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小……小姐。”方才还因能吃到福辛楼佳肴，而激动的文思，此刻再无半点吃饭的心思，她拉着明芷的袖子，心里头有些害怕。
“这些人不会来真的吧”
“你怕啥？”明芷横了她一眼。
“他们说要报官……”文思呐呐道。
明芷：“人要报官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不是。”文思狂摇头。
明芷：“那你偷东西了吗？”
“奴婢怎么可能偷东西！”文思一脸委屈。
明芷：“既然都没有，那你害怕啥？”
“小姐，奴婢是第一次来福辛楼，这不心里没底嘛。”
福辛楼是皇家特供糕点楼，除此之外，还是饭馆，里头的各色菜式，是福辛楼天南地北搜罗过来的，除了皇宫之外，是天下独一份。
这么一个闻名天下的地方，她一个厨房小丫头，别说是进去了，就是站门口都觉得双脚发颤，如果今日不是站在明芷身旁，她还真不敢这么上来与小二说话。
明芷理所当然道：“我不也是第一次来么。”
文思：“”
文思在心里哀嚎，我怎么能跟您比，您可是拿着菜刀剃了嬷嬷头发的人啊。
掌柜是个玲珑人物，一看门口起了纠纷，便从柜台那走了出来，还没等他走近，便一眼看到了明芷身后站着的胜荣北，寒着一张脸看着他。
掌柜：“！”
老板怎么来了？！
掌柜双腿一软，吓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拐到了脚腕。
闻名天下的福辛楼，真正东家是胜府这件事，满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除了各大分号的掌柜。
京城总店掌柜赵枫便是其中之一。
他冷汗直冒地快步走过来，一巴掌掴在小二的脑壳上，气急败坏道：“客人早有预约，你在门口扯半天作甚？”
“可两位姑娘说并没有预约。”小二被掌柜掴了个措手不及，委屈道。
“姑娘说没有预约你就信了吗？姑娘说你已经死了，那你现在是不是死了你不会去查一下的吗？”掌柜训完小二后，笑容满面地向淡定从容的明芷连连道歉。
“几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这店小二偶尔脑子不灵光，老朽在这替他给姑娘赔罪了，下去后老朽一定好好敲打一番，让他长长教训，惹了姑娘不痛快。”
明芷看了一眼委屈低头的店小二，知道对方肯定是没做错事，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是闻名天下的福辛楼，更需要规矩。
她回想了一下方才，即使她说自己没有预约，店小二也没有做出其他不礼貌的行为，而是笑着解惑，看她一身丫鬟装扮，既不赶人，也没有恶言相向，更没有狗眼看人低。
此举便说明，福辛楼的规矩还是挺好的，并没有因为身份不同而有所怠慢。
倒是里面嘴碎的人多事。
“无碍，是我没想起来，不怪他，”明芷摆了摆手，表示不追究。
“多谢姑娘大人有大量。”赵枫闻言又是一阵道谢，明芷此番言语对一个店小二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幸事。
他
他们最怕的便是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客人，仗着其身份刁难人，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前几天还发生过一例。
那小姐身上服饰样样上乘，穿金戴银的，来到福辛楼吃饭，变着法子刁难在一旁伺候的店小二，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这小二的脸就毁了。
那小姐竟然试图用滚烫的汤水泼向店小二的脸！
“掌柜也是一个好掌柜。”对于掌柜这种下意识地维护店小二的行为，明芷看了很满意，能够为一个下人出头的人，其品质由其可见。
“姑娘过奖了。”赵枫眼角看到老板寒着的脸缓和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幸好，幸好。
这姑娘简直是他的福星啊，要是换成一个爱刁难的主，别说是店小二了，连他都可能跟着遭殃。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到天字一号去收拾。”赵枫敲了一记矗在一旁不动的店小二。
还装委屈样，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吗？
自家老板呀！
店小二一听天字一号房，装着委屈的脑瓜子瞬间清醒过来，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闯祸了。
“我马上去收拾。”他冷汗淋淋地应声而去。
“姑娘请。”
“谢掌柜。”明芷昂首，率先踏上楼梯，向上而去，文思晕头转向地紧紧跟着，这一转变实在是太快，她都没反应不过来。
