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赌场,随便找了家露天的馄饨摊子。这是穆忆罗的提议,虽说她如今是官二代,可吃路边摊的习惯一点也没变。
她和李君执一起坐下来吃午饭。他们俩吃饭鲜少有不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穆忆罗搅着勺子东张西望:“你闻到胡饼的味道了吗?”
李君执将热腾腾的馄饨送入口中:“没……”
胡饼是穆忆罗在大棠的美食探索路上极其重大的发现。而且一经发现就毫不犹豫将其列入美食名单的榜首。
那是一种来自少数民族的传统美食,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烤馕,不过比烤馕有料的多。
制作过程如下:需羊肉一斤层层铺满面饼,再加椒,豉等众多调料入味,最后放进烤炉中炙烤。羊肉烤到半熟食用,味道最佳。
“真的有!”蓬勃浓郁的肉香撞击着穆忆罗的鼻尖,“我闻到了!”
她很快判断出香气的方向,用手指给李君执看:“就在那!”
李君执抬头顺着穆忆罗的手指望去,没看见胡饼摊子,只看见两人两马扬尘而去。
他立马护住穆忆罗的馄饨碗:“什么人,马骑得这么快!”
穆忆罗的视线也被快马遮住,并且完全吸引。
好俊的少年郎!
如果让她在胡饼和帅哥之间做选择,那她肯定都要!
“李君执!去给我买饼!快去!”穆忆罗目不转睛地盯着纵马驰骋的年轻背影一边指挥李君执,“快去!要两个!”
李君执呸了她一声,一边提着钱袋子起身一边唠叨:“不叫哥,还想使唤哥?”
一白一黑两匹骏马上分别是一名白衣男子和一名青衣男子,皆身材高大,气质非凡。尤其是领头的白衣男子,他经过的时候穆忆罗恰好看见他的侧脸,宛如画中神仙。
一阵“哒哒”的马蹄音响过,骑马的两名男子飞驰而去,她眼珠机械的随之转动。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其中的青衣男子居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折了回来。
一阵长长的嘶鸣声!
“真帅!”
穆忆罗眼冒桃花,长安城朱雀大街上纵马掉头的少年郎的帅气程度,不亚于单手开法拉利敲方向盘时震松了手上的鸽子蛋。
“吁!”
那青衣男子已经打马来到她跟前。
她这才看清来者的面孔。
“原来是九兄!”
(999):主人,您叫我?
穆忆罗:……没你的事!
江九岸的脸一如既往的红:“姑娘真的是你,我们……又见面了。你穿男装真……真好看!”
穆忆罗被夸的心花怒放:“过奖,过奖!九兄这是去哪儿?”
江九岸从马上跳下来:“我们将军去安江城办事刚回来,我前去接应。”
她惊叹:“难不成刚才和你一起过去的那个就是……就是名动长安的‘美人将军’!”怪不得是谪仙般的身姿风韵!
江九岸有些后悔,不提他好了,每次都被他抢了风头。
于是他立刻转移了话题:“上次茶楼的事,还未来得及多谢姑娘!”
“哎呀,不谢不谢!”
江九岸这次胆子大了些,犹豫了片刻终于红着脸问:“那个……敢问,敢问姑娘……芳名……”
“丫头!”
穆忆罗刚要开口,只听李君执大喝一声,吓得她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怎么了?”
李君执已经走近,脸色铁青。
穆忆罗怕他误会赶紧介绍:“这位公子叫做江九岸,他是金吾卫,也是我的朋友。”
江九岸恭恭敬敬冲李君执行了个抱拳礼:“在下江九岸,敢问公子尊名。”
李君执仿若未闻,只板着脸从座位上拉起穆忆罗:“走了!咱们回家!”
她疑惑又挣着:“怎么了?你有点礼貌行不行?”
李君执依旧不理,又将手中胡饼举高,威胁道:“胡饼要不要了?不是叫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吗?”
江九岸见李君执误会,忙解释:“兄台!我和这位姑娘,我们认识的!”
李君执眼皮都没抬,随手给店家扔下两个铜板拉起穆忆罗就走。
“回家!”
虽然穆忆罗不知道李君执抽风的原因,但她暂且理解为这是每个哥哥都会有的对妹妹的保护欲。
“九兄,那我们回见!”
“回什么见!”
……
高珩与江九岸一同进城,经过馄饨摊的时候,江九岸说刚才吃饭的人好像是他上回碰见的姑娘,于是调头要去问名字。高珩实在疲惫本来急着回家休息就让江九岸自己回去,可他走了几步,又架不住好奇心作祟,所以也掉头回来。
高珩骑马方到馄饨摊子上,不曾见有姑娘,只见江九岸一人对着两碗馄饨发呆,于是笑问:“人呢?”
江九岸脸色极差:“走了!”
