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晁幽不久已追上他们,叶江南这时已经在马车上睡去,几人深怕崔府兵丁赶来,是以一直往东南方向策去,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把睢阳和汝南城甩在后面,越走越远。
一日来到一个集市,比之睢阳和汝南城更加热闹繁华,各种物什满目琳琅,不胜枚举,小贩们吆喝声也不绝于耳,打听之下,竟已到楚国境内,叶江南连日来已经按捺不住寂寞,眼见这般繁华景象终于叫车停下。掀开车帘幔布,对着晁幽说:“我衣服已经破了,要换一件新的。”说着已经跳下马来,径直向一个衣店走去。
几人拿她没有法子,只能牵马走在她后面。那店家见她进来便迎接上去问她要什么衣服,叶江南说自然是拿最名贵最漂亮的衣服了,不久那店家拿出几件华丽的袍子出来让她择看,叶江南喝道:“这都是望族和绅士们的衣服,你拿她给我做什么?”
店家回答说:“姑娘相貌美丽,如天空中的云朵和翠鸟,只有这等衣服才能配得上您。”
叶江南却说:“我美丽不美丽关你什么事,这几件衣服也过于难看了,穿在身上就像一只母豪猪一样。”接着看着晁幽,指着一件白色衣服说,“我要那件。”
店家阻挠说:“那是侠女们的衣物,姑娘你要它做什么?”
叶江南喝道:“你管我呢,我就是喜欢那件衣服,不行啊,难道我不像侠女么,还是你怕我没有钱?”
那店家急忙说:“姑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像仙女,小的就给你拿来。”一壶茶的时间,只见到一个白衣女子从店后面走出来,犹如一只刚刚学会拍打翅膀的鹭鸶到田里来寻找食物,俏皮而动人。
叶江南说:“幽哥哥,你看我好看不好看?”
木蔓婷喝道:“你干嘛幽哥哥长幽哥哥短的,好不害臊。”
叶江南说:“他比我大,难道要我叫他幽弟弟么?”
晁幽急忙说:“行了,叫什么都一样,你随便吧。赶了半天路程,我们也饿坏了,前面有一家酒家,我们过去用一些东西吧。”于是付了铜板。
到了酒家,店匾额上写着“翠微楼”三个小篆的大字。晁幽几人登得楼上,又叫店家拿了好酒好菜。梦夏和晁幽几番患难,自是对饮几杯,几杯下肚过后,梦夏已经推迟不饮,晁幽一人却大碗大碗地往肚子里面灌,只见他肚皮越来越圆,人却依然思维清晰,说话清楚。
这时梦晚秋说:“幽兄,你那“投石问路”一计直教郭路、渭河三浑鬼、崔太守和黄河五老及他们的弟子蒙在鼓里,简直大快人心,幽兄武艺高明,智谋更加高明,秋师妹敬你一杯。”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晁幽说:“谢谢秋师妹抬举,我们不知道叶姑娘关在哪里,那姜卫却知道,小小手段,望夏兄和秋师妹莫见笑就是。”接着一饮而尽。
叶江南听到他们说自己,首先涨红了脸,接着惊奇地说:“幽哥哥,看你一副侠士模样,应该彬彬有礼,谁知你喝酒就像喝水一样,和我家门前的那头水牛一样能喝。”
晁幽郎笑了一声。
木蔓婷却说:“他自小喜爱饮酒,我爹也是阻挠他不得,难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也要来管他么?”
叶江南站起来,却说:“我管不了他,就算我管得了他我也不管他喝酒这事。你又大不了我几岁,干嘛倚老卖老。”
梦晚秋是个女子,知道他们话里另有意思,故意说:“叶姑娘,你怎会落入那姜卫的手里?”几人也等她回答。
叶江南压低声音,回答说:“那日,我和爹爹吵了架就出门来了,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一日到得汝南一带已身无分文,偷了几个馒头来用,于是和那店家的家丁动起了手,不料却被那姜卫的抓住了。”
木蔓婷醍醐灌顶地道:“噢,原来你是个蟊贼啊,我以为那姜卫是个好色鬼,连一个女娃也不放过,早知如此,便不救你了。”
叶江南却一副神气的模样,道:“你不救,他还会救我的。”接着又是一副得意的模样。
晁幽说:“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叶江南这时踌躇道:“我不回去,我家很远的,待我爹爹气消了,我再回去,你怕我给你带来麻烦,是不是?”说着不停地跺脚。
晁幽回答说:“那倒也不是,只是……”
这时只听到街上车声和马蹄声轧轧地如潮水涌进来,晁幽等人往下瞧去,只见街上马车的轮子转得很慢,几十匹马身上也流了汗水。这些人中有些着青色葛布,有些着白色葛布,有些着灰红色葛布,有些着黑色葛布,那青白黑三色皆是男子,着灰红色的竟全然是女子,不久,三四十人手操着长剑,走上楼来,
为首的是两个汉子和一个女子,约莫二十多岁。那两个汉子身材瘦肉,但却肌肉硬朗,那女子手腕上也有些刀疤,三人显是常年练武和斗殴所致。三人一进来便坐在北首处,其余人士坐在南首处。这些人陆陆续续,浩浩荡荡地进入店后,那酒家老板看着他们人多势众,不敢怠慢,殷勤地问了他们要些什么,为首的白衣男子只管要些粗酒粗菜,那店家一愣,但不敢多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酒保已经搬来几坛酒,又端来了菜,大伙吃的好不热闹。
只见北首处一个白衣男子压低声音说:“今日我们四路堂主人马一齐出手,一番较量过后,货终于落入我们的手中,四路人马当中我白虎堂的弟兄有所损伤,但也不碍事,庄主知道此次如此顺利,一定重重嘉奖。”说着露出满意的神色。
那灰红色的女子道:“曲堂主所言甚是,我朱雀堂虽然死了几个姊妹,但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那黑色男子却道:“曲堂主,杨堂主,我玄武堂为了这事牺牲些兄弟那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让青龙堂堂主断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白虎堂和朱雀的堂主此时一脸怖惧模样,个个面面相觑,那白虎堂堂主说:“李堂主,难道会有什么差池不成?蔡堂主一向武功高强,智谋更在咱们之上哪。”
玄武堂主回答说:“纵然如此,他们也只不过十多位兄弟,实在冒险得很。两位堂主请想,为什么那几十号人追着追着我们突然就此放弃了?”