跟在后头的胜荣北扫了一眼方才嘴碎的几人，仿佛在看几个死人。
掌柜亲自领着四人上楼，方才开口的几人，此刻顿时面如菜色，连饭都忘了吃。
一些未曾参与的人则幸灾乐祸的看着。
福辛楼各个分店，天字一号房，从来都是给胜家人备着的。
就算满店座无虚席，天字一号也不会开放，这是多年来的特例，据说福辛楼东家曾经被盛嵘诀救过一命，所以才有了天字一号房永远为胜家备着的说法。
刚刚上去的人就是胜家人！
胜家人啊！！！
连丫鬟都如此排场！
他们连死的心都有了！
不等几人心中如何哀嚎，带人上楼的掌柜转眼便下来了，走到几人的桌旁，客气冷漠地请人离开。
福辛楼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福辛楼诋毁东家与胜家的，一律谢绝入内。
多年来，福辛楼一直这么执行着，吃着他们家的东西还骂他们东家，谁给他们脸了
天字一号不愧是头等包厢，位置极好，南北两窗一开，视野开阔，繁华的南街与东街一览无遗。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街上摆摊的小老板们更是摇臂吆喝，好不热闹，明芷趴在南街的窗户边上，看得一脸兴奋。
街道啊，热闹的大街啊！
她还没逛过这么热闹的街呢。
对于长住大山的女土匪明芷来说，她逛过最多人的街便是当时山下的小市集，丁点大的小块地方，走两步就到头了。
哪像京城这里，一条南街通向京城大门，远远看不到头，街上物品琳琅满目，看得目不暇接。
不算土鳖的厨房小丫头文思，此时也看直了眼，好热闹的地
地方啊，难怪那些伺候在各房小姐里的丫鬟每次出门都回来都容光焕发，原来逛街是逛这样的街呀！
只跟着厨房管事逛过菜市场的文思表示，差别对待就是差别对待呀。
主仆二人忙着看街上的热闹风景，胜荣北落座点菜，小厮在一旁伺候着，不一会儿的时间，香味扑鼻的菜肴便一道道地端上了桌，五脏庙在叫喊的明芷，停下了她看热闹的心，连忙坐了过去。
“香味扑鼻，闻着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吃下去之后味道会怎么样？”落座后的明芷，闭着眼睛闻了一下消散在空中香味，开心说道。
文思也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在南街的视线，过来伺候明芷用饭，明芷落座期间，店小二又上了两道菜，桌子快要摆满了，她连忙喊住对方。
明芷：“等一下。”
走到门口的店小二连忙回头，毕恭毕敬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菜这是都上齐了吗？”明芷指着满桌七菜一汤说道。
“回客官，还有三道菜等会马上就送来。”店小二以为明芷是嫌弃上菜速度慢，“小的这就去催促一下。”
“不急着传菜，你先等一会儿。”明芷示意店小二稍等，转头询问一旁的胜荣北，“胜公子大概能吃下多少个菜？”
胜荣北迟疑了一下，说道：“至多两个。”
“你呢？”又问一旁站着的小厮。
“我？”小厮颇为意外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对呀。”明芷点头，不是问你，我看你做什么。
“两个。”小厮沉吟了一下说道。
“那文思你呢？”明芷又问自己身旁的丫鬟。
文思更意外，她点了点头说道：“一个多点。”
得到了准确的数字，明芷心里有底了，七菜一汤，他们四个人吃绰绰有余了，再上三道菜吃不完岂不是浪费掉了。
“这样吧，后面的三道菜就先不传了，如果我们吃完了不够再喊你们传菜。”
“这……”店小二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有些迟疑，他看向一旁方才做主点菜的胜荣北。
“就照她说的做就成。”明芷一开口询问时，他便知道她心中是什么打算，自小吃喝没多好的薛明芷，肯定是不想太浪费。
店小二忙点头，退出来了包厢，他困惑地挠着脑壳下楼，赵枫一看他这慢腾腾的模样简直了急死了，老板亲自过来吃饭，这小崽子就是这么伺候的？
“怎么回事？”赵枫拉过店小二，轻喝了一声。“传个菜也慢腾腾的，不要命了是不是？”
“掌柜，客人说先不忙着传菜了。”
“为何？这还没上几个菜呢？”
“是啊，那位公子点了许多菜肴，咱们连甜点都还没上呢，可那位姑娘询问了几人的饭量，然后就命小的就先不用传菜了。”
店小二也想不通其中关节，问道：“掌柜，是不是那位姑娘不喜欢咱们福辛楼的菜呀？”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这事我知道了，你就在门外候着吧，里头有什么需要时你再去传。”
“好，小的这就过去。”
这事掌柜心里也没底，只能时常注意着天字一号的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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