“可问到名字了?”高珩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了宽慰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他这次去安江不过是徒增烦恼。
“没有。”
高珩心里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佯装可惜:“怎么没有呢?可惜了,本来想着给你保媒的。”
江九岸满脸的恨不相逢未嫁时,随即长叹一声:“也许她已经嫁人了,她那么好的姑娘……刚才有个男人带走了她。”
高珩拍了拍江九岸的肩膀,却毫不安慰:“咱们行伍里出身的,也就看
看着体面,指不定哪天派出去就回不来了,祸害人家好姑娘做什么?”
江九岸:“……”
那你还一年去安江好几趟,不祸害上人家不散伙!还好人家姑娘福大命大啊,至今都没给你找到。
江九岸眼睛痴痴地望着穆忆罗和李君执离开的方向,高珩也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在远去。
高大的玄衣男子身边跟着一个身量较小的少年。不对,应该是穿着男装的少女。玄衣男子不停地举起手里的东西引得少女一遍又一遍跳起来去够。
男子有时故意放低了胳膊,待那少女要够到的时候又突然抬高。
虽然是在玩闹,可玄衣男子却时不时伸手想要护住跳起来又落下的少女。
他的心一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画面,莫过如此。
他再度拍着江九岸的肩膀:“你宽心些吧……还有幸能看看心爱的姑娘。”
江九岸苦笑一声,转念一想,也是,比起他们将军到现在还不知道心爱的姑娘是死是活,他还算幸运的。
“回吧!”
“回……”江九岸的声音有气无力。
在高珩和江九岸眼里这是一幅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良辰美景,实际上穆忆罗正流着口水一口一个“混蛋”大骂李君执。
“李混蛋!给我!给我!”
“混蛋!王八蛋!”
李君执将胡饼举得更高:“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
穆忆罗:“没谁教!”
“不许说这种话!当心……”李君执本想说,当心嫁不出去。却又突然觉得她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他希望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可她不会嫁不出去。
“当心什么?”
“当心脚底下!”
“要你管!把饼给我!”
穆忆罗再次拼了命跳起来,依旧没有够到。
本想着放弃了,李君执却突然把饼塞进她手里:“好了,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穆忆罗气汹汹地夺了饼,又冲他翻了个白眼才开始大快朵颐:“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和九兄说话?”
李君执很直白:“因为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穆忆罗也很直白:“我看得出来,不过他对我有意思,我就不能和他说话了吗?”
李君执拧起眉头:“怎么,你喜欢他?”
她点头:“还行吧。”
“不行!”他冷声打断。
穆忆罗咬着胡饼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为什么不行?他长得一表人才,工作又好,看起来也是很会照顾人的那种。”
“可他不是你要嫁的人啊……”李君执抬头看着天,声音嘶哑。
“你怎
怎么知道?”她虽然不明白,但却觉得他突然冒出来的话里充满了玄学的意味,“那你说我会嫁给谁?”
她想,既然他能混赌场混二十年,混得风生水起,熟知一切内幕把戏甚至能听骰子声音辨大小。难道就没有可能他在道观里师承袁天罡或者李淳风吗?又或者他混赌场的同时熟读并研究了二十年的《周易》,能够窥探天机。
也许他一早为她卜了一卦。总之她觉得一切神秘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算稀奇。
李君执没有回答。
“你倒是说啊,我要嫁给谁?”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穆忆罗的话,只好皱起眉头一派敷衍:“啊呀!我瞎说的,我怎么知道你要嫁给谁!”
可李君执的敷衍的反应和表情落在穆忆罗眼里,却又成了另一种解读。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那他说那样的话干什么?难道他想……
“啊呀!你怎么有那种想法!”想到这里穆忆罗一口饼也吃不进去,跺着脚大叫起来,“不行啊!我们是兄妹!”
李君执的脸直接红到脖子根。他虽风流浪荡可也经不住她这样直白的揣测。
他尴尬,只好抬头看着天,这时有一朵很白的云飘过。
“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穆忆罗手中胡饼落地。李君执更是被自己喉咙里鬼使神差飘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二十多斤的陌刀他使的出神入化,银白的刀尖上滴下鲜红的血。那是他曾经与一北方剑客较量的画面,血还在顺着刀锋源源不断向刀尖汇聚,他的手臂早没了知觉。“吭哧”一声,对手终于躺倒在洁白的雪地里。这时他才敢将手里的刀插进雪里,然后慢慢蹲下。
那次他的胳膊险些废掉。
可就算那时,也没有此刻惊心动魄。
对于一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徒来说,没有什么比有了牵挂更加可怕。
穆忆罗跑开,“啪嗒啪嗒”踢起脚边的石子,没有回答。
她怎么回答?
半晌他才开口:“对不起。我是你哥哥。”
她没有不良反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知道。”
他又道:“我的意思是,那个金吾卫不适合你。小罗,如果你有的选,千万不要嫁给拿刀的人,或者做官的人。”
“为什么?你不也拿刀?”
她也惊了,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在说,你也拿刀,难道也不能嫁你吗?
当然不能!
不能再说话了,两个心乱如麻的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屠夫算吗?”她玩笑着解围。
李君执笑笑:“屠夫嘛……屠夫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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