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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匈风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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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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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冬月间,北风如斧剑,凛冽地刮在人的头颅上,行人莫不如似头颅被劈,要溢出一般。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了,这时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片片鹅毛一样的雪花继续盖在村道、官道上,整个路径早已没有痕迹,连那茂密的林木间的飞鸟的叫声也听不到了,四野极为静谧。

    坐在青州南麓刚刚创派不久的泰山派却异常喧嚣热闹,只听得兵器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其时站在“子虚殿”外人影繁多,约莫五六十人,正在人群中间比试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已经斗了三四十招了,仍没有分出胜负。

    突然,女子在雪地上如狐狸般地窜来,那把芙蓉剑要预备攻男子的下盘,那男子一惊,右手持剑劲力一挥,不想女子到得中途脚却登在一株古柏树上,身子一跃已转到男子后面,那男子未料到先前只是一个虚招,待得转过身来要攻还那女子时,只看到女子脸上挂着一对梨窝,笑盈盈地用清脆的声音对着他喊道:“中。”

    女子这招“回眸一笑”说来不够快却也已到了男子的面前,只听得男子阿了一声,右肩已着了一剑,他手握不来剑柄,一把长剑已随鲜血掉在雪地上,那男子顿时面目抽搐,一副痛苦非常的模样,泰山派一些弟子急忙赶过来扶起他退到一旁,接着便给他上了药。

    顷刻,只听得人群发出赞扬的喊声,“到底是咱们泰山派的三师姐,武艺不凡哪。”一时之间,美誉之声络绎不绝。女子收起芙蓉长剑,站到子虚殿旁的一个高台上,举剑抱拳施礼。

    泰山派众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是被她的武功所折服还是被她的外貌所吸引,一时之间又已鸦雀无声。

    只听得女子道:“爹,适才‘虚’、‘幽’二路弟子中比试也已结束,而这‘清’字路弟子中,显然是女儿赢了。”

    众人看去,虽已对这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熟悉不过了,不过细瞧之下,见她一身青色长袍,绶带在疾风中纷飞,再加上她那不高不低的身段以及附加一张瓜子般的脸,而且肌肤在雪花吹打下一阵儿白一阵儿红的,却是好看得要紧。这女子不仅是三路中“清”字路的好手,而且还是泰山派“子虚”真人木文虚的独女,名字叫作木蔓婷。

    泰山派掌门人木文虚一身黑色花纹宽袍,坐在一张红椅上,由于他过于清瘦,袍子却显得更加的大了,但却更显得出他的庄重,他瞅了瞅女儿一眼,正色道:

    “我泰山派自我而起也已创派了十年,十年间,虽说算不得江湖上的头号大派,但总是闯出一些名声来。景帝以后,匈奴贼子依然猖獗狂妄,不断骚扰我大汉边界,元朔六年,我命三路弟子抵达汉匈边界,共歼灭匈奴贼子几十号人。我派虽说在江湖上归为俗家子弟,但却尊依道家的‘无为而治’,适才小女那招‘回眸一笑’自是用得巧妙,但不免戾气过重,违背了道家修心养身的道理,诸弟子当以克己抛戾,无我操剑,方能达到剑中之顶。”

    泰山派众弟子“是”的答应了。

    木文虚又说:“继续比试。”

    蓦地里“幽”字路走出了一个白衣少年,只见他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绶带在寒风中荡漾,当他信步从人群中款款走出时,或许由于积雪映照下的缘故吧,他那狡黠而犹如白玉的脸庞几乎和雪花连在了一块,虽俊朗非凡但隐约夹杂着浪子的味道在里头。只听他一副正经的模样对着木蔓婷说:“小师妹,请吧。”

    木蔓婷对着少年说:“二师兄,你可别让着我。”说着芙蓉剑已经拔出,一招“飞花少女”过来,众人瞧去只见她整个身子像疾风吹着花朵一样使向那白衣少年,正要挑他手腕。

    那少年道:“好功夫。”接着拔剑叮的一声挡开了利剑,一只如铁的大腿却在雪地上划了个圈子,明显要扫木蔓婷的下盘。

    木蔓婷见快剑到半路已觉一股如水牛的臂力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暗暗吃惊,她这一招已使出八九分力道,力求对手不败也要退下几步,不料对手拔剑便挡,同时使出腿功突然来了个出其不意,要攻她下盘,她身子在于长空,眼见力道被化去一半就要掉下来,如果身子被他这么一扫,决计要败了。木蔓婷急中生智,芙蓉剑接着往雪地上一刺,正是对准了少年的大腿,刹那间,男子把腿收回,接着一只腿往木蔓婷脑袋踢去,木蔓婷刺不到他,剑已经插入雪里发出嗤嗤的响声,眼看他这一腿来势太快,却也借芙蓉剑的力道把身子弹了回来,避开了他的腿力。

