孩子的本性并不坏,他非常聪明,只要能好好加以引导,将来肯定会前途无量。可是艾利克斯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又怎么能健康成长呢。波利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他,他不希望悲剧发生在这个孩子身上。
“听着,艾利克斯,你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你可以选择将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像我父亲一样,他小时候父母也经常吵架,也时常让他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但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他总是抱有这样一个信念,将来他一定不会重蹈自己父母的覆辙。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因为父亲经常出海,我平时很少能见到他,但他每次出海回来,总会给我们带回来很多有趣的玩具。当他不出海的时候,就会带着我和吉尔出去玩,一玩就是一整天。也正因为如此,每当我回想起我的童年时,都是绚烂多彩,充满着阳光和美好的回忆。”
艾利亚斯双手托着下巴,无比羡慕地看着波利。
“你爸爸真好,我也希望能有一个这么好的爸爸。”
波利摸着艾利克斯的头,笑着鼓励道:
“我相信你将来肯定也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会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我一定会的,我向你发誓。”
波利欣慰地看着艾利克斯,心里默默为这个可怜的孩子祈祷。主啊,请让他将来成为一个勇敢乐观的人,而不要像我一样懦弱无能。
从那天起,艾利克斯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变得不再任性,也不在惹祸,每天早上乖乖去上学,等到了晚上就躺在床上,听波利讲关于航海的故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波利的生活虽然千篇一律,但因为有艾利克斯陪在身边,也让他觉得每天都是那么的幸福充实。他和艾利克斯之间渐渐形成了默契,要是两人谁犯了错,对方都会千方百计为其开脱。他们俩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但实际上已经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半年左右,直到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那天晚上雨很大,天边不断打着闪电。风呼呼刮过窗户时,发出了阵阵可怕的呼啸声。艾利克斯躲在波利怀里,吓得浑身颤抖。波利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笑话道: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打个雷就怕成这样,以后还怎么跟我混。”
艾利克斯立刻提出抗议,反问波利道:
“我还是个孩子,没长成男子汉呢,当然会怕打雷,难道你小时候就不怕打雷吗?”
波利被问的一时语塞,小时候他也是只要一打雷就往父母被窝里钻,表现的还不如艾利克斯。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波利又开始给他讲故事。当故事刚讲到一半,突然从楼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响声。起初他俩并没在意,毕竟亨特夫妇经常吵架,偶尔摔个盆盆罐罐也在所难免。波利本想接着刚才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可楼上又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这让波利意识到出事了。于是他赶紧跳下床,将被子盖在艾利克斯身上,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道:
“你坐在这,不准动,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艾利克斯被吓得缩在床头一动不动,波利转身便急忙向楼上跑去。刚跑到二楼楼梯口,他发现亨特卧室的门敞开着。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越靠近卧室的门他的心就跳的越厉害。当他走到卧室门口伸头往里面看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亨特侧对着门,浑身是血,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提着妻子的人头,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人头里流淌出来滴在地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此时的亨特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站在妻子无头的尸体旁,仿若一尊雕像。不知什么时候艾利克斯也偷偷溜了上来,他显然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他张大着嘴,浑身剧烈的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最终他实在忍不住,带着哭腔喊出声来。
“爸爸。”
当亨特听到儿子的声音后,缓缓地转过头,扭曲的脸上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儿子,来,到爸爸这来。”
波利意识到亨特已经疯了,他抱起艾利克斯便往楼下跑。可就在下到楼梯最后几级台阶时,由于过于紧张竟然踩空了,整个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倒在一楼的地板上。这时亨特已经追到了二楼的楼梯口,这让局面变得愈加凶险。艾利克斯连忙从地板上爬起来,想扶起波利,却被他一把推开。波利冲着艾利克斯大喊道:
“跑,快跑,别回头。”
艾利克斯知道这是波利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于是只好忍着泪水,不顾一切的朝大门跑去。
此时的亨特已经杀红了眼,他追到楼下看见摔伤腿的波利举刀便砍。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亨特举刀的身影映在大门处的墙壁上,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
艾利克斯冒着大雨跑出家门,躲到巷子的拐角处。他哆哆嗦嗦地观察着大门方向的情况,全然不顾脸上的雨水。大门里面的打斗声和叫喊声一次次地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他不知道自己希望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是波利还是父亲。
过了许久,只见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艾利克斯定睛一看,是波利,于是赶紧冲过去抱住他。波利强忍着疼痛,看着怀里的艾利克斯,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
“没事了,孩子,一切都结束了。”
艾利克斯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声音颤抖地问道:
“波利叔叔,我爸爸呢?”
波利不忍看到他伤心的样子,替他抹掉脸上的泪水,强作欢笑地对他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句话显然不是艾利克斯想听到的,因为这意味着他成了孤儿,从此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这对于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是无法承受的。艾利克斯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跪倒在波利面前,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个雨夜的街上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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