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草草和韩义民怎么能安得下心到顿吃饭、到夜睡觉呢!现在真把刘草草逼到死胡同里了,不仅日本人、皇协军,狗腿子要杀她,全上海人见了她也放不过她,她真成了过街老鼠,在刘天家还不知能不能久待,韩义民和刘草草都清楚,唯一的办法只有把何四宝和马文龙立即除了,这样能缓和一些,同时也安全一些,因为她怎么化妆何四宝和马文龙也会认出来,别人到底没有亲见过,似是而非,只是怀疑,那就好混得多。韩义民劝她,要冷静沉着,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总有办法澄清,没有过不去的坎,起码我清楚。
刘草草道,义民哥,我真不想活了,我还是要潜入日本司令部,立即灭了何四宝和马文龙,一切都是他两引的祸,杀了他两,我死也甘心了。韩义民道,是要立即除了他两,我们再想想看有别的什么好办法,而你必须不要不顾死活,愈是他们要你死,你愈是要好好地活着。刘草草道,别的办法谈何容易,他两特技高超,现在更有警惕和防备,外面杀他们已经不可能。韩义民道,不能过分着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嚒。
一夜过去了,真还难想出别的办法。刘草草和韩义民睡不着,早早地都起床了。刘草草站在三楼凉廊间正茫然地张望,见日本兵军警、皇协军,大队车马杀气腾腾,又从司令部里开出来,领头的照样是何四宝和马文龙。刘草草一见,怒火不由地涌上全身,想掏手枪冲出去,有点顾不得一切之感,韩义民发现了,立即赶到刘草草身边,刘草草说:“我想冲出去再也不回来了。”韩义民按住她肩膀道,“稳住。”可叹了一大口气又说,“今天不知是那儿的国民党或地下党的组织和人又要遭难了!”刘草草别有感慨地了开话:你把国民党和地下党都相提并论了!韩义民斩钉截铁地又道,日本人杀的,可不分你国民党还是地下党,他们要灭亡的是中国,国民党和地下党都是中国的。刘草草说,又是何四宝和马文龙挑头,怎么能不赶快灭了他两!
韩义民突然有了灵感地说:今天到是个好机会——
刘草草忙探问:你说什么,今天是个好机会?
韩义民自言自语地说:今天日本司令部较空虚了。
刘草草进而道:是啊,今天日本司令部里肯定较空虚了!
韩义民莫名其妙地劈头问:你会日本话吗?
刘草草:会,专学的。你会吗?
韩义民:我来前也专训了。
刘草草:你问这干什么?
韩义民:我两进日本特遣军司令部里去。
刘草草:进日本特遣军司令部里去!?
韩义民:趁虚而入。
刘草草:是不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韩义民:这是杀何四宝和马文龙的好时机。我们去好好筹划筹划,准备行动!
刘草草:是!
日本特遣军上海司令部围墙内,蹬满着坦克,架着大炮,仿佛随时要打大仗一样,令人气愤而恐怖,围墙内外,岗楼、哨所随处都有,巡逻摩托和巡逻兵不断,大白天的,进去可是件冒命事,刘草草打扮成娇小姐,韩义民化妆成贵公子,两人装作无所事事地在周围漫游。必须要尽快进去,谁知出去的何四宝、马文龙和那些军警什么时候回来,但靠近围墙都很难。两人索性沿围墙溜圈。几队檫肩而过的巡逻兵,有点怀疑他俩,几回头观察,他两也感觉到了,但只有更为镇静。刘草草说:最好能遇上一男一女日本军人,我们可穿着他们的军服进去。韩义民道,哪有时间等这机会,这里日本兵不断,还到处都是张三李四,王五麻子,谁知道都是干什么的,肯定居多是眼线,遇到也不便下手。刘草草道,必须赶快进去。两人拐进一条小巷,上了一所楼,在楼里观察司令部内,考察入处,两人到底是特工,身手非凡,动作机敏,一有空间,急速翻进围墙,趁四下无人,窜入暗处。
韩义民已穿着日本官服,刘草草扮作日本娇女在司令部大院里转悠踩点。
相遇了不少日本官兵,并没有引起怀疑。终于迎面走来两个日军军官,因为面生,在韩义民和刘草草跟前停下步。
日军军官:从没见过你两呀?
