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了,我揉了揉眼睛,回到了现实,嘉栋还在梦里。原来是嘉栋订的客房服务,送早餐来了,对了,这是他订的酒店。我把他叫醒,他懒洋洋地赖在床上,眯着眼睛,要我继续下面的故事。)
四月十八
梅二娘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彻底消失了,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嘉栋问我梅二娘是谁,我笑了笑告诉他这并不影响剧情。)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在今天想来都是梦幻,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然而她的行事风格,言谈举止,无不透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偶尔的两句粗话,更将她内心的不羁宣泄无疑,这一切,早已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
我依然游手好闲,到处吃喝嫖赌,有空便跟女人厮混,日子一晃又是好几年。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年少无知而对社会充满疑问,那么现在则是因为麻木不仁而对生活迷茫了,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何在。
孙氏终于改嫁了,她说我给不了她幸福,叫我别再去找她了,还说现任丈夫是个杀猪的。我也的确没有再去找过她,并不是因为她丈夫的职业,而是因为她说我给不了她幸福。我不明白我怎么就给不了她幸福,她跟我在床上的时候别提多快乐,一直以来我都把她当成是我的女人,甚至想要娶她,可她竟然这样说我,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倒映出耀眼的光芒,那是一条大河,远处还有一艘小船
我又在做这个梦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大腿根部,那是一只谈不上细腻,却很温暖的手。忽轻忽重,手法杂乱无章,朦胧中看不清来者的面容,反正认定是个美人无疑,她淫笑地看着我,手里并未停下,很有节奏感,力度也越来越大……不对!我猛然惊醒,哪有什么美人,睁开眼看到的只有臭蛋他们几个的嘴脸。
我一咕噜坐起来怒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笑嘻嘻地说道:“我看你一柱擎天,忍不住弹了两下,果然坚硬无比,铿锵有力。”
“可惜啊可惜,我还以为狗子哥有根擀面杖,想不到见面不如闻名,原来也只是牙签而已。”黑娃子讥讽道。
“你们几个王八羔子。”我骂道,“这么早过来吵我干什么,你们几个哈怂不要睡觉我还要睡呢。”
“太阳都这么高了,也只有你还睡得着。”臭蛋说道。
黑娃子在一旁说道:“跟他客气什么,把被子拉掉。”
“死开点,你们这帮畜生。”我骂道,“赶紧给我一个理由,不然的话你们死定了。”
二牛说道:“狗子哥,今天是小月月出家的日子啊。”
“小月月?哪个小月月?”我一边揉眼睛,一边思索着这个小月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牵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二牛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急了:“就是太平啊。”
对了,太平公主大名就叫李令月,据说太平出生前连日阴雨,数天不见日月。太平在晚上一出生,月亮就出来了,所有叫李令月。号令月亮的意思。二牛居然叫她小月月,真是让人恶心。
“出家?太平八岁的时候不就出家为道士了吗?当年为了避免和亲,还特意修了太平观让她入住,此事人尽皆知啊。难不成这次又给她换了一个道观?”我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出嫁,今天是太平下嫁薛绍的日子。”臭蛋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的月儿。”
“什么你的月儿,明明是我的月儿。”黑娃子也叹了一口气,“也不等着我,就这么草率地嫁人了。”
公主出嫁?……我都忘了。我一咕噜爬起来,一边套上最体面的衣服说道:“公主出嫁这种大事还不早说,你们几个杀千刀的,还在那你的月儿我的月儿的,恶心不恶心,还不赶紧出发。”
太平公主小名月儿,聪明伶俐,喜穿男装,可谓当时的全民宠儿,并且深受这帮无业游民的喜爱。
今天是四月十八,也是长安城一年中最大的集会,万年县的东市,长安县的西市,包括连接两市的街道,都将被往来的商贩和逛街的市民所占领。“买东西”一词,便是由此而来。我们几个爱凑热闹的人自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拥挤的集市更是我们顺手牵羊的好地方。
