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君立在原地,一声不响,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我。还是我先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你……你怎么来这里了?”“在家闷得慌,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湖边了。”
“哦,我要回去了,你跟我一起吗?”雪君不作声,似在等待着什么,我又叫了她一声,她才点了点头。我们两人并肩而行,俊男美女,宛如一对壁人。她的身材十分纤细高挑,一身长裙相衬下,更显婀娜多姿,袅袅娉娉的线条,自然而流畅,在同龄女孩子当中可以说是佼佼者了。早年间就听说过对女生身高标准的描述:“不高不低一米六七。”我曾特意测量过我的身高,到我的耳朵中正好是一米六七,那时找一个一米六七的女孩子作为自己的对象,可以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人哪!说来总是奇怪,而今遇到了雪君,我却并未这方面上想。
如此完美的身材,忽又令我想起《登徒子好色赋》中的一段:“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先秦的宋玉岂不是专为雪君所著的赋吗?当然还有雪仪。
从碧水湖到雪君家不过一里地远,转眼间已走了一半,我们两人都只顾走着,都没有言语,不过各有各的心思。雪君在心里想着:“明诚哥哥买了一对杯子,是不是准备送给我的,然后遇见妹妹,错把妹妹当成了我,之后就将错就错了。”想到这里,她停住了脚步,侧身笑语盈盈的说道:“明诚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一愣,心想着这丫头怎么知道我的心思,我正想着如何跟她说杯子的事呢,没想到她却先开口了。我摇摇头:“没有啊!没事的。”她充满笑容的脸上尽成了失望之色,随意踢着脚下的一颗石子,一直踢到了家门口,方才罢休。
“雪君,明诚哥,你们一起回来的,这么巧。”雪仪迎了出来。两人相对在院子里,光彩照人,仿佛这里的一切的存在都是为了衬托她们的美丽。我扭头把两人又各看了一遍,不得不说这姐妹俩果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穿着一样的衣服,留着一样的发型,看来两人都是上天的宠儿,造物者的骄傲。我笑道:“你们俩个一模一样,我以后该怎么辨认啊!”雪仪道:“你跟我们说话之前,先问问我们是谁不就行了。”“认错了人没关系,只怕别是送错了东西。”雪君的语气十分奇怪,似乎话中有话,令人不得其解。
“来,明诚哥,进屋,快来尝尝我沏的茶,香的很。”雪仪扯着我的袖子把我扯进了屋。果不其然,一进了屋,轻吸一口气,就嗅到了洋溢着的茶香。雪仪端了一杯,递到我的手里,我接过,想了想,又转递给了雪君。“这青城茶还有一段很动人的传说,雪仪给我讲过了,你听说过吗?”“不知道。”雪君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茶水立时四溅,只听房门一响,进了里屋。秦阿姨在厨房朝这边看来:“这孩子,谁招惹她了,这么大的火气。”
雪仪已把大门紧闭,我们两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手端着茶,一手托着下巴,望着客厅摇摆不定的时钟发呆。偶有一两只飞倦的鸟儿栖在院中的老树上,向我们两个眨眨眼。而太阳渐渐的退出大街巷,往田野里退去,路人的行人渐稀,时不时传来鹧鸪叫的声音,一切是如此的宁静。
我悠悠开口道:“令人悲伤的是再也见不到今天的落日,令人开心的是还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是夜,如以往一般,抱起一本书,放在枕边。纵是不看,也如同有一个好朋友陪自己入眠。发着呆发着呆,也不知为什么,就抬起了头,看见一只壁虎正趴在窗外,捕捉飞来飞去的虫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来了兴致,我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它洁白的肚子,虽然隔着玻璃,我想它仍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但它却没有动静,就当我准备再次下手的时候,它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窜走了。
我大呼无聊,随意踢了拖鞋,回了床上,再抬头看时,它竟然又跑了回来,我想这家伙一定是在和我捉迷藏。于是我又起身,才下了床,不等我靠近窗户,它就如未卜先知似的跑开了。
窗外吹来习习清风,夜深了,确实有些凉了,我下意识的拉了拉被角,一瞬间,一股清香吸入了我的鼻孔里。“是被子的香味。”这被子是秦阿姨给我的,看上面的花纹图案,想必应是她们姐妹俩人其中一人的,想到这里,心头一热,抱着被角又狂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被子竟变得柔软起来,倦意也慢慢有了,斜躺的我慵懒的伸出手去按墙上灯泡的开关,在灯灭的那一刹那间,我瞄见了放在桌子上的蝴蝶杯,又开了灯,把它拿过来放在手心仔细端祥。朦朦胧胧之间,杯子上的蝴蝶竟飞了起来,待它飞到最亮的地方时,如仙女一般摇身一变,变成了雪君,哦不,是雪仪,反正是她们俩人的其中一人,然后站在那里对我微笑。