    木蔓婷双脚落在雪地上,道;“好一招“秋风扫落叶”。

    白衣少年默然一笑,道:“师妹,看招。”接着往大柏树上打了一掌,雪球、雪柱和柏叶都簌簌地落了下来,他再一脚踢在雪球上,雪球经他这么一踢,便已快速飞向木蔓婷,男子趁势接着又换了一脚,一个冰柱又飞向了她。木蔓婷使起芙蓉剑把雪球和冰柱一一劈开,手中却突兀颤抖起来,刚过两招,她却有些急了,想不到二师兄的内劲居然如此的大,突然一个白球又过来,她正欲使出轻功躲过雪球们的来势,不料三四个雪球、冰柱又飞向她来,木蔓婷暗暗叫苦,使出一招“剑斩乱麻”把雪球一一劈开,白衣少年又笑了一下,接着喊,“接我飞剑。”这么一说,手掌在剑柄上那么一推,那长剑如毒蛇吐信般直把信子吐了出来,木蔓婷出了冷汗,不知道如何接下他这一剑。木蔓婷连连退了几步,接着又挥着芙蓉剑预备把来剑挡开,但那飞剑离开男子后劲力威猛,她这么一挥飞剑虽然改变了力道,那把飞剑也弹了回去,可是飞剑的余力仍然不绝,虽然木蔓婷已经练过几年道家的内功了,这时仍然感觉手臂酸酸的犹如被青腰虫咬了一口,木蔓婷连连退了几步,整个身子几欲要飞了起来。大伙溜了一眼,只见木蔓婷跟着把一只腿搭在大柏树上,整个身子终于立住停下,但是手中长剑却几乎要握它不住,刹那间,但见白衣少年接过飞出的长剑,旋即展开了一招轻功脚在雪地上借力一登已飞到木蔓婷的身旁,拿着剑指着她的门面,说:“小师妹,得罪了。”接着把剑收了回去。

    这白衣少年乃泰山派木文虚的二弟子,是出名的美男子,他生性灿漫,不仅好打不平而且极喜推张正义,经过师父木文虚十年教导后,虽说算得上饱读诗书但骨子里却还流淌着不羁的性情,元朔六年,为抗击匈奴,他泰山派的弟子们下过一次山,回来时却和一些黑道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是以江湖人称他“假公子幽”。一来他外貌漂亮,打扮雅俊,什么书到他手中顷刻间就能领悟其中的含义,而且平常的武功到他手中总能催生出无边的力量,就此而言他的确是武林男子难得的人物,配得上公子的名号,但是二来他时常违背师父结交四下好友,其中不免和一些颇受争议的人称兄道弟,况且他历来不喜欢钻研韬略之术,也无经国安邦之才,在武林中说不上正人君子,因此就得了这称号。这白衣少年叫作晁幽,刚好在泰山派呆了十年了,约莫二十岁的样子,正是木文虚最喜爱和最反对的弟子。

    木文虚对着女儿道:“这一局,到底还是幽儿赢了吧?”木蔓婷也不觉得丢脸似的,点点头走到人群里,眼却不离晁幽,竟自为他高兴。

    木文虚袖子一挥。蓦地里,“虚”字路走出了一个身段略高,四方脸的汉子,年纪似乎要比晁幽大一两岁的样子,这是泰山派的大师兄,先前是兵火过后的一个孤儿,掌门人木文虚创派后第一时候把他收录门墙,因不知其父母姓名,到得门来乃是跟着掌门人的姓氏,名字叫作木高义。木高义和晁幽对着掌门人木文虚施礼后接着一个站到西首边的一株柏树下,一个却站到东首边的一块巨岩面前。当下木高义颇为得意地说:“二师弟,出招吧。”这口吻显然对比试极有把握了。