晚春的阳光娇艳而不奔放,照耀着中华大地,如恩泽般庇佑着大唐繁荣昌盛。整个城市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中,气温不冷不热,人们不骄不躁。
卖蒸饼的阿水推着他那破烂手推车急匆匆从我们面前过来,这家伙永远一副倒霉像。
黑娃子把他叫住:“阿水,干嘛去呢,走这么快。”
阿水停下来看看我们,尴尬地笑笑,真是比哭还难看,说道:“呵呵,几位大哥好。我这…我回家去。”
阿水见了我们就喊哥,说起来,他比我们还大几岁,平时做点小买卖。头两年卖饺子,因为众口难调,饺子馅弄起来麻烦,就改卖凉皮了,不过凉皮这东西天冷了就卖不动了,再加上挺费碗的,所以现在改卖蒸饼了。反正不管他卖什么,我们就蹭什么,很少给钱。黑娃子在他推车上翻了翻,说道:“阿水,这么快就卖完啦?也不给我们留几个。”
“那个…几位大哥,哎,别提了,刚才真倒霉,白白去了五十文铜钱。”阿水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臭蛋好奇地问道。
阿水好像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巴拉巴拉诉起苦来:“我卖完饼推着车往回走,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一花撞了个人。那人刚买的瓷碗就被我碰碎了,只能赔了五十文钱。”
黑娃子大笑道:“哈哈,你个二球真是活该,肯定不好好推车,东看西看,这下倒霉了吧。”
我们也跟着乐了起来,臭蛋说道:“得亏是个瓷碗,要是个瓷瓶,你这会恐怕还回不来呢。”
弄得阿水很是尴尬,说道:“嘿嘿,我也是一时不当心,哪知道他会突然冲过来,旁边还有好几个外地人帮他说话,真是太可恶了,真应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听这家伙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替他出气,他说得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弄不好是团伙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才不干呢。我问道:“你这白白去了五十文,回去怎么和老虎交代?”
阿水无助地看着我说道:“是啊。我怎么办?回去肯定又要被打了。”
我骂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夫人,关我屁事。”
家里有个母老虎的日子不好过啊,我越想越好笑,真是庆幸自己还未婚娶。
看到我们并没有过去替他出头的意思,他推起车子往家去了,临走还没忘了吩咐一句:“你们可要当心啊。”
“废话,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蠢啊,赶紧滚回家抱你的女人去吧。”黑娃子骂道。
我们说笑着,沿着街道往前走去。很明显这是别人设好的一个骗局,一个人吸引你的注意力,一个人拿着破碗伺机碰瓷,然后另外几个人窜出来,有的扮演碰瓷者家属,有的帮着说好话,反正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掏钱。类似的很多这种把戏之所以还能骗到人,无非就是利用了人们的好奇心和贪念罢了。当骗子刚开始骗人,受骗者或许还能博得人们的同情;而当骗子层出不穷,骗术屡见不鲜,依然有人受骗时,这时候的受骗者不但得不到同情,还会招来嘲笑,这就是围观者的心态吧。
长安城一年比一年繁荣,万年县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走南闯北的商贩拿着从各地弄来的特色产品、手工艺者带着自己制作的工艺品、农民挑着大米蔬菜、屠户摆着鸡鸭鱼肉纷纷在街上叫卖起来。表演戏法的、耍杂技的、耍猴的、卖奴隶的、卖牲口的、卖小吃的、卖玩具的、卖狗皮膏药的、算命的、卖身葬父的、甚至还有很多番邦人士,将整条长街霸占得满满当当,,从东市穿过朱雀大街一直延伸到西市。敲锣的、打鼓的、吆喝的、讨价还价的、笑声、喊声、骂架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当然还有外语和畜生的声音。甚至有人专门挑了这天办喜事,使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瞬间变得水泄不通。贵妇们带着丫鬟和奴仆也出来凑热闹,她们大多已不遮面了,服饰的颜色和款式更是多种多样,充分展现了女人的美丽和娇艳,不禁让人神往。
我们分散开来,穿梭于人群之中,寻找最适合的下手目标。欲望是人类活动的原动力,我心里面想着美事,手里的活也是越来越利索,没过多久我便有所收获了。
前面黑娃子缠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在敲竹杠,那少年比他高半头,显然不想买他的帐,嘟嘟囔囔,准备离开。这时人高马大的二牛拦住了少年的去路,臭蛋和我也包夹过去。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少年有点害怕。
“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不会为难你。”黑娃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只要你把荷包交给我,自然放你离开,不然的话”
