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到了薛家的墓地。
薛家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几代人传承至今,墓地也是相当规模,占据了不小的面积。
明芷走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饶菁菁的墓位,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奇怪道:“我娘的墓呢?”
担任马车的小厮是胜家人,他扒开其中一片半人高的草丛,看了一眼被遮住的墓碑,犹豫了一下,说道:“饶夫人的墓在这。”
明芷:“……”
胜荣北:“……”
“啥?”
文思连忙跑过去,扒开草丛一看,顿时傻眼了,“这……这欺人太甚了吧!”
怎么说也是薛家的姨娘啊!
明芷和胜荣北两人对视了一眼,也走了过来,明芷看着被被草丛遮住的墓碑,还有矮小的坟锥,心里顿时无语极了。
整个薛家墓园,其他坟墓皆是修缮整洁,只有饶菁菁的墓,因无人打理,导致杂草丛生,甚至还有蛇虫出没。
饶是明芷也料想不到,都已然是过世的人,竟然还能被如此对待!
明芷敢肯定,这里头如果没有宁氏的手笔在里面,她头割下来当球踢!
怎么说饶菁菁当年也是薛呈的宠妾,也为薛呈诞下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葬在了族中墓地里,理应得到同样的对待,即使不用经常打理,但至少也应该不让其长草啊!
可看看现在……
可去他/妈的薛家!
看着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的坟墓,明芷心里一阵心疼。
她想起了自己师父的坟,如今她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么师父的墓,多年后势必也会变成饶菁菁坟墓一样,无人打理。
经过风吹雨打而风化,最后变成一抹平地,再无人可知。
这么一想,明芷心头更疼了,她脸色难看地转过头朝一旁的小厮说道:“把镰刀给我!”
“不成,不成,四小姐,这么粗重的活还是奴才来吧。”小厮拿着镰刀退了好几步,生怕明芷过来抢。
开玩笑,要是他将镰刀递出去了,晚上侯爷肯定揍得他下不来床。
“我娘的坟墓,自是我这个亲生女儿来打理,你是何身份,在我面前动手”明芷不容拒绝地走过去。
小厮害怕手中的镰刀将明芷伤到了,手劲一松,就被明芷拿在了手上。
小厮:“这……”
胜荣北朝他使了个眼色,小厮欲言又止半天,后来想想只能作罢。
既然主人都开口了,他确实
实没有什么立场去做这个事情。
于是,一行四人,有三人站在旁边看着明芷动作利落地修缮坟墓的杂草。
胜荣北看着埋头认真除草的明芷,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心疼。
这原本该是一个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就因为失去了母亲,就被薛府当成了丫鬟在养。
如今连自己母亲的墓都被如此对待,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胜荣北在一旁越看眼神越冰冷,薛呈这人,不仅做官不行,看来做人也不怎么样。
被抢了镰刀的小厮越看越沉默,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他看了看沉着脸色的胜荣北,又看看动手干活的明芷,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薛呈也忒不是人了。
才伺候了明芷一天的文思,此时站在一旁,正双手捂着嘴唇,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几次想上去接替明芷的活,一想到方才明芷的话,又立在了原地。
她突然发现,四小姐不知从何时开始,比她们这些下人还能干了,昨晚的面条也是,手法娴熟地连她都惊叹,如今连除草都那么利落。
她一直都以为,夫人三小姐不待见四小姐也只是不待见而已,少些衣物和吃喝,但总归还是薛家的千金小姐,跟她们这些下人不一样。
可如今……
文思越想眼泪就掉得越凶,她以前还跟那些人起哄,一起同仇敌忾来着,现在想想,她真不是人。
文思走到明芷的身旁,哭着喊道:“小姐,小姐您歇歇,让奴婢来吧。”
“不用。”明芷沉声拒绝,压下一波枯草,镰刀下滑,锋利的刀刃划过草根,应声而断。
杂草种类繁多,一般生长在坟地上皆是一些易伤人的锋利草叶子,明芷在除草的这短短半个时辰,手背被割伤了好几处,一些渗出血珠子,一些被割得通红一片。
看得在场三人脸色更难看,特别是胜荣北,眼神冷得都能凝出冰来了。
“我来!”
再也看不下去的胜荣北,上前一把夺过明芷手中的镰刀,将人推到文思的怀里,文思连忙张开双手扶住突然扑过来的明芷。
这一番操作不过弹指间,还没反应过来的明芷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胜荣北瞪过来的眼神给止住了。
那双漆黑的眼眸,盛满了怒意,明芷看得一怔,不解地问道:“你干吗那么生气”然后转头看向小厮和丫鬟,“你俩惹他了”
小厮与文思:“……”
两人狂摇头,分明是你惹他了。
“小姐,奴婢
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胜荣北接手了除草工作后,小厮机灵地返回车厢拿来了金创药,递给文思,让其赶紧处理。
“不用了,这点伤不算什么,明天它自己就好了。”
明芷摆手拒绝,在她看来,这点小伤用不着处理,她又不是多娇贵的人,放它个一两天自己就能好,她用袖子一抹,将手背上的血珠子擦了个一干二净。
文思拿着纱布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小厮都看愣了,这薛家四小姐怎么活得比丫鬟还糙呢?
