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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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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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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玉儿的心里,那是多么遥远的一天。

    那天,空中飘洒着蒙蒙的小雨,一群生龙活虎的男人被大巴车无情地载走了,载到遥远的城市里打拼生活,留下一群悲戚的女人,她们只知道深圳好远好大、楼好高、钱好多,除此之外,深圳在她们的脑海里只是一个男人的代名词。她们又一次目送着大巴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月亮桥的那头。

    一个穿着妖艳的胖妇女在人群中嚷嚷起来,都别哭丧着脸了,男人们一走,这庄上就是咱们女人的天下了,走,走,姐妹们,上水莲的代销点里打牌去。这是村建筑队队长“孙二哥”孙大庆的女人,因为超大,男人们就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大白馍”,她也不介意,喊着喊着,真名反而没有绰号响亮了,只要一提起“大白馍”,附近几个村庄没有不认识的,据说孙二哥在深圳有个铁哥们很历害,搞建筑的,资产好几千万,孙二哥就成了那人手下的一个包工头,在村里组建了建筑队,这几年,领着村里的老少爷们没少挣了钱,他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户,胖二嫂吃穿不愁,两个愈发涨起来了,在胸前一甩一甩的,晃得人发蒙。

    玉儿妹子,看你那个挠心样,还没和建坤粘乎够吧。胖二嫂生性泼辣、心直口快,说得玉儿脸红心跳,在大家的嬉笑声中,玉儿忙推脱,我还有事,二嫂。逃也似地跑回家去了。

    关上门,院子里一下子静下来,窗台上的玫瑰花儿经过一夜细雨的洗礼愈发娇艳了,晶莹的雨珠熠熠闪亮,像一粒粒珍珠镶嵌在绿叶红花之间。好人儿呀,你一去又是一年,年年如此,农忙而来,农闲而去,把我丢在家里,何时是个头呢?以后又有多少个孤寂的夜晚要自个儿度过呀。玉儿想着想着,泪就扑嗒扑嗒落了下来。

    日子像流水一样往前淌,离开了男人的玉儿整天心不在焉,好像失了魂一样,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她把还没吃完的草药一股脑儿倒在了院子后面的小树林里,这是建坤今年回来之后,她偷偷的在一个老中医那里拿的“保胎药”,不知怎么回事,她和建坤结婚几年来,去县医院、市医院都检查了,俩人身体都没问题,就是怀不上孩子,建设和春兰结婚刚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让当哥嫂的俩人无地自容,特别是玉儿,趁建坤回来这俩月,几乎天天让建坤“耕耘”一遍,求爷爷告奶奶的盼望来年能开花结果。

    这建坤一走,药不用吃了,心也凉了。

    公爹张德印以前是村主任,如今闲居在家,颐养天年,栽栽花,种种草,活得倒挺自在,一身干净利索,刮着青光的胡子,头发虽然有些白了,但显不出一点苍老的样子,毕竟是见过世面、问过事的人,不像他三哥满堂,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他的那个小收音机整天哼哼叽叽说说唱唱的,有时侯公爹摇头晃脑的打着节拍,沉迷在自我享受的声色里,每当看到玉儿,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有时不得不和玉儿说话时,态度就冷的要命,铁青着脸,仿佛天将要塌下来一样。玉儿知道,自从弟媳春兰生了儿子之后,她和公爹之是就存在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芥蒂,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连个仔也生不下来。玉儿很懊恼,可是玉儿想着想着就释然了,生不下来也不能全怪自己啊,这生孩子也不只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啊,俗话说的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儿子连个秕子都没种,能怪得着我吗?