少年捂着衣角:“这是俺爹给我……找媳妇用的。”
我们乐了,黑娃子笑着说:“你爹真疼你啊,娶媳妇的钱都给你啦,来让哥哥替你数数,够不够娶个漂亮媳妇。”
黑娃子说道:“快把钱给我,回去跟你爹说媳妇跑了。”
我们又大笑起来,少年羞红了脸:“俺爹…俺爹怕我不懂事,叫我去永乐坊…跟那里的姐姐讨教的。”
我们笑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黑娃子一把抓住少年的手:“那就更不要紧了,回去跟你爹说,永乐坊的姐姐刚把衣服脱光你就不行了,叫他再给你点铜钱重新来过。”
说完冲二牛使了个眼色,二牛一巴掌拍到少年脸上,黑娃子趁机一把抢过他的钱袋,那少年捂着脸哭着跑了。我感叹道:“有这样的爹真好。”
这时一阵锣鼓声传来,我们顺着声音望去,好家伙,整齐的仪仗缓缓而来,是太平公主的车队到了。
“让开让开。”
前面一队士兵在开路,我们随着人群往道路两旁退去。
薛绍精神奕奕,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仪仗队后面,身后是一众骑马的士族子弟,一个个衣着光鲜,神采飞扬。要是我是贵族子弟,那该多神气啊,这满街的小娘子还不都得看着我,争相嫁给我,心里好生羡慕。
再后面跟着一架宽大的四轮马车,装饰华丽,做工精良,里面不时有女人探出头张望,还传出银铃般的笑声,经过我们几个身边的时候更是有一阵浓郁的花香味。
黑娃子感叹道:“那就是太平公主吧,真是个小可人。”
我朝马车仔细看了看说道:“还行吧,对我来说太嫩了点,没劲。”
臭蛋怒道:“不许你们这么说我的月儿。”
“好好好,你的月儿。”
马车的后面是随嫁的侍女仆人,然后紧跟着的是太平公主的嫁妆,足足有十架马车,最后面是一队士兵压阵。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我们跟着队伍往前走去。原本吵杂的街道更是变得拥挤不堪,我估摸着怕是整个万年县的人都来了吧。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大多是羡慕夸赞之词。
到了万年县馆,因马车太宽,无法通过大门,竟将门和墙都拆除了。县馆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实在是挤不进去。
黑娃子道:“算了算了,薛绍去洞房了,我们也去洞房吧。”
二牛道:“你也去洞房,薛绍打死你。”
黑娃子骂道:“猪脑袋,我是说我们去别的地方洞房。”
二牛说道:“那还等什么?今天是去秋月楼呢,还是去?”
我一看挤不进去,也只得作罢,原本还想着进去捡几个喜钱的。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多人,要是被同行把我的包袱顺走,就得不偿失了。
臭蛋看着我们说道:“慌什么,今天有家妓院新开张,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三个齐刷刷地看向臭蛋。
黑娃子:“不知道。”
我:“有这回事?”
二牛则微张着他的大嘴,眨巴眨巴双眼。
“是啊,就是今天,没错,四月十八,就是赶集这天开张,我前几天就知道了。”臭蛋骄傲地说道,“听说是朝廷某个大官开的,听说而已啊,你们可不要乱说。里面荤素都有,叫什么水来着?”
我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别说了,只要有水的我都喜欢,赶紧走起。”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快带路啊。”黑娃子急得大爆粗口,一边用力推臭蛋。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就在学馆的旁边。别急嘛,慢慢走一样的,嘿,你们等等我。”
(嘉栋伸了个大懒腰,总算爬起来了:“你们几个还真逗,赶个集这么吵吵。”
我说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集市,那可是大唐公主出嫁的好日子。”
“听说随行队伍的火把将沿路的树木都烤焦了。那还真是可惜了,我没有赶上这样的盛况。”嘉栋边说边走进卫生间,“我居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叫李令月,我只见过四十来岁的太平,那时候的她可是凄凉孤独得很呐。”
我没有问嘉栋四十来岁的太平是个什么处境,也没有问他在那一世扮演着什么角色,因为我怕这会影响我叙述故事的客观性,若他当时是某个重要人物,我该如何去评价呢?
今天温度挺高的,我穿上短袖,在镜子前面收拾自己,愉快地哼着小曲,耳边传来的是嘉栋冲马桶的声音。他说道:“那时候的长安和洛阳真的是不错的城市,我就喜欢那种街坊交错的感觉,好像棋盘一样。”
我摆弄着我的头发:“城市规划也是一门大学问,既要方便合理,又要有特色。”
“我刷个牙,你接着讲你的故事吧。”嘉栋说着,挤上了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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