    晁幽二话不说一脚踏着柏树的株干,树上雪球雪片和冰花不断地落将下来,人和长剑已经过去了。木高义说:“好,看我如何破你这招。”接着拔剑,霎时剑鞘已飞了出去,晁幽见剑鞘经内力助推后犹如一只蜻蜓飞了过来,当下不假思索把自己的剑横着一挥,那剑鞘宛然长着一条鞭子被后面的人抓了一般直弹回数丈有余,木高义一个急招抓住剑鞘,人剑又已经刺了过来。晁幽因挡住他的剑鞘已被迫落于雪地之上,但见他又来一个快招,当下不及思考,长剑向后倒立于雪地,人和剑便形成了个弓形,竟自躲开了木高义自为得意的快招,木高义眼见这招不得,便转身在一块巨岩上脚一登,身子飘在半空连翻了几个跟斗过来,剑端又指向晁幽。晁幽连退几步。电光火石之间大伙只瞧见他脚在雪地上一借力,半空中连续跳了三个水花竟和飞鸟一样奔到了云端,一名泰山派的弟子此时道:“这是咱们泰山派的轻功,叫‘扶摇直上’想不到二师兄练成了。”木高义那招来得快,晁幽也躲得快。晁幽腾空而上接着一剑下来。木高义这边暗暗想道:“二师弟果然不弱,我适才连出快招眼看即将取胜,但竟被他一一化去,我若要胜,定要在内功上花费心思了。”接着说:“好一招‘天下为心’”于是长剑点了上去,霎时,众弟子手心出汗,木蔓婷心跳则更加厉害,木文虚睁大眼球。木蔓婷知道二师兄晁幽内力比大师兄木高义要差得多,料想他是要输了,手心不禁握住成了一团,不料只见晁幽长剑到得中途,竟自连连翻了几个身却不接大师兄木高义的剑尖,他一个旋转落得雪地之时,旋即发了一掌劈过来,喊道:“接我重掌。”木高义来不及躲避却也高兴,心想,“正合我意。”于是使出全身力气硬是接了他这一掌,似乎要把晁幽推开了出去,一掌就要定胜负,不料晁幽推掌而不发掌,突然蹿到树后,一招“燕子落田”,脚在柏树一登,长剑已经到了木高义的脖颈了,木高义这才醍醐灌顶,知道先前二师弟乃是虚招之中有虚招,当真防不胜防,木高兴连连哀叹。大伙只见他那一掌打将出去,大柏树的一个枝干断了下来,却也和比试无关了。

    木文虚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幽儿,你这招‘燕子落田’本来不奇却也用胜了,可连我也骗了去。”说着走将下来。

    泰山派众弟子接着集到一块,恭候他的教诲。

    木文虚说:“今日比试,大家有目共睹,是你们的二师兄胜了,但代掌门之事却也不一定要武功最好的,你们的大师兄行事历来稳重,武功更在你们的二师兄之上,适才比试幽儿是用了巧智这才反败为胜。”接着又对晁幽喊道,“幽儿,我预备把代掌门交给你大师兄,你可有意见?”

    晁幽不觉委屈反而更加高兴的样子,当先跪下诺诺地说:“师父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怎会有异议?弟子一万个愿意。”

    木文虚点点头,接着默然一笑。小师妹木蔓婷却急忙跺脚十万个不同意的样子,心里显然委屈非常,比自己打了败仗还要痛苦,但却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

    接着,几个弟子手捧一个丝绸锦盒过来,木文虚打开盒子,把碧绿的发簪取了出来,正色道:“义儿,我把代掌门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我和众弟子的寄托,联合江湖各道好友,把匈奴贼子赶出我大汉边界;扬善除恶,本着道家修身养性的路子,光我泰山门庭。”

    木高义失而复得,几乎喜极而泣说:“弟子定然戮力思竭,辅佐恩师。”

    接着木文虚把碧绿的发簪戴在木高义的发髻上,又取下他那旧发簪,说:“上善若水,自在清明,无形无意,自得大道。”众弟子接着跪在掌门人和代掌门人木高义面前,连连说:“弟子当以大师兄为首,谨遵师父教诲。”

    一壶酒的时间,各种仪式已经结束,又一壶酒的时间大伙用了饭,各自回到房中了,不久便已夜来。木文虚独自在房间里打坐片刻,女儿木蔓婷却来到了他的房间,几乎板着脸道:“江湖上都说爹爹是个义侠,不仅率弟子们抗击匈奴,而且不拘于礼节教义,创出了以道家思想为根基的泰山派。可是以我看不然,爹爹偏袒,有失公允。”