我一时呆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房间里桌子椅子仍在原处,还有壁虎依旧趴在窗外,并无一人。“原来是梦啊!”我晃了晃手腕上的电子表,一看时间竟过了两个时。“刚才梦到的是雪君还是雪仪呢?应该是雪君吧!毕竟鸳鸯杯已经送给雪仪了。对了,雪君会不会生气没有送她杯子呢?明天她还会不会和我说话呢?”想到这里,我再无睡意。“明天还是把杯子送给雪君吧,正好她们姐妹俩人一人一个,不会为此生闷气。”
“外面月色真美,出去赏月去。”我穿上衣裳,换了鞋,推门而出,正巧看到一道倩影回首。
“明诚哥,你也睡不着吗?”“你怎么还没睡?你怎么剪头发了?你是雪君还是雪仪?”眼前的儿人定是两姐妹其中的一个,洁白的脸蛋在月光下玲珑剔透,让人忍不住爱怜抚摸;一身紫色睡衣紧紧地贴在身上,睡衣外又披了一个黄色外套,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本来已到腰间的秀发此刻却只勉强过脖颈一点,连柔嫩的双肩都遮不住了。
“我睡不着;我剪了短发,你就能分清我们俩个了;我是雪君。”她有条不紊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就为了这件事,值吗?”我没有问她,我在我心底问我自己。“其实……你短发也挺好看的;我想剪掉的头发也可以卖不少钱。”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脑子似发昏一样忽然就蹦出了这一句话。雪君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要吗?我这就给你拿去。”我红着脸急道:“我和你开玩笑的,我又不是真想要卖钱……”“我也是逗你的,看把你急的。”
“对了,有一件也是关于剪头发的事,很有趣,你要不要听一下。”“我没有理由拒绝啊!”“那我们坐在台阶上,我慢慢给你讲。”我移了两步,撩起衣裳,往台阶上坐去。“等一下。”雪君拉了一下我的袖子,俯下身在我要坐的地方吹了口气,灰尘就如一缕烟似的溜走了。灰尘会溜到哪里去呢?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她的干净的衣服和脸蛋上肯定有一点的。“这么脏,你还坐,真是一个‘邋遢大王。’”
月光如流水一般从天空中泻了下来,一半流入了我的心里,一半变成了她的体贴和温柔,她又将这种体贴和温柔全部都给了我。与她在一起时,我便拥有了整个月亮。
“那是初二时,在我前面坐着的一个女生,那时候我们关系挺好的。她是班里第一名,也经常帮助我做功课……”她拉着我的手臂,歪着头看着我:“她叫什么名字呢?”“你不认识她,知道她的名字有什么用啊?”“我要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记下它做什么?”“因为她帮助过你啊!是你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说不定哪天我们还能见面呢?”我摇了摇头:“你们怎么可能会相见呢?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倒是告诉我啊!”“她叫李丹阳。”“好的。你开始讲吧!”她笑嘻嘻的望着我的脸庞。
“有一次午后,她洗过了她的长发,坐在了桌位上。我正在做功课,忽然就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香气,然后就抬头四下张望,看到她正披散着长发,用梳子梳头。她轻轻捋了一下她乌黑亮丽的长发,自然而然地滑落在了她雪白的脖颈间,黑白相映,一时美丽极了。我看得呆了,直到她用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我才缓过神来。正巧那时候感觉有些困,就张嘴打了个哈欠,谁想她一摇头,甩动了她的长辫子,我猝不及防的一口咬住了她的长发。我一愣神,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同桌就捂嘴笑了起来,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赶紧吐掉了。虽然她的头发洗得很干净,但还是有少许头皮屑,害得我漱嘴漱了好久。”“哈哈……”雪君一手捂着嘴,一手拍着我的肩膀不停地笑。我白了她一眼:“有这么好笑吗?当时我同桌也是这样的表情。”
“那你后来是不是把她头发给剪了?”雪君依旧笑着,不过现在是轻抿着嘴唇,矜持的问道。
“其实我也只是想给她开个玩笑,没有真想剪她的头发。但我的同桌就激我,说我不敢,怕女孩子。最后我忍无可忍,就捋着她的头发,偷偷剪了一撮。当时她也知道,并且说:‘现在我们两清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了。’”“后来呢?”雪君迫不及待的问道。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但每个班里总不免有几个好事者,她们就在班里起哄:‘孙明诚剪了李丹阳的头发,他想把他们的头发绑在一起,当作红线,然后去月老树下许愿;孙明诚喜欢李丹阳;李丹阳以后肯定会嫁给孙明诚的……”她一听,就红了脸,急着哭着找了班主任,后果可想而知:班主任把我们挨个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番,然后二千字检讨。”
雪君追问道:“那你剪掉的头发呢?”“过了一年多了,我也忘记了。”
“你的同学好有想象力,把头发比作红线,还去月老树下许愿……就是不知道灵验不灵验?”“怎么?你还想试试不成?”她像是被说中心事似的,脸一红,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胡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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