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煦,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摩挲得人浑身舒坦,漫山遍野的鲜花争奇斗艳,一片片红的、黄的、绿的晃得人眼花缭乱,林中各种各样的鸟儿叽叽喳喳,各色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翻飞,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花摇还是蝶舞,远处的天上还飘着几个样式各异的风筝,下方是一群年幼的孩童在奔跑着、欢呼着。这入春的青灵县处处都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秦县令心情舒畅,不禁哼起了小曲,前段日子刚到南杭城述职归来,今日又受邀到青灵县新开张的酒楼捧场,想是今年又会有一个好的开头。三个月前,一名外来的范姓客商买下了县里的一块地,在与府衙签订契约后,当即花大价钱请了人工木匠,又着人置办木料和各种器物,不到三个月便修建起了一栋青灵县最大的酒楼,今日酒楼开张,秦业意作为本地父母官便是受此人邀请去参加酒宴。
这些年随着青灵县护城军的名声大涨,青灵县的各种产业都比以往发展的有声有色,商户们赚的多,官府获利自然更多,此次前往南杭述职之时在那些同僚面前也是大有面子,他秦业意这个县令说不定也还有晋升的机会,想到这,秦业意脸上都笑开了花。待整理好装束,出了府门,躬着自己略微臃肿的身子上了轿子,一行人便悠悠离去。
不出片刻,轿子就行到了这新开张的酒楼,此处正是整个青灵县最为繁华之地。青灵县有两条主路横竖穿插而过,其中一条正是连通东西两门的官道,这条道上酒楼、茶肆、古玩店、木器行、绸缎庄等等应有尽有,这新开的酒楼正是处于这条主路的中段,此地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一年前,这家人收到京都的一封来信,之后举家前往京都,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强盗,一家老小无一生还,只有一个下人死里逃生,回到青灵县报知给了官府,因为是在外地,路途又遥远,青灵县便只派人去认了尸身,出了些安葬费,其余缉凶拿盗都交予了当地护城军,而这座宅院便以无主收归官府,直到三个月前范姓男子将其买下。
这范姓商人出手阔绰,负责营造的工匠都是从南杭城花大价钱请来的,把这酒楼建得富丽堂皇,内外是飞檐斗拱、画栋雕梁,在这青灵县中极其的显眼,几乎自开工之日起就成了青灵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今日开张自然更是热闹。秦业意的轿子刚到,门口早已是熙熙攘攘,不少都是周边的街坊和店铺的掌柜,还有县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前来道贺,一些迎客的小厮穿梭在人群之中,还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与来贺的客人一一回礼。
秦业意的轿子刚一停下,立马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一名小厮高声叫到:“秦县令秦大人来贺!”人群一阵骚动,那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第一个来到轿边,躬身道:“恭迎大人,大人到来实在令小店蓬荜生辉!”秦业意下了轿呵呵一笑:“你们这店可不小啊!”一些商户老板见此紧随其后都跟了过来问候秦业意,秦业意含笑一一问好。中年人待众人寒暄过后对秦业意说道:“请大人和各位老板都进到厅中一叙,我家掌柜的已恭候多时。”秦业意点点头,刚要与众人一同进入,只听门外小厮又是高喊一声:“护城都统陈大人到!”
众人齐一回头,却见陈天南骑一匹黑马而来,秦业意一脸诧异,平日里这类事都是他这个县令来应付,陈天南对这些应酬之事从来都是不放心上,也可以说是完全不掺和,今日却是为何?不过奇怪归奇怪,秦业意还是在中年人前面就迎了上去,笑着问道:“陈老弟今日如何得空来此啊?”陈天南当即翻身下马,抱拳道:“今日无甚要事,只是有些许小事要找秦大人商议,听闻大人来此,便来此一同讨杯酒水。”“哈哈,既如此,你我二人一同入内。”说罢,秦业意拉着陈天南在众人的簇拥下由中年管事领着进了酒楼大厅。
众人一进大厅,一个身材臃肿、满脸笑容似笑面佛般的男子领着一众账房、伙计走上前来给众人施礼,这男子看相貌在四十岁左右,穿着富贵,左手上还带着一枚血玉扳指。男子一见人群前面的秦业意陈天南二人,笑着行礼道:“多谢秦大人抽空来给小店捧场,小民不胜感激。”说着又朝陈天南一抱拳,陈天南立马回礼,“这位想必就是陈统军陈大人了,小民听说陈大人军务繁忙,虽按礼去了请柬,但还想不到陈大人今日会大驾光临。”“阁下是范掌柜吧,陈某也是今日得闲,和秦大人一起讨杯酒水罢了,不必客气。”秦业意在一旁哈哈一笑:“陈兄可是难得一见啊!范掌柜今天可是要将你店中的好酒拿出来咯!”“这个自然,底下吵闹,二位大人请先随小民上楼上雅间。”两人没有推辞,待范掌柜向众人告罪一声后便由范掌柜亲自引路带上了楼上雅间。
