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人生有两处悲剧,一者执意寻死,一者无力求生。
如果苏白的死可以换回帝国安定或者雪府平安,苏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如果要问为什么雪府没有抛弃他。
苏白睁开双眼看着那个眉眼噙着诧异的少女,意外的偏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黑衣少女将刺进苏白肩膀的长剑收回,有趣的应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苏白被问的怔住,无论从刚才的剑势走向还是脖子上传来的痛感都意味着对方要取自己性命,偏偏在最后关头,那把本应刺穿青涩喉结的长剑,剑势一转,划开了左肩棉袄,刺进了臂膀血肉。
“这就是你所说的血债血偿?”没有去管暴露在夜风中的伤口,苏白暗自庆幸的笑了笑。
少女左肩被苏白划开一道轻微的口子,苏白左肩同样被她一剑刺进几分,仿佛是在以牙还牙,但苏白深谙是对方本性不坏,否则自己蝼蚁一般,凭什么她会垂怜?
黑衣少女却在这时没有理会苏白,而是看向一旁小脸恢复血色的雪诺,咯咯一笑赞道:“我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眼光独到,看人很准。”
闻言,无论是雪诺还是苏白,都是愣住,似乎不懂少女话中的意思,也不知道,方才的一剑,是一项考验,很显然,苏白用无所畏惧的生命经受住了考验。
并未过多解释什么,黑衣少女看向苏白的眸子,再没流露任何厌恶神情,淡然说道:“你很不错,我看你颇有一身蛮力,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走?”
能依仗黄级三星力量力压五星,少女自然而然的将其视为蛮力强横,虽然这少年看起来并不强壮,却也没有想到其他方面的解释,比如那把看似普通却重的惊人的破刀
“先别急着拒绝,好好想想,你应该知道浪子的神秘和强大。”对于对方的建议,苏白没有任何想法的刚欲开口拒绝,他不是谁给骨头就跟谁走的狗,而少女却像看穿了苏白所想一般再次提醒一声。
拉拢,赤 裸裸的拉拢,难道对方真的只是看中了自己的蛮力?而不是看上了自己其他方面的优秀?比如相貌?
心里胡乱猜想着,苏白微微一怔后应道:“尊敬的小姐,在下只是雪府的一个仆人,而且,一年之后我会去考取神学院。”
此话的意思无疑是拒绝的,不但委婉,而且很恭敬,还有一丝属于拍马的味道和小小的骄傲。
饶是之前猜到苏白会出言拒绝,可真当听他没有多想的开口之后,黑衣少女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别人巴结她还来不及呢,更别提会直接回绝了她的拉拢!
“你觉得你可以考进神学院?”黑衣少女有些不满的瞪着眼睛看着他,毫不掩饰猜疑之色说道:“敢问你今年多大?”
苏白看着她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十六。”
“十六岁黄武三星。”黑衣少女盘算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问道:“那你是觉得你的脸很大?”
不知所以然的苏白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小脸,自认为一只手掌便能遮住的脸蛋应该不算大,于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天赋平庸,脸又不大,神学院凭什么给你面子?”黑衣少女嘲笑一般眨了眨眼,十分打击人的说出了实情。
要知道神学院录取底线为:十四岁必须成为一名元者,而元者天赋,即对元力的亲和力水平,又分为甲乙丙丁等不同层次,神学院首先会择优优先录取,对武者要求更高,可以说,十六岁不达到七星的武者,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踏入那道门槛,而且,这仅仅是底线。
说真的,对方一席话确实如同一盆凉水浇在头上,如受打击的苏白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但他想了想后并不认为自己天赋平庸,虽然十六岁黄武三星确实很平庸,可他真正修行的时间,也不过仅仅两个月,两个月踏破三星,如果这属于平庸,那这世上岂不是没了天才?
长时间安静,黑衣少女不说话,便没人会出声,她是全场的焦点,俨然有着一股大人物独具的气场。就像她在拉拢苏白,谁也不敢发表意见,就算再不赞同,可也没谁会愚蠢到将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即便是雪诺、马夫等,他们也不会出言干涉,那是苏白的事儿,只要他觉得可以,那就全由他自己做主。
少女再次淡然的抬起眸子,赏识一般问道:“怎么样?现在要不要跟我走我不敢保证你未来的成就会多么耀眼,但我可以保证,比起在这里做一名仆人,跟我走无疑要强上很多倍!”
苦笑着抬手