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有节奏的声音回荡在疯人谷中,甚是好听,就像在演奏着一首动听的乐曲,在疯人谷的黑夜中格外的悠扬空灵。
无尘是听着这声音长大的,铁匠的打铁声并不是每次都好听,一半一半,有时会拖着一长窜刺耳的回声直入脑中,扰断心神,拿贾道士的话说,铁匠那像是在杀猪。
此时铁匠正立着一只腿,挥动着大铁锤时长时短、时促时缓地敲打着,看似轻松,却是汗流浃背。
疯人谷的夜晚热闹而宁静,除了大黑在那口四耳大铁锅的狗窝里像死狗般的躺着,其他人都忙着做着自己的事。
无尘也没有白日的悠闲了,五爷几人每晚会轮留教无尘一些东西。
郎中天一黑还没跟无尘打招呼就早早地提着篮子去了山谷深处。
不知道何时开始,郎中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除了给无尘找一些说是补气的药材,还有一些竟然是直接或煮完倒进五龙河中的,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
贾道士也向无尘施展了几个骗人的小把戏后,尚未等无尘给说破,就钻进了仙人洞中,直到天明;
看似唯一悠闲的五爷吃完饭也准时去了贵人山上坐着,眯着眼睛抽着烟,也不知道是在打盹还是在看着贵人山下的五龙河中五条巨大水龙。
无尘住的地方,肥儒生正在往屋顶盖松针,盖得非常仔细;无尘为此事都问过五爷很多遍,并没有什么雨水的疯人谷为何拆掉了还要盖上,躺在床上看着月亮不是更有趣?可五爷一直也没有解答这个问题,只是眯着眼睛笑,肥儒更是仔仔细细一根根地将松树枝码整齐,像张网一般,却是连半点光都不能透进房中。
反正就是一大早贾道士准时拆掉,晚上总有人帮着盖好。
尽管五爷几人越来越忙,但晚上,无尘还是得学东西。
今晚是汪婆婆。
“十八路法,其实也叫做八路小法,注重的是前、后、左、右、上、下封其退路,再斩其首,刀法至刚至阳……”汪婆婆耐心在地解说着十八路的要义。
“嚯!嚯!”无尘将烧火根舞得呼呼作响,带起阵阵的灰尘中,只留下片片棍影,比起贾道士那些把戏,无尘更喜欢学这舞刀弄枪的事,虽然是谷中唯一一个女性在教这刀法。
“不错!有进步!但要记住下盘一定要稳,才能收放自如,棍动我不动,我动棍无影;其它十招就是虚招、真正的精髓在这八招中!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汪婆婆赞赏着说道。
“婆婆,这法果然强大!”无尘乖巧地回道。
心里却在嘟嘟说着:“什么狗屁十八式法,明明是些花架子,还至刚至阳,连大黑狗的皮毛都切不进去;分明只是随意教一下,又要提着她的大砍刀去巡连个鬼都没有的五龙河了。”
如果汪婆婆听到了肯定会被气得不轻,以前有时间教时无尘不努力,现在没多少时间反而较真起来。
疯人谷总是有着一些怪事,因为有他们这样的怪人存在。
“铁匠叔,今晚打制的是什么古怪东西呢?声音这么好听,扔进河里怪可惜的。”无尘站在铁匠的草铺外望着正在用衣衫擦汗的铁匠喊道。
“无尘,你来得正好、带你去看看。”铁匠提着他的大铁钳子拿起拐杖一跳一跳地走出了草铺,无尘跟在后面。
五龙河的水晚上并不凉、只是黑水跟清水并没什么不同、反正是漆黑一片,就像一河的死水般;
卷起裤角走向河中的浅水中,竟然有丝丝温度从河水中传来。
“怎么有温度?”
“那!”
无尘朝着铁匠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离自己约几米的河水中“滋滋滋”翻滚着、并有大片的水泡及刺鼻的汽雾冒出水面。
“好难闻的味道,呸!”无尘退后一步说道。
“哈哈!这可是好东西,你看。”待汽雾散开后铁匠用铁钳子走向齐腰的河中准确地夹出一物。
“这么小的匕首?黑乎乎的,有何了不起的啊。”无尘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滴一滴血在上面再摸摸看。”铁匠说道。
无尘知道铁匠的话还是可信的,从指尖逼出一滴血浇在那黑匕首上,只听见轻微的一声吡响,匕首上冒出一道烫过的白烟后,铁匠才让自己摸着刀把,将铁钳子松开。
“入手冰凉,刀把一体,通体幽黑,刀口轻薄如纸,却是非常地有质感,闪着寒光。”
“唉哟!还咬人?”无尘手一缩,扔下匕首,左手的手指掐着右手的中指指尖说道。
“怎么没出血?明明刚才有被刮进去的感觉啊!”无尘看着自己被刮的指尖只剩下一道白痕自语道。
“嘿嘿!这把匕首就叫温柔的笑脸。”铁匠笑着答道,然后就望着黑呼呼的河面笑而不语。
“还是不错嘛!不知道用这钝匕首刮掉大黑的狗尾巴是怎样的乐趣呢?”无尘说着就往刚才匕首掉下来的地方轻轻地摸起来。
“哈哈!我看难哦!”
铁匠大笑着拐杖一用劲往河边跳去。
“铁匠叔,你又骗我啊!”无尘仔细翻找过刚才丢掉匕首每一寸地方的后、看着已经上岸后往草铺崩跳走去的铁匠翻着白眼说道。
“被水冲走啰!怪不得我,哈哈!”