    木文虚知道她的意思,开口说:“本来幽儿与你青梅竹马,自你母亲大人仙逝以后,你与他走得更加的近了。”他说到这里,木蔓婷低下头颅,脸颊已经绯红得像早春的桃花,像是触及她什么秘密一般,但她又很是高兴,木文虚继续说:“不过,义儿武功的确在你二师兄之上,而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父的心思的。”接着把木蔓婷叫了出去,又吩咐一个当值的弟子把晁幽叫到他房中来。

    木蔓婷心情由忧郁到开心又由开心到忧郁,脚板连连在房间里跺发出惆怅的声音,木蔓婷没有法子生气地走出去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晁幽来到了木文虚的房间,躬身行礼过后,木文虚几乎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

    “今日比试下来,你果然不负众望,但为师并没有把代掌门人交付于你,你也并不恼怒,当真如你父亲一般,心胸开朗。”

    晁幽实则没有想那么多,比武就只是比武,比武和代掌门几乎无关,对于其他众弟子,或以为能接到代掌门一职为荣,但他生来一向如江水顺势而流,不拘于礼法,如果要他当代掌门整日管这管那因此而失去钓鱼捕猎喝酒的人生美事儿,你定然难以接受,是以师父把代掌门一职交给大师兄木高义,他不但不恼,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晁幽想问些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

    木文虚吩咐他坐下来,又说:“你可知道本门的来历么?”

    晁幽回答说:“知道。本门乃是师父于元光六年时所创,到得今日已是十年了。”

    木文虚接过他的话,道:“不错,而且我木家先辈乃是鬼谷子的弟子,当时名噪一时的纵横家张仪和苏秦乃是我先辈的同门,只是我木家先辈不乐于此道,却对修道之事极为喜爱,后经兵火不断,秦国统一天下,我大汉又灭暴秦,得到文景两帝时,鬼谷子的弟子们已分散各地,家父一直想于太平世间创出一个门派来,发扬道家法理,但那时他已垂垂老矣,我几经心血,正是于元光六年创立了泰山派。”

    晁幽连连点头。木文虚又说:“你知道,我泰山派一向不追求武艺的高下,只在内功上花费心思,修身养性,力求近于大道,是以江湖同道都知道我泰山派武艺上算不上一流,但是内功却是名家中的名家,上乘中的上乘。你知道我们泰山派上乘内功是什么吗?”

    晁幽摇摇头。木文虚又说:“这门内功叫作《本经阴符七术》,乃是神人鬼谷子先生所创著,学了此法小则养颜抗衰,修身养性,大则打通百穴,脱胎换骨,自是力大无穷击水牛犹如蝼蚁。不料先哲的智慧到底难以捉摸,你师父穷了十年,不过学得二层功夫,但已被江湖同道所敬仰。你大师兄虽说天分不差,但比起你来自是相去甚远。”

    晁幽欲言又止,木文虚接着走到火盆边,感慨着说:“是时候了。”回过头来,又问晁幽:“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么?”

    晁幽回答说:“弟子不知道,我只晓得儿时师父就带我奔走各地,关于我的身世,几次问了师父,师父终是搪塞过去。”

    木文虚又长叹一声,走到木窗前,看那漫天的雪花,似乎想起了很远的往事,开口又问:“你知道景帝在位时有一位叫作晁错的大臣么?”

    晁幽回答说:“师父从小教弟子读书,虽说经国安邦之道的书物弟子不喜览阅,但历史名流却也晓得,这晁错乃是景帝早期最为受宠的大臣,文帝时历任太子舍人、博士,后来景帝上位,擢任为内史,后迁御史大夫,终于权倾朝野。晁大夫曾经主张削藩,但后来景帝听从袁盎之计,将他全家满门抄斩了。”

    木文虚说:“这位御史大夫晁错就是你的祖父。”此话一出,当真如沼泽地里飞来一只鹭鸶预备要攻击那些青蛙一般,晁幽就是那群青蛙的一只,悲哀、疑惑和恐惧一时之间袭满全身。