这酒楼非常宽阔,往上共有五层,成塔型,后厨等都设在主楼后面,主楼一楼大厅中间搭有一个台子,供歌舞所用,周围都设有不少席位。从二楼往上皆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可供人留宿,秦业意三人上至四楼,这四楼与二、三楼又不同,其余两楼皆是四面十二个房间,四楼却只有东南西北四个雅间,范掌柜带两人进的是正北的房间,正对南方,这楼是坐北朝南,门口是东西而过的官道,从这间房推开后面的窗便可以看到青灵县外的小青山,还有那小青山上青峰观里升起的袅袅香火,山下的树林和向东西方向延伸的汤渭河也能尽收眼底,在这窗边坐下泡上一杯清茶倒也可让人心旷神怡。
范掌柜给下人交代了几句,楼下自会有管事和一干人等照应,不会有人随意过来打扰他亲自招待这两位本地的父母官。此时正是晌午,酒楼开业的酒席正好开始,楼下也开始热闹起来。待秦业意与陈天南两人落座,丫鬟们立马开始上菜,范掌柜亲自给两人带酒:“小民初到此处,也没甚好酒,只有这一壶美人醉,是小民从京都带来,聊表心意。”秦业意精神一抖:“可是那京都三大佳酿之一的美人醉?”“正是,此酒难得,小民也只剩得这一壶。”秦业意端起酒杯细细的闻了闻,只感到仿若有一条轻柔丝帕拂过脸庞,让人陶醉其中。范掌柜看了看陈天南,却见陈天南看着酒杯像是在发愣,“陈大人?”范掌柜轻唤了一声,“哦。”陈天南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可是不和您的胃口?”“不不,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范掌柜笑了笑:“听闻陈大人是京都人氏,想必对这美人醉有些了解吧?”秦业意闻言也说到:“对呀,陈老弟所知不少,说来听听。”陈天南略一沉吟,开口说道:“京都有三大佳酿齐名,最醇香醉人的美人醉,最清冽柔和的仙人泪,还有最为热烈如火的火龙涎,这三种酒都是珍贵无比,且都只有一处生产,每年的产量都是固定的,无数达官贵人、公子王孙都争相求取。”“这三大佳酿多年前就被选为皇家御用,因此每年扣除给朝廷上供的,余下的就更少了,范掌柜能弄到这么一壶美人醉也是有些本事。”范掌柜闻言连连摆手:“可算不上什么本事,小民也是多年前从一个朋友那买来的,只不过是在我们这些商人看来,有形之物必有价罢了。”“嘿嘿,小民只是个商人,只会做生意,再好的酒在小民这也不过是附庸风雅,只有二位大人这样的人才能品出这酒的味道,这就叫物尽其用吧。”
秦业意和陈天然明白,这等珍贵的好酒范掌柜定然是早有准备,毕竟要结交当地的实权人物,自然不能敷衍了事。此人的确是个精明人,接下来的时间里,只是一直给两人倒酒,谈些京都与此地的风土人情,向两人请教了一些本地的规矩,让两人在什么方面多关照的话却是一句没有,席间显得其乐融融,秦业意眉开眼笑,陈天南架不住范掌柜频频敬酒,也多喝了几杯,最后离去之时,秦业意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临走前,范掌柜倒是请两人为这酒楼起个名字,秦业意也没推辞,直言:“今日时节正好,我在楼上又观得我青灵县大好风光,便叫做望春楼吧。”对此,范掌柜是拍手叫好,当场便令人去定制牌匾。
酒宴结束,范掌柜毕恭毕敬的送别了两人,陈天南也没立即骑马离去,而是牵着缰绳与秦业意的轿子并行。“陈老弟是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吗?”此时的秦业意已经收起醉态,透过轿帘和陈天南说话。“秦大人,过几日这县里内外和无峰山那边的守军都会有所变动,我也准备要赶往南杭城了,先来知会大人一声。”南杭城总领的地域之称就是南杭,整个南杭范围的县城,县令和护城军统军每年都要到南杭城向萧王述职,县令和统军这段时间是分开先后述职,这也是为了不让地方官员在这段时间群龙无首。
“无妨,护城军有你的副手陈刚,我也不用操什么心。”说完,秦业意撩起轿帘看着陈天南:“陈老弟对这望春楼可是有所疑惑?”陈天南不动声色,只说道:“大人心细,近日南杭传令,前方战事一触即发,我等后方更要严防有敌国奸细混入,我也不过是借此查访一番。”秦业意自嘲似的笑了笑:“南杭方面也对我等有所知会,这望春楼又在此时出现,背景还没弄个明细,自然是要查清楚,不过若是真有问题,他们也不把我这小小的县令放眼里吧。”陈天南连忙回道:“大人说笑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待陈天南离去前,秦业意收起了笑意正视着陈天南,留下了一句:“暗箭虽然难防,一把短刃或也能反戈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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