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隆,厚厚的乌云排山倒海般从天空的西北角翻涌而来,刚才还亮堂堂的天空刹那间暗了下来,飞鸟低翔,雨点开始噼噼啪啪地往下砸,在田野里劳作的人们顿时惊慌失措,男女老少都拼了命的往家跑,还是跑不过这五月的骤雨,好多人淋成了落汤鸡,孩子的尖叫声伴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响彻在广亵的原野,有些汉子索性不跑了,三五成群的在乡间小道上蹓跶着,喜笑颜开的看小媳妇们在雨里穿梭,那雨水淋出来的曲线看得他们眼睛发直,叽叽喳喳的争论着什么,纷纷响起了猥琐的口哨声。
不多时,田野里逃得空无一人,狂风暴雨在天地间肆虐,大片大片的桃林像英勇的战士在捍卫着最后的土地,它们肩并着肩摇晃着手臂向天空抗议,发出杀气腾腾的呐喊,有些小毛桃经受不住风雨的颠簸早早的夭折了,扑进了大地母亲的怀抱里,月芽河发出哗哗啦啦的怒吼,向远方的清水湾奔腾而去,雄伟耸立的盘龙山上野风呼啸。
天黑透了,雨却越下越大,好像永不停息的样子。
桃林深处的小木屋里。
男人不停的抽着烟,烟头像鬼火悬浮在无边的黑暗里,看不清男人的脸。
一个人影推开小木屋的门闪了进来,带着一身萧瑟的风雨。
“来啦。”男人抬起头轻轻说了一句。
来人没有说话,脱下了雨衣,一头透发瀑布般滑落下来,她转身掩上门,扣上了门锁,径直朝男人扑来。
男人扔掉烟头,张开了双臂。
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如约而至,肆无忌惮的雨水充斥在天地之间,月芽河里无数只水鸭在嚎叫、狂奔,芦苇丛已不适宜休眠,,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惊扰了它们的美梦。与窗外激情澎湃的场面相比,小屋内是如此的寂静,男人与女人相拥而卧,听风声雨声在耳旁轰鸣,都不说话,似乎在等对方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率先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女人到底是感性的动物,缺少男人们普遍应有的冷静和理智。
她附在男人的耳边说:“和我在一起,好吗?”
男人没回答,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女人轻轻捶打着男人的胸口,嗔怪着:“你说话嘛,你咋个不说话嘛。”
良久。
男人似乎有着沉重的心事,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感觉太对不起她了,咱们以后断了吧?”
女人哼了一声说:“小小鸟,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陪了你这么多年,你娶了小媳妇就想把老娘踢了!你的良心让狗吃啦!”
男人又不说话了,把胳膊从女人头下抽出来,侧过身,平仰着,他的眼睛迷茫的瞪着,小屋里闪电明暗交替,像放映的电影幕布,窗外,雨水欢腾。
“雨下得真大啊,我来时,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好可怕。”女人说。
“这下地里不用浇水了,真是一场及时雨。”男人说。
“我这块地,你也要时常浇浇水,干了我这块地,老娘就挖了你的心,晓得吗?”
“嗯”男人似乎有点困了,从鼻孔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窗外,哗哗地雨水已泛滥成灾,汇成千万条细小的支流冲向养育生灵的月芽河,河里的上百亩莲蓬不见了踪影,河岸上绵延百里的芦苇荡也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催惨,大片大片的伏首称臣,天河决堤,人间倾盆,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而充满欲望的小木屋在风雨中飘摇,风啊,雨啊,你们是在加油呐喊?还是在谴责怒斥?
没有人听懂上天的语言。
芸芸众生,谁不是在欲望中苦苦挣扎呢?有人贪财,有人恋色,有人迷权,“财”“色”“权”像三大魔咒紧紧的箍在众生的头顶,有几人能够逃脱,记得有位哲学家说过,别说你不是坏人,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足够大的诱惑。是啊,当足够大的诱惑摆在你的面前,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等待着你的采撷,你扪心自问,你能控制住自己不伸出手去吗?
我们真的做不到,人,不过是充满欲望的高级一点的动物罢了,别在大自然面前,把自己当做这世间的主宰,我们的肮脏只有自己知道。只是有的人面对诱惑承受能力强一些,有的人弱一些,有的人能尽量的控制欲望,有的人让欲望肆意横行,这就是所谓的“圣人”和“恶人”的区别吧。
我们做不了圣人,我们只是凡夫俗子,面对这世间形形的欲望,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小木屋的窗外兀立着一个人影,在滂沱的暴雨中,他伏耳听着屋内的动静,虽然看不见他们活灵活现的表演,但已让他内心充满杀气腾腾的怒火,任这漫天的雨水也浇不灭的火焰,他多想一脚踹进去,狠狠的发泄心中的痛苦,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他是一个有脸面的人,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攥紧的拳头又慢慢地松开了。
男人与女人相拥而眠,在迷迷糊糊中男人听见女人穿衣的声音,道别的声音,推门而出的声音,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风雨声,惊扰着男人沉沉的梦。
雨夜,神秘莫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一束闪电攸忽照亮了幽暗的小屋,怒雷在天空轰隆隆炸响。
这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桃花村里的每家每户都紧闭着门窗,但是半夜里,好多人还是被惊醒了,他们在心里琢磨着:老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孩子在大人的怀里哭着闹着,对大自然的恐惧渗入了他们小小的心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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