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鱼的这种做法,不免有些揠苗助长的意味。但是在这世间有谁敢肯定,揠苗助长就一定会适得其反呢?这世间,本就一切皆有可能!主要还是看运气。
运气,谁都知道,只是又有哪一个肯服?其实,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都势必能追溯到它的根源,也就是过去所埋下的那一枚运气的种子。这正是所谓的因果。
而苏安早就被埋下了,且是一枚幸运的种子。他那不屈不挠的精神,是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所造成,这既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幸运。他在这种不幸之下,隐忍中坚强,坚强中成长,成长中却抱有着一颗赤诚和仗义之心,实属难能可贵!至少幸运地换来了白小鱼的赤诚和仗义。
虽然我们不否认这世间有太多的黑暗,但是正因有这样赤诚和仗义的无数先烈,因他们前赴后继地奉献和牺牲,才使得这世间能够延续至今,并逐渐走向辉煌。
苏安胸口中的剑心甫一成型,便如同生根发芽一般,根须犹如铭文似的隐透而出,爬满了苏安整个胸前,剑心由此光芒大盛。苏安频临崩溃的状况故而大为缓解,他体内膨胀的灵力经由剑心提炼吸纳,旋卷着逐步消减。
白小鱼见苏安已无大碍,于是他将那只犹作推状的手向后一拉,阴阳鱼又一转移,回复到之前那般,再次将白小鱼和苏安纳入进阴与阳的转换。阴阳鱼的中心处开始如蚕作茧,渐渐又生成了一个新的灵核。
断崖上,宇文沫开口道:“二位长老,是否应该出手保下这两个孩子?”
冰风二老各有迟疑,想了想,还是风长老解释道:“那个孩子的天赋神通甚为古怪,我等若是贸然出手的话,怕是弄巧成拙了。”
冰长老也是同感,沉思中颔首附和。
“那……”宇文沫本想提议是否要传讯给无剑城的,一想到对二老恐有不敬,便没再说下去。
他叹息摇首中,有意无意间瞥见一旁的明月。此时,他的这个师妹正盯着崖底,正一脸好奇地出神。也不知是因为崖底法术光辉的映射,还是因为她心思的转变,她那妙目之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他想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宇文沫不免有些失笑,对明月道:“关于那个孩子,你现在可还明白我当时所说的话了?”
崖底密道中,白小鱼心神一动,随手在阴阳鱼上面一拍。阴阳鱼被震得扩散开一圈圈的涟漪,当都重叠到阴阳鱼的边缘时,又开始一圈圈地收缩,缠绕住中心处已成型的灵核,又缓缓地挪移,直至进入白小鱼的心脏里。与此同时,阴阳鱼一阵沸动,向上散射出无数毫光。
剑魔虽在外表上看不出究竟,心中却是一阵骇然,他此时一身的灵力已然完全不受控制,如同洪水一般决堤而去。接着他心中又是一沉,有一种即将来临的预感。
这种预感也同样渲染到了白小鱼的这边。白小鱼之所以要拼命,就是为了要争取一线生机,在还没到真正实在无能无力的绝望之际,又岂会坐以待毙?
白小鱼和苏安相顾一眼,略作点首,心领神会后,忽见白小鱼扭身一甩,将苏安和阴阳鱼俱是拉到身侧来,然后他又双手一托,阴阳鱼翻转竖起,横在两人之间。在此期间,那阴阳鱼仍是不曾停止吞噬剑魔的灵力。
接着只听“啪”的一声,两个少年同时掌掌相击,并又指指互扣。本有些通透似虚幻的阴阳鱼一晃便凝为实质,少年彼此间已不可互见,他们本互扣的手指,此刻似已变成紧扣住了阴阳鱼。
白小鱼朗声道:“以天为父。”
苏安应道:“以地为母。”
话音一落,两个少年同时跺脚腾空而起,连带着阴阳鱼,悬空飞速滚转起来,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枣核形钻头,只见其上螺旋的黑白两色来来去去。
阴阳鱼的吞噬之力登时断开,但剑魔吃了如此大亏自是怒火中烧,不达目的哪肯罢休?他立刻将一颗丹药丢入口中,再袍袖一拂,一束紫芒泉涌而出。他刚吃了一堑,便谨慎了些,想是祭用法宝最为妥帖。然而,尚未来得及御使起来,却听——
“志同道合即八方,四海之内皆兄弟。”
两个少年叠声同呼,声音虽然稚嫩却铿锵有力。
异变陡生,螺旋的黑白两色骤然分化剥离,连带两个少年一同,化作一黑一白的两条游弋相逐的大鱼。这时,又听——
“肝胆相照两昆仑,留取正气满乾坤。”
应声下,黑白二鱼游姿一顿,然后翻转一跃,头与头相撞,两眼对叠,呈金文“乙”字形【注】,如同一把巨型的弯刃,接着转如风轮,冲向剑魔切割而去。
被风轮甩出来的黑白两色光芒,如同旋转的喷泉一般,从崖口中洒向高空,而天地间安静的却似一片弦音,显得美妙而诡异。
“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剑魔放出狠话,他右手一抖倏地举起紫剑来,紫剑的光影自下而上,在他的身前抡起了一片扇骨似的轨迹。
他又抬起左手掐起剑诀,一顿足,仰天长啸。“嗖嗖嗖”的,从他脚下的地面上窜出无数道黑芒的气剑。气剑在他的身体周围排列阵势,发出刺耳的剑鸣,流转不息。
突然,剑魔双手一合,向冲来的风轮一挥,无数的气剑旋卷而起,化作了剑雨风暴,咆哮而去。
此为“无剑诀”中的狂情式。
而剑雨风暴和风轮却并未撞在一起,两者之间产生了一层层的斥力场,不断地相触又抵消。
在对峙僵持间,剑魔不知不觉似有些恍惚,仿佛听见了一声哀婉的叹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子很不真切地呢喃细语。
“是……小川么?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好像……”女子声音呢喃道。
“无……无双!”剑魔说出这个名字来,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全身都颤抖起来。
“好像以前的事情也……也是,现在的我,三魂七魄还剩下哪一个……都已不甚明了了!除了这一点点的神魂波动……你能看得出我现在……哪一点还像是以前的无双呢?”