    后来,玉儿就索性不想这事了,婆婆死得早,哥俩商量好按年头轮流给公爹做饭吃,今年,又轮到玉儿家了,玉儿为了弥补内心的亏欠,尽量做些可口的饭菜给公爹吃。该吃饭时,玉儿就跑到后院,喊一声,吃饭了。公爹就在屋里沉闷的答应着,磨磨蹭蹭她久了不见出来,玉儿就跑回前院,舀好碗,盛好菜,自己一小份,公爹一大份,如果菜里有肉,玉儿几乎把肉都盛到了公爹的碗里,建坤一走,只剩下了公爹和玉儿,公爹吃饭时就有些拘谨,玉儿想,也许公爹不习惯和妇人独处,即使这个女人是他的儿媳妇,想到这一层,该吃饭时,玉儿就把饭菜直接端到后院的石凳上,让公爹吃,估摸公爹吃完了,再去收拾碗筷,公爹似乎也揣摩透了玉儿的心思,配合得很默契。玉儿感觉公爹对自己的态度慢慢好起来,眼里有了些许的温暖,精神头也越来越好,不时的去集市上买些好吃的东西给玉儿,溶化着玉儿内心的霜雪。

    农闲时节,留守在家的妇女们勤快些的就饲养些家禽牲畜,贴补家用,一年下来也能剩几个小钱,懒惰些的索性就一头扎到牌堆里,麻将、骨牌、纸牌是样样精通,天明混到天黑,输赢也不大,输输赢赢的消耗时间。而玉儿从小就是个干净体面的姑娘,打死也不会伺候那些脏兮兮的牲畜,性格上又有些怯生,不容易入群,自从嫁到桃花村来,平时也就只和春兰、桂香、翠平、彩霞等几个女人交好,不大和外人来往。所以,玉儿很少出门,都是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或者翻翻建坤买的一本叫做《白鹿原》的书,玉儿是初中毕业,写得啥,玉儿看不大明白,但感觉写得挺无聊,只是其中一个叫田小娥的女人,让玉儿很同情。

    有一天,她琢磨来琢磨去,想到一个打发生活的好活儿:刺绣。做闺女时她跟娘家的堂嫂学过这一手,但那时,玉儿耐性不够,受不了那种寂静散漫的滋味,当时就学的半半拉拉的,这回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磨了,说干就干,玉儿就买来了绣针、丝线、底样、手架等工具。绣针有长的、短的、不长不短的,捏在手里银光闪闪,丝钱有绿的、蓝的、黄的、红的等等,色彩缤纷,玉儿就先绣鸳鸯戏水,绣得还挺像那回事,就是看着鸳鸯像月芽河里的麻鸭一样,胖胖的歪着嘴巴。玉儿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反正有大把大把的时光消磨,玉儿绣累了,就看看电视,缝缝补补,扫扫卫生,浇浇院子里的花草,有时候,也洗公爹的衣服,开始公爹不让洗,她就趁公爹外出时偷偷拿过来洗了,此后,公爹洗衣服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好像在等着玉儿去洗一样,最后,索性穿脏了就往院子里的绳子上一扔,玉儿就收了去,洗干净晒干,给公爹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到床上。当然,内裤一类的东西必须由公爹自己去洗,这一点,玉儿不傻,心里亮堂着呢,公爹就是公爹,和亲爹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想起亲爹来,玉儿就想起当年娘常对爹说的一句话:男人就是这样惯起来的,玉儿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

    夜里是最难熬的,秋天的夜,初染冰凉,孤独更生寒意,玉儿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脑子里就开如了在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她与建坤在床上疯狂的场面,玉儿想得如痴如醉,越想越燥,越想越热,玉儿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前胸,滚烫滚烫的,起初,玉儿想了很多办法抵御这欲望的火焰,可是这火太猛太烈,直烧得玉儿无还手之力,最终,只好束手就擒,玉儿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熟透的烤鸭,在迷乱中,她想像着建坤炙热的眼睛就这样,玉儿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幽静而神秘的夜晚,偷偷的完成着最原始最简单最疯狂的生命仪式。

    有时,我们总爱带着有色眼睛去看一个人或一件事,简单的用自己的想法去评判它的对或错,却不知道这形形,光怪陆离的生活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酸楚和无奈,只有我们真正的深入其中,切身的体会到那种滋味时,我们才会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的肤浅和无知,并进而逐渐成长、成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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