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畴就听见老婆很不给他面子地说了一句,“没有。”那清亮的嗓音无比决绝,不给他一丝存在于外人面前的机会。
卫生间里的电灯泡智商还不高,居然无视了里面摆着的一双双成双成对的生活用品,木纳纳地说道:“哦,那你买这么多新的毛巾牙刷干什么?”
钟文博一乐,自恋地说道:“难不成你知道我要来,特意给我买的?”一边说着,把那个新牙刷上的商标撕下来。
温良畴走进卫生间,从他手里把东西夺走,一松手,让牙刷自由落地,按着钟文博的脑袋道:“摔了也不给你,滚出去,不准睡我老婆房间。”
钟文博正纳闷手里的牙刷为什么忽然掉地,脖子一下崴了,头都直不起来,“修平,我好像在你家睡落枕了,怎么回事?”
温良畴松了手,狠狠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把他薅秃,这混账东西还敢跟他老婆告状,随即走出卫生间,不惹怒老婆,不和傻子计较。
温良畴坐回椅子上,捧着碗等饭。
宁修平把白糖盒子给盖上,他不偏爱吃甜,被温良畴一打岔,莫名其妙放了两勺白糖下去。
宁修平一转头,脸色黑了半边,“鬼差也要吃饭?”
温良畴点头说道:“吃。”老婆煮的东西不能不吃,要不然便宜那个混账小子了。
宁修平趁着钟文博在卫生间洗漱的功夫给他盛了两勺,连忙打发他回房,“得了,你别吓着他,回去。”
温良畴幽怨地看着他,这句话他在两天前跟黑白无常这样说,现在宁修平为了别人赶他回房,端起碗一步三回头地回房,直勾勾的眼神生生把宁修平给看脸红了。
钟文博终于放宽了心,吃了两大碗面条,打了个饱嗝,抹着嘴巴叹气道:“两天了,终于能吃个饱饭。”
宁修平只动了两筷子,他灵体化后味觉失灵,一时半刻还没恢复,吃这些东西尝不出几分味道,倒是能听到温良畴坐在房门后面把面吸得呲溜响。
钟文博纳闷道:“修平,你怎么不吃?”
宁修平摇摇头,把碗筷收拾了,“不饿,你去洗个澡,今天早点睡吧。”
宁修平给他找了身干净的睡衣,回屋里看电视,手机里消息响了一下,打开来看,温良畴跟他关联的地府账号正在聊天。
温良畴直接戳了崔玉,让他把尸虫的资料发过来,一边碎碎叨叨和他们诉苦,“人间一点都不好,让阎王给我拨栋别墅,我带老婆下去住。”
崔玉被他一句话堵得没话说,许久才回复消息,“给你们订了人间旅游航班,蜜月里闹什么别扭呢。”
温良畴:“给假期?”
崔玉:“忙完了溺水红衣的事后给你们一个月假期,让黑白无常先顶你们的班,好好出去玩。”
温良畴点头,“行,给我写个申请,找阎王爷拨房子。”
崔玉:“老婆拨给你了,你又来要房子。”
温良畴:“为啥黑白无常有神龛,我和我老婆都没有,我大小也是个鬼使。”
崔玉:“……,给你安排……”
温良畴翻着尸虫的资料,“你用显世镜查查一个叫钟文博的人,三年前,他和
和叶素素是情侣。”
崔玉问道:“温鬼使发现什么了?”
温良畴:“叶素素的死因和他有关,那小兔崽子最近两天连夜做噩梦,梦见地府,查查是不是有人魇住他了。”
崔玉回复了一个“ok”手势。
温良畴听见隔壁传来的开门声,耳朵一竖,从床上坐起来,把头钻进墙壁里往主卧瞧,钟文博果然穿着宁修平的睡衣上床。
屋里开着空调,钟文博抖着身体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感叹道:“毕业后咱俩还真没睡到一张床上过,这两天我睡不安稳,有你在才踏实,修平,你可是我的大救星。”
宁修平脸色通红地把手机放下,温良畴脑袋一根筋,两人被他造谣成不清不白的关系简直传遍了全地府了,一抬头,忽然看见电视机屏幕上多出了一张表情奇臭的人脸。
饶是宁修平以前就见多了鬼魂,一下被他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朝他骂了一句,“滚!”