韩义民:我才把优美君子送来,我两正游览熟悉环境。
刘草草非常势佬,高傲地说:他才把我送来,你是干什么的?
日本一军官:我可以管你。你到那个部门?
刘草草:你管我,不是差一尺,而是差万丈,我的职务只能日本军机总部首要知道。
日军一军官:我只认面前,证件?
刘草草装作掏证件,暗向韩义民使了个眼色,两人瞄了一眼四下无人,就一人一个猴扳包谷,一扭头,两日军官没出声就断气倒下,两人迅捷地将尸首拖到井盖处,打开井盖,塞进了下水道。
刘草草:你真利索!
韩义民:彼此彼此!
两人相觑而慰。
韩义民和刘草草无从插脚下手,见一间房内只坐着一人就敲起了门。那人一开门,就被捂住了嘴和匕首逼着,刘草草关上了门,韩义民小声说,只要你讲实话保证没你的事!那人连连点头。韩义民将捂他嘴的手放下,那人道,你们是什么人?韩义民:你不是看我穿的什么吗。那人又道,在这里哪有日本人这样对我的,你们太胆大了,不过快请到里面说。把韩义民和刘草草领进了里间。韩义民问: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那人:你不听我说话。韩义民:日本人也会说中国话。那人:到底不一样,你们应该怎么也能听出来。韩义民:你想哄我们信任你。那人:哄不哄你们经过考察后自会明白。韩义民:你叫什么名?那人:唐文良。
韩义民问刘草草: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刘草草看了唐文良几眼,一面思索着,同时念了几声唐文良,唐文良,然后道:我从未听说过。
韩义民看着唐文良又道:不简单啊,应该毫无名气的人,不可能在堂堂的日本特遣军上海司令部里做事,你好像还挺自在!
唐文良:我就是叫唐文良,别人知道不知道我就没法解释了。
刘草草:你真是中国人?
唐文良:祖宗是一个人的荣光,乱认祖宗他还是人吗!
韩义民:那你为什么给日本人做事?
唐文良可反问:那你们为什么也到这儿日本人的地方来?
唐文良的反问显然是话里有话,引入深思,但哪有时间细细淘淘问,韩义民道:我们今天都在日本人这个地方,你的话意令人深思,但今天没有时间多说,希望你协助我们做件中国人应该做的事。
韩义民还没有落话,突然有人敲门,三人都紧张了起来,唐文良转刹又平静了下来,到底是在日本上层混的人,随机应变,灵活自如,对韩义民和刘草草说,放随便些,与平常没事儿一样,就去开了门,是个日本人,招呼道:圣友君,请进,他进屋了,从服装上显示也是个军官,但没有韩义民级别高,韩义民和刘草草没有在乎他地用日本话有说有笑,圣友注视了一下他两,唐文良道,我的两个你们国家朋友来坐一会儿,韩义民放稳着架势,一味与刘草草说笑,谁也插不上嘴。圣友看有客说,你难得来客,好好相陪,就告辞了。此人出去后韩义民问,这个日本人是干什么的?唐文良道,是这儿司令部情报处的,还是个拿事儿的角。“他常到你这儿来吗?”“不常来。我也感到有点奇怪。你们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应该不会,我们特别留意的。”“这里的明岗暗哨不是一般想象的那样。”韩义民有点着急起来道:这怎么办?
刘草草的心一味在立即铲除何四宝和马文龙身上,这时说:磨尽心啦,好不容易进来了,已到这个份上,这俩人今夜一定要除了。
唐文良:要除了谁?
韩义民:要除了何四宝和马文龙。
唐文良一听即道:那两人,是应该立即除了。可这儿是日本特遣军司令部,太危险啦!
韩义民:你放心,不管如何危险,只有除了这俩人,把我两剁成肉酱无怨言。
唐文良:我清楚,那两人活着是太大的祸害,最近地下党的一个重要人物被抓了,就是他俩出卖的。
韩义民:最近地下党的一个重要人物被抓了,是施正林吗?
唐文良:你们已知道了。
韩义民:我们只知道被日本宪兵抓走了,抓到那儿还无从知道,你清楚情况吗?