    原来景帝在位时,大汉仍然是郡国并行制,当时各诸侯国在领地里坐大,卖盐铸币,好不富裕,又扩充军需,大有胜于朝廷之势,不仅不上朝谒拜天子,而私底里又和朝廷对干。景帝乃一代明君,知道长此下去定要威胁朝廷,那时晁错官拜御史大夫,立即奏请景帝削藩,景帝本就宠爱晁错,历来十计九听,终于削藩的政策浩浩荡荡地在各诸侯国展开,当时最为强盛的诸侯王乃是吴王刘濞,刘濞治下封国富裕,早有异志,见削藩之策下来大权丧失不说,恐怕富贵难保,刘濞不想从此委屈于景帝之下,于是联合四方诸侯发动了闻名的“七国之乱”。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战争历来需要借口堵住非议,吴王刘濞和各诸侯打着“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名。各诸侯王连兵后势力增加,是以景帝犹豫不决,担心继续削藩下去朝廷低挡不住,那时有一位名臣叫作袁盎,此人与晁错在政治上多为不和,是以一人上来一人则下去,当时袁盎得到窦婴引荐到得朝廷谒见景帝,袁盎献策说诸侯连兵后势如破竹,一副要打到长安来的模样,为今之计,只有杀一人才能使诸侯各王退兵,毋宁说,袁盎所说之人自是晁错,当时袁盎说:“诸侯国借以晁错兵发朝廷,天下人不知道皇帝陛下隆恩,以为陛下削藩是残杀手足,冷血寡义。现下只有诛杀晁错一人,各诸侯王的正义之词必然泯灭,百姓也自当明了。”当时晁错因为变革削藩,又因为历来为官正义凛然,不免苛刻些,先前在朝中已得罪一些名臣,如今大伙随袁盎请奏于景帝,景帝无奈,于是听了袁盎的计策,下令诛杀他的恩师晁错。民间有传,当时景帝派中尉到了晁错家中,下诏骗得晁错来朝议事,晁错自是深信不疑,到得车过长安集市一群太监把晁错的车拦住,引晁错进了一个草房,晁错却不知道景帝在里头,一番别离之谈,晁错泣泪如溪;景帝几杯酒水相送过后,晁错出门被带到东市,中尉立即宣读景帝诏书,腰斩晁错,他的族人也被下诏抄斩。那天满天雨水,正是晁错的独子晁恒在家设宴,款待于泰山派掌门人木文虚,那时木文虚还未创派,晁恒又向来不爱谈于政治,但对江湖中的侠士却颇为仰慕,先前因为一个机缘结识了木文虚,相处下来彼此引为刎颈之交,谁知那时正遇一场变故。景帝下诏后,官兵如潮水般涌入晁家门庭,一时之间,抓的抓杀的杀,木文虚也算是武林中的好手,那时带着晁恒杀出重围,两人后来流落江湖。二十年前晁恒在江湖中认识一位女子,遂与之生下一子,此子便是晁幽,到得后来,晁恒数想到父母大人的遭遇,不久郁郁而终,他的妻子也在同年找了他去。此后,木文虚娶妻生女,带着晁幽和家人奔波于江湖约莫过了十年光景,木文虚的妻子离世后他又于十年前在泰山创立门户,并把晁恒的骨骸迁运到泰山上来,每年清明都会领着晁幽去跪拜,只是告诉他墓里头躺着的人是他的父亲,可是关于他的父亲的事情,木文虚始终没有向晁幽提过。晁幽的祖父晁错现下辞别人世却已经三十年了。袁盎后来被梁国的刺客杀死,袁家从此门庭落寞,他的后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而木文虚创立泰山派后除了依道家法理教弟子们剑法和内功外,在吃喝上却和常人无异,算不上道家门派,况且当时道教还没有出现呢。

    木文虚把这一段冗长的故事说完,不禁思及故人,连连哀叹,晁幽知道师父历来疼爱自己,绝不会妄言相骗,听到此处,已是泪满衣襟。

    木文虚又说:“现下汉匈边界兵火连连,匈奴贼子残杀我大汉百姓,泰山派也应该为百姓做一点事情。”他思忖了一会,接着说,“至于袁家算不算是你的仇人,你自己判断,但是三十年过去了,袁家也已消失于民众的视野,要找他们又谈何容易呢?!为师把这一段往事告给你听,志在你本有权知晓然后做出选择,但为师也希望你明白,往事已矣,不可过于执着!”

    晁幽拭泪说:“师父说的极是,但我身为晁家子孙,祖父和父亲大人辞离人世都和这事有关,不找晁家报仇那也可以,但事关我晁家声誉,我总也要向他们讨一下公道,又怎么可以轻易抛开呢?”说着泪又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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