钟文博怔怔地砸吧嘴,“咱们俩男的,又不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没必要让我打地铺吧。”
宁修平这才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把事情糊弄过去,“别半夜在被窝里放屁,要不然我踹你下去。”
钟文博连连点头,“晓得晓得。”
宁修平关了灯,躺下睡觉。
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宁修平躺在床上发呆,他昨夜睡眠时间很短,并不觉得困,灵体化后有些为人时的习惯渐渐改变,就连必须的进食和睡觉都开始消失了。
边上的钟文博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呼噜打得震天响。宁修平捂住耳朵,从床上爬下来去洗漱,出了房门就见温良畴在厨房学做菜了。
温良畴一夜没睡,早早买了菜回来,嘟嘟喃喃地说道:“我不打呼噜,你愿意跟他睡,睡不着吧,活该。”
宁修平翻了个白眼,“温先生,就算我真做了鬼差,咱俩也是工作搭档,你想多了。”
温良畴翻着菜谱,一边说道:“我不怕,正所谓日久生情,修平,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宁修平不想明白,擦了把脸,和他扯点别的话题,“我在人间还有工作,做鬼差的话会不会冲突。”
温良畴抬了一下眼,他老婆还没清楚鬼差到底是什么意思,开火把锅烧热,盯着书上的“油适量”看了半晌,倒了半瓶进去。
温良畴一手抓着锅铲,一边盯着油锅,“你在生死簿上划了名,他们会把你忘了的。”
宁修平愣了愣,垂下眼帘,没有再说话,专心洗漱。
温良畴手忙脚乱地把早餐端上桌,把锅盖盖上,刚才差点起火了,拿了筷子尝两口,初次做菜,自我感觉不错。
宁修平尝不着味道,但菜色的卖相实在不好,顺着菜叶滴下来的是层油,粥也煮糊了,锅底下结了一层锅巴。
温良畴满怀期待地给他盛菜,“修平,你尝尝。”
宁修平喝了一口粥,他尝不出味道,没有说话,只是喝点热的舒服一点。
温良畴满意地眯了一下眼,给他多夹菜,“多吃点,多吃点。”
屋里的钟文博顶着一个鸡窝头出来,肚子饿得
得咕咕叫,轻车熟路地进厨房拿了碗筷,尝了一口粥,满嘴糊,夹了一口菜,脸青了。
钟文博扇了自己巴掌,愣愣道:“我没睡醒?又做噩梦了?”随即倒抽一口冷气,疼的,看着面不改色吃饭的宁修平,惊讶地指着桌面道,“修平,一夜之间你的厨艺退化成了六岁小孩过家家了吗?”
钟文博努力了很久,吃不下这顿早餐,去楼下早餐店买了两个肉包和豆浆。
宁修平收拾了点衣服下楼,“你香烛店不开门了?”
钟文博摇摇头,已经在网上定好了车票,去叶素素老家,叹气道:“睡都睡不安稳,开什么店,咱们先去把正事干了。”
钟文博揉着脖子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昨夜果真没做噩梦了,你可真灵,菩萨。”
宁修平笑了一声,打开手机看温良畴账号里的聊天记录,温良畴跟崔玉聊天聊到半宿,虽然大多数都是废话,但也提到了正事,“不必谢我,谢鬼差大人。”
逃票跟上车的温良畴听到这话,因为被吐槽做菜难吃而难看了一上午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点了点头,不屑地说道:“一只蝼蚁,不用谢。”
钟文博听不懂宁修平的怪话,挠了挠头,“谢不谢的,只要这事了结,我请你吃一年的早饭。”
温良畴的脸色又一次黑了,拔秃钟文博的头发。
火车走得慢,开了一天才到目的地,下车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宁修平能从崔玉发来的文档中查出叶素素的家庭住址,倒是钟文博四处转圈,不知要往那边走,“跟我来吧。”
宁修平打了车,把地址报给司机。
司机看了一下时间才说道:“这村子有点偏,我送你们到村口,里面开不进车,你们自己多走两步路。”
宁修平问道:“师傅,大概要走多久,太晚的话我们明天再去。”
司机道:“不远,走四十来分钟就能进去,你们到时候走快点,进村子也就八点左右。”
宁修平点头,让他出发。
出租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两人下车,面前就是一条石子铺的路,难怪司机不肯再往前开,能把人颠晕了。
路面并不窄,斜斜的阳光照在地上,四周有几块开垦出来的田地,但并不开阔,周围山多树多,在夕阳下照出长长的倒影。
钟文博走到这里,心里发虚,已经觉得有些冷了,搓了搓手臂,“修平,你是怎么知道素素家在这儿的。”钟文博这个男朋友做的不称职,从没有了解过自己女朋友的家庭背景。
宁修平骗他说道:“素素死的时候来了不少警察,学校有通告,提了两句,还好我记得。”
钟文博点点头,“你这记性绝了。”
两人边走边聊,走到村子口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宁修平带了手电筒,山上传来许多虫鸣声,极为热闹。
树叶沙沙作响,村口种了棵大槐树,两人走到树边的石桌旁休息,宁修平打开手机地图,阴间的定位系统能精准到每家每户,“你知道素素葬在哪儿吗?”
宁修平话音刚落,额头上忽然滴下来一点雨珠,还是温热的,抬头看上去,一张脸藏在斑驳的槐树树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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