唐文良:我也只知道关到司令部宪兵营牢里了。而到了那里像进了密封的铁桶,连风都透不出来,许多中国军政重要人物都关在那里,居多是何四宝和马文龙亲手领着抓的。
韩义民:所以决不能容忍她们继续为非作歹下去了。不过我们也不能作无谓地牺牲,不能不防这个日本人圣友君。
唐文良也很是发愁:这我该怎么说呢?
刘草草:想办法先将这个圣友君除了。
唐文良:先除了他不容易,要进情报处,那里防卫特严密。
韩义民:这是件天大的事,毕竟我们已在日本人的虎口里,毕竟我们已经碰面了日本情报处的人,我们还不知道他来的真实情况,虽我认为如果他真发现我们什么绝不为采取这种方式。
刘草草:是的,如果他真发现我们什么绝不为采用这种方式,会马上包围捉拿我们。
韩义民:但这仅仅是分析,我们不能想当然。
唐文良:这样吧,我把有关圣友的情况全部摆出来,你们好好分析,然后作决定。他虽不常到我这儿来,但我们很谈得来,那个人比较孝、义,很恋念他家的父母、妻子、儿女,他最怕自己回不去,我常劝他事在人为,你应处处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只要人在,以后一定能回去的。所以他比较信任我。
韩义民:这个情况很关键,可以肯定他不是因为发现我们什么而来探风的,他也不可能想到会有人进堂堂日本特遣军上海司令部里来杀何四宝和马文龙。
唐文良:假如有什么怀疑,也不会想到是杀何四宝和马文龙,因此今晚不会有什么的。
韩义民:可以断定,这里所有的人不会想到谁会到司令部里来杀人。
刘草草:“这是个大空档,今晚我们就可以大胆地动手!”就急问,“何四宝和马文龙住在那里?”
唐文良:“我指给你两看。”三人走到窗前,“那个就是他两住的小院,就他们两户,他两今天带队出去了,只有女人在屋。”
刘草草知道他两原来并没有女人,因而道:女人!啥女人?
唐文良:日本人为了他两对他们忠心,全力为他们做事,抢来了姐妹俩美女,配给了他两。
刘草草:抢来的美女!那姐妹俩愿意啊?
唐文良:姐妹俩一直受着折磨,几次寻死又被救活了。
韩义民:现在这姐妹俩情况怎么样?
唐文良:因为这姐妹俩太漂亮了,大学生,又会日语,何四宝和马文龙啥不得杀了她们,日本人也不叫杀,无可奈何,只得应顺她俩。
韩义民皱起了眉说:情况复杂了,我们本来打算了解清何四宝和马文龙住地之后,到夜黑进来偷杀,现在可牵扯起了姐妹俩,如果只杀了何、马两人,那姐妹俩怎么办,日本人绝不会饶恕他俩,她俩就活不成。
刘草草:好不容易已到了这一步,何四宝和马文龙必须要立即除了的,姐妹俩想办法救出去。
唐文良:再救人出去,这不可能,这是什么地方,高手、机关布满的日本特遣军上海司令部,姐妹俩又是平常女子,就是能飞檐走壁,也出不去。
刘草草:真出事儿了,到时候我来掩护。
唐文良:一有动静,司令部里千军万马,独臂难挡四手,你一个人能掩护得了吗。
刘草草:我会用尽心机,舍出命也要挡住敌人。
韩义民也下了决心道:文良,何四宝和马文龙不能不除,我们只有见机行事了,有办法领我们到姐妹俩那里去吗,只要除了了何四宝和马文龙,如果救姐妹俩真遇危险,我和草草一起阻截敌人,保证姐妹俩安全逃离?