朱雀堂主问:“难道他们没有中计或者识破了咱们的计谋?”
玄武堂主回答说:“这就不知道了,只是我们约定在此会合,午时青龙堂的弟兄还没有到的话,蔡堂主可能就有危险了。”
白虎堂主瞬间整副脸铁青下来,转身吩咐几个着白衣葛布的堂下弟子,说:“你们几个用饭后到城外接应一下蔡堂主那拨弟兄。”那几个堂下弟子于是点头答应。
这些话虽说得很小,但晁幽十几天下来已把《本经阴符七术》修炼到了第四篇的《分威法伏熊》,内力已更加增进,这时却全听得明明白白。心想:“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对着青、白、红、黑四色自然不错,听他们言谈似乎先前有过一场大战,这几人莫非是盗贼不成?”
这时楼下来了一位衣物华丽的男子,那男子着黑色绸缎花纹长布,稍留胡须,头顶插着名贵的发簪,他发丝油光可鉴,相貌隽好,大约三十多岁模样,样子极为斯文,显然是诗书之家,但骨子里却流露出富贵和霸气的模样。他身旁是一位身段颇高,着黑色白边宽袍的中年男子,头插普通发簪,手掌生茧却不是谋生所致,亦约练武罢了。他手上还拿着一把驱蚊的马尾拂尘,背上负有一把青铜利剑,不仅,他双眸还锐利得像一只猫的眼睛,一上楼来便把众人打量了一番。
那华丽的男子在西首处坐下,望着窗外的山麓,赞道:“不想楚地江山如此锦绣,‘翠微’二字也颇有高明之处,只不过远河而建,倒是美中不足,少有灵动之气。”
那中年男子点头道:“公子说的极是。”接着又吩咐男店家拿出好酒好肉。
两人上楼以后,那几位堂主和堂下弟子已经闭口不言,晁幽对着适才上来的两人无多兴趣,遂又独自饮了几杯酒,那华丽男子接着把酒楼众人细细打量了几番,目光停在晁幽那里,独自思忖:“这人生的好不俊美,又纵酒爽朗,直是豪气干云之辈,定是楚人中的一等一的豪杰。”
晁幽抬头一看,两双眼睛正好打在一块,晁幽心想:“适才未见他模样,此人不仅打扮儒雅,双眸更是刚毅果敢,实是一双猛虎的眼睛。”
那华丽男子突然朗声说:“九州四海一家,相逢本是弟兄,兄台酒量如牛,今日楚地碰头何不过来饮一杯?”接着向晁幽举杯邀约对饮。
晁幽饮了那杯酒,接着说:“谢谢公子抬爱。”
那男子说:“既是相逢,兄台又何必拘泥!”
晁幽说:“好。”于是对着木蔓婷等人说,“我过去喝几杯。”
晁幽入座后又说:“本人姓晁名幽,乃青州人士,因仰慕吴楚风情,遂与诸人南下游玩,今日到得楚国,竟邂逅兄台,实在高兴。”于是又举杯。
梦夏想:“晁兄果然不凡,这话既坦诚又有所保留,我们的身份也没有说。”
那男子饮了一杯,又说:“鄙人姓龙名车,乃长安人士,祖辈皆身出商贾,在下身份尴尬,望兄台见谅。为兄历来仰慕吴楚胜地,此次携随从南下志在游览名山大川,娱情罢了。这是我的随从,姓乐。”
晁幽说:“原来如此。”又说,“乐先生好。”
那乐先生点头了一下,并不说话。
突然楼道当当地响了起来,一个满脸血迹的白衣葛布男子慌慌张张地奔到北首处向那三人说:“禀报曲堂主和两位堂主,青龙堂的弟兄们被乌鸦帮的贼子拦截住了,小的冒死前来报信,希望三位堂主快快援手。”
晁幽想:“适才他们四人出去打探,只回来一人,估计有一场恶战了。”
三位堂主一惊,齐声说:“青龙堂的弟兄在哪里?”
那人回答:“在城郊十五里张家桥河畔。”
那曲堂主思忖了一会,说:“杨堂主,这些货关乎百姓生死存亡,你立即把这些货押运南下,我和李堂主去接应青龙堂的弟兄。”
那杨堂主说:“是。”于是十几个女子随她而下,片刻,马车声又轧轧地越来越远了。
曲堂主道:“众家兄弟,大伙随我和李堂主去救人。”说着已经奔出酒楼。
晁幽这时候说:“龙兄,你在此等候,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龙车说:“晁兄请慢,我这随从懂点武艺,让他随你去吧。”
乐先生说:“公子……”
龙车阻挠说:“你不必担心,我在此饮酒等候你们便是。”说着眼睛直盯着乐先生。
乐先生道:“是。”
木蔓婷这时候说:“二师兄,我和你一起去。”余人几乎也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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