“我……还会是以前我么?”
十年沧桑众颜改,何况情思渺茫茫。
这么做真的有意义么?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再也不可能会重来。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回首流连。
“所以你,忘了吧……”
忘了!忘了?忘了……剑魔一时间陷入颓然,狂情式剑雨风暴显露出不稳的迹象,风轮趁此气势大振,一举而下,势如破竹,气剑一一泯灭。
“你不想活了?”
这时,一句阴冷的话语传来,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剑魔不禁打了个激灵。
“我的事不用你管。”剑魔淡漠道。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那阴冷的声音道,“你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那阴冷的声音说完冷哼一声,突然天地间一刹那尽皆被无形地凝固住,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免除后患……”那阴冷的声音又喃喃响起。
之后,崖口的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颤动,犹如一头沉睡后而醒过来的巨兽打着个哈欠,抽搐着张开一张血盆的大口,那大口中獠牙参差、寒光熠熠,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这时,忽见在獠牙下的风轮处,一道身影金光灿灿地悬空闪现而出。接着,那道身影抬起手来,然后拳头一攥,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以风轮为中心,并笼罩着獠牙巨口上的众人,所向披靡地扩张而去。只见,那獠牙巨口俨然一副塑料泡沫,触之即被碾压粉碎,又消融不见。
“是我师兄的剑域!这……这是他的分神么?”残毁的巨兽口底下,剑魔仰首中情绪再次泛起了波澜,说道。
“届道神游……”那阴冷的声音语气一滞道,“显然并不是个好消息!”
像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似的,那金光灿灿的身影一声低喝,天地间猛然形成一股浩瀚的聚势,同时回荡起一阵悠长的鲸吼。不多时,金色光罩乃至那道身影上灿灿的金光俱是一缩,皆凝聚成了一团。于是,那道身影清楚地显现出来,看去原来是一个披头乱发、胡子拉碴,似是落拓潦倒的大叔。
那大叔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袍子,那件袍子他似是永远也舍不得换似的,已经很破旧了,或许在它崭新的那会儿,穿在他身上必定是英气逼人!因为就凭借他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坚定而锐利,澄澈而富有活力。
他便是剑圣无诀!不过正如剑魔所猜测,眼前的确是他的一缕分神。
凝聚成一团的金光,更是璀璨夺目,此刻就附在他横于胸前的右手掌上。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但见他的右手掌作削切之势,在胸前一送一收,倏地一道百丈大小的半月形剑气飞扑直下,向残毁的巨兽口内横扫而去。
“无剑诀最高境界,无剑!”剑魔怛然失色,终是忍不住惊呼道。
“还差了点吧。”阴冷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又道,“还走不走?”
剑魔长叹一声,身影带着几分沮丧,走进一圈阴影里,晃了晃便消失不见。
接着,残毁的巨兽大口一阵扭曲,挤压幻化成了一个黑球,然后滴溜溜地飞转扑向半月形剑气。诡异的是,两者相撞后却没有一丝的声响,只是一道耀眼的极光一闪而逝,一切又凝滞住了。
几息之后,狂风大作,不再受束的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不过很快即被风长老提起一道飓风所包裹住,但也仅限于支撑相抗,若想御空而去却是力所不及了。而风轮这里也无法再维持形态,恢复出两个少年来,然而其中有个倒霉蛋,尚未回过神来便被吹飞向了碎石滩。
【注】即为反s形。很多人一直以为,太极阴阳鱼中间的分界曲线为s形,其实是错误的,而应该是呈“乙”字形。“乙”字在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写法即为反s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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