唐文良深受感动道:好,我明白意思,不过她们那里还专设有两人巡回看守,为了安全起见,我去先摸摸情况,跟姐妹俩沟通好,我若招手你们就立即过来。
韩义民:那好啊。
唐文良即走出门,可心里很不踏实,他虽很了解姐妹俩的情况,很同情她们,但日本司令部里特别严密,谁也不敢轻易有什么异动,他与姐妹俩平常几乎没什么来往,去怎么跟她们打开话,她们会相信吗,但时机难得必须去。
韩义民和刘草草注视着唐文良的去向,他们只是一面之交,人心隔肚皮,究竟怎么样,心里惴惴不安,身在日本司令部里,不能不防有什么不测。
确有两个日本兵在那里巡回周转,唐文良避开着,寻机会,走进何四宝、马文龙的小院,四顾无人才敲门,贺秀秀开了门,他迅捷地进了房,门关了。
唐文良向贺秀秀说,有件十分紧要的事,把你妹妹也叫来,我们一起说。贺秀秀虽摸不着头脑,就把隔壁的妹妹贺小娟叫来了。
时间紧迫,唐文良是清楚日本人和狗腿们把贺秀秀和贺小娟抓来的惨状的,此时不拐弯地讲,是特别的事,也是帮你们姐妹俩出气报仇的事,要你姐妹俩协助。
姐妹俩听了都一愣,惊道:你说什么!?
唐文良进而道,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只要你两协助,马上能杀了何四宝和马文龙。
姐妹两一听更吃惊,她两虽巴不得赶快杀了那两人,但在日本司令部里谁敢露半点这个口风,虽她俩不惧死,而不能无谓地死,唐文良今天怎么没头没脑地突然说这个话,是真事儿,还是别有意图,唐文良身在日本司令部里做事,能到司令部里来混,都是日本人信得过的,十分忠于日本人的,姐妹俩非常聪明,贺小娟正深思,贺秀秀就道:我们报不报仇,是我们跟何四宝、马文龙的事,与旁人毫无关系。
唐文良当然听来话的意思,但话已说出,不能不继续讲,而又无时间细细辩说,姐妹俩声音还不小,一旦被巡回日本兵听见,就会立即招来横祸,而已没有转圜余地,索性摊开说,请你两相信我,起码要相信我们都是有血性的中国人,不立即将这两人除了,天天有多少中国人受害,立即除了这两个大叛徒,不仅是拯救中国和中国人,不仅为你两报仇,也为多少受害的中国人报仇。姐妹俩听他说得很慷慨,虽深深感动,但还是难以相信明明身在日本特遣军上海司令部里的唐文良,贺小娟翻脸了说,你是什么意思,要我们姐妹俩的头不是这样要啊,明着来好了!三人只管自己说来说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日本巡回兵已走来,听到屋里人声,停下倾听。这时唐文良已经架上了烽火台,只有加码道,明确告诉你两,这次要立即杀了何四宝和马文龙的不是国民党,就是共产党。姐妹俩听到国民党和共产党这个话,更加吃惊,这给日本人知道了不得了,心想,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进不到日本司令部里来杀何四宝和马文龙呀,她姐妹俩在司令部里又不能轻易出去,能协助什么,竟怀疑起唐文良是不是要探听她们跟国民党或共产党有什么联系,正难解间,两个日本兵敲起了门,正好韩义民和刘草草在窗户内一直注意着唐文良到那里的动静。刘草草马上说:日本人敲门了!
韩义民:那里要出事,他们有危险!
门开了,唐文良见是两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巡回兵,就告辞要走,巡回兵挡住说:你的是中国人,说的什么国民党、共产党!?
唐文良立即回绝道:你听错了,这话你们的不能胡说。
巡回兵:我们没有听错,说的国民党什么什么,共产党什么什么。
姐妹俩也立即给唐文良开脱道:你两就是听错了,他们没有说这个话。
巡回兵:我两的绝没有听错,你不能走,我两要向上报告。
正相持不下时,穿着日本军官服的韩义民和刘草草大大咧咧地赶到,瞧四处无人,即上手,一挨头,两巡回兵即断气倒下,随接把他们拖进屋,关上了门,韩义民问,有下水道吗?贺秀秀道,后院有,就将尸首拖到后院塞进下水道,盖好了盖。看大家有点惊慌,韩义民道,都放松点,不要紧张,为了解姐妹俩的疑虑,他脱下日本军官帽道,我是从江北老解放区来的水魔,听说过吗?;刘草草也脱下日本军官帽道,我是与日本人一直在拼杀的上海五人特工队队长,日本人千方百计要杀的天妖。贺秀秀和贺小娟听了“喔——”地长吐了一口气,她们不认识水魔韩义民,天妖在何四宝和马文龙那里不止一次地见过照片,而且在被抓来之前也见过本人,印象很深,当即又杀了两个日本人,这就解了一切怀疑,千真万确是来要灭何四宝和马文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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