铁匠哈哈大笑地走了。
待无尘穿好鞋上岸后,传来了铁匠在草铺中继续打铁的声音,只是这次锤打的节奏很奇怪,时长时短,像中气不足般,声音也很难听,就像被卡着脖子般呜呜。
“今晚想继续学破风之法吗?”铁匠从草铺中远远地喊道。
“没意思、拉个破风箱还被你说的这么玄呼,又是要骗我拉风箱。”无尘嚷嚷着头也不回地往贵人山去。
整个疯人谷,最神秘的非五爷莫属,白天除了大骂无尘或大黑狗、要求将他埋在沙砾中之处再无其他话语、任无尘用什么方法都套不出五爷任何的信息。
一到晚上,无尘最喜欢的也是跟五爷在一起说说话。
虽说是肥儒生教无尘认的字,但无尘最愿意跟五爷说话,认为五爷最为正常,尤其是五爷讲得故事甚是吸引无尘。
而且、在他们几个人当中,无尘隐约觉得五爷是最具说话权的人;有时他们之间为一件事争论时,看上去汪婆婆最是凶猛,动不动大砍刀一晃说要砍了谁,可最终还是眼睛一眯的五爷震住了场子;每次当无尘不想学其他几个人的本事时,只要跑到五爷这里,就不会再强迫无尘学了。
“小无尘、你又跑来了啊!”五爷微笑地说道。
“五爷,你每晚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屁股不疼吗?”无尘站在五爷坐着的大石头旁问道。
“石头才会疼好吧!坐!。”五爷拍了拍旁边的石头说道。
疯人谷的夜晚大部分是漆黑的,除了月圆;只是月圆之夜却没人有时间来欣赏。
伸手不见五指,无尘却是能感知这疯人谷的一切,甚至越来越清晰。
无尘很享受这种黑暗中的沉默与宁静。
“五爷,这烟尘为何一股向上一股向着五龙河呢?”无尘望着五爷火烟杆中像燃不尽、延绵不断的青烟问道。
“万物皆如此,一股向希望、一股向死亡。”五爷悠悠回着。
无尘并没有看到五爷的希望是看着五龙河说的,而死亡则是眯着眼望着那漆黑的天空说的,只知道向下的肯定是那五条水龙在吸取。
“还有向着死亡而生的吗?”无尘不解问道。
“世间万物皆有它的自然规律,就是一块石头、一袅轻烟、一棵小树也是有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过程,都可以它是是生命的形态在展现,最终不都是向死而生吗!”
“那岂不是很悲哀?”无尘反问道。
“哈哈!谁说向死而生是一种悲哀;相反这是一种斗志、决然跟勇气,亦是一种直面的挑战。”五爷义正言辞地说道,眯着的眼中像带着光芒。
“当然、这也是一条绝路、能否逢生也是未知啊!”五爷接着又悠悠说道。
“就像我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一样的吗?”无尘思索道。
“外面的生活你羡慕吗?还是你那个梦中的小胖妞长得漂亮。”五爷话风一转、神秘一笑哈哈说道。
“才不是呢!我才没做梦呢!我只是不想呆在这疯人村、要去你们说的大城去、要做行侠仗义的大侠……”无尘豪气地回道。
“谁敢说我们这里是疯人村了,只是做大侠除了需要勇气、更要练好本事,小不点会有走出去的一天、会的……”五爷听罢,侧目看着无尘,笑了笑,然后眼睛一眯,像能看透这片黑暗似的说道。
“五爷也要我练本事了吗?”无尘喃喃道。
短暂的停顿。
“还记得百担丘的故事吗?”五爷望着底下的五龙河问道。
“就是旁边那一块突显出来的坪地、那个泥鳅精最后化身成龙由五龙河游向大海的故事吧!”无尘指了指贵人山几里之外的那块大坪地问道。
“嗯!我只是说过那泥鳅精终化成蛟龙,从此冲天而去,但你听到的并不是真的,只有传奇、没有磨难。”五爷叹了口气说道。
“它就是从这条五龙河出去的,阴阳桥没有挡住它?”无尘望着贵人山下横挡在五龙河上的阴阳桥问道。
“泥鳅精未化形时、本生活那庙前阴沟之中、天天闻之佛法经文、才得以点化,后更是天天化身书生与庙中的老和尚下棋博弈,因此也结下深厚的情谊,得道之日为感恩才变身蛟龙,本欲用蛟龙之躯为老和尚开出一个万担丘的良田,无奈老和尚不忍生灵涂炭、待蛟龙用尾巴才扫平百亩良田时便开始念经求佛,于是天上落下雷电将这泥鳅精给活活地灭杀,只留下五段残魂至今还附于那阴阳桥上,五龙河有一部分原因应该由此而来。”
“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和尚呢?”
“死了!”
“死得好!”
“哈哈,世间万物皆无对错,如果不是这种非人的磨难,这蛟龙之魂不会进化成真灵之念。”
“这偶尔出现的五条水龙就是强大的真灵之念吗?”
“嗯,但虽是如此,这蛟龙魂化成真灵后,尤其是要形成五念之灵,极为困难,且并不代表就是好事,一个不好就将永世烟消云散,以后这五龙河就该叫无龙河啰。”五爷悠悠说道。
“怎样才能帮助他们呢?”无尘想起在五龙河中与自己戏水的水龙有些同病相怜地问道。
“你就可以。”五爷回道。
“我!”无尘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嗯,为什么这五灵在你面前就像温顺的小狗般了吧,因为你是一日一轮回啊。”五爷有些神秘地瞥了无尘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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