胜荣北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身穿丫鬟衣裳的明芷,满不在乎地撸起袖子就擦,仿佛那些是不痛不痒的东西,看得胜荣北眼底火气更盛。
这一幕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明芷在薛府过了十六年这样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
如今的胜荣北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将怒气发泄在这些杂草上面,成片的草丛倒在在胜荣镰刀之下,镰刀所过之处无一幸免。
明芷看得大为赞叹,看不出来,这胜家堂哥干活还挺利索的,比她有效率多了。
拜胜荣北怒气所致,除草效率提高一倍不止,半个时辰就被胜荣北搞定。
看着修缮一新的坟墓,明芷将各色贡品一一摆开,纸币银钱一应俱全,胜荣北准备得很充足,她感激地看了胜荣北一眼。
明芷双膝跪地,点蜡烛,烧纸币,点香,再上香,一丝不苟,其他三人也恭敬地上前敬香。
等所有都好了之后,明芷高举双手平额,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饶菁菁,我会代替你女儿好好地活下去的,您泉下若有知,请您保佑她,一定要比现在活得更好。
师父,徒儿不孝,在这一同给您磕头了。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三人有些沉默,小厮按照胜荣北的吩咐,将马车停在了福辛楼门口,胜荣北示意两人下车。
“做什么这是?”
因想念师父的关系,明芷的情绪从墓地出来后,兴致就不高,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直到胜荣北喊人下车了,才回过神来。
“来福辛楼,当然是要吃饭,咱们早上出来,如今都晌午了,难道明芷姑娘想回薛府用饭么?”胜荣北意有所指道。
福辛楼
早上文思说的闻名天下的糕点楼
明芷下车抬头一看,龙飞凤舞的福辛楼三字牌匾,正高高挂在正门最高处。
好字!
明芷心里赞叹道,自小被师父的字养叼的明芷,甚少能看见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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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这么好看的字。
福辛楼一楼大厅,桌桌满员,人声鼎沸,生意好得不得了,几位传菜的小二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是这么看着,都觉得食欲大震,明芷听见了自己五脏庙在叫喊的声音。
“胜公子难得请我吃饭,我怎能佛了您的意呢,走吧。”无视胜荣北的言外之意,明芷拉着文思向福辛楼走去。
站着门口迎宾的小二看见来人,笑着立马迎了过来,说道:“欢迎来到福辛楼,请问二位客官有预约吗?”
“没有。”明芷摇头。
文思站着明芷身旁,已经激动得头昏脑涨了,哪会听到小二说了什么。
“那对不住了二位,在福辛楼吃饭,是要预约的,没有预约的话,小的不能让二位进去。”小二一听没有预约,抱歉地笑了笑。
“那现在预约不就成了吗?”吃个饭还那么多规矩。
“二位客官,想要在福辛楼吃饭,一般都得提前半个月预约,才有位置。”意思便是,即使是现在预约也吃不成。
明芷与文思在门口站了半天,因着两人样貌不俗,立刻引来了里头吃饭人的观望,虽然两人都穿着丫鬟服饰,特别是穿着暗色的姑娘,优胜一筹,可即便是如此,但那也是下人啊。
当明芷与小二的对话传到了众人面前时,大家伙纷纷嗤笑道:“两个丫鬟还想到福辛楼吃饭,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是,别说提前半个月预约了,就算给你预约到了,付得起这个钱吗?”
“要我说,这肯定是哪个府上偷跑出来的丫鬟。”
“哎哎哎,别说,没准可能还偷了主人家的钱,想出来湖吃海吃一顿。”
“这样的丫鬟可要不得,要不报官得了,没准还能做个好事……”
……
一群自以为是的达官贵人,在象征着有钱人的福辛楼里,对着门口的明芷两人一顿评头论足,洋洋得意,还有一些人越说越过分,竟然想要报官将两人抓起来。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造谣一张嘴。
“胆子倒是挺大的。”明芷神情冷漠地扫了里头嚼舌根的人一眼,站着不动了,等后头跟小厮交代事情的胜荣北走过来。
既然胜荣北能说出要在福辛楼吃饭这样的话,那就不可能进不去。
一些好事者安耐不住了,想着要怎么报官抓人。
胆小的文思一听,情不自禁地上前,拉住了明芷的手。
心想,如今这年头,出来吃顿饭都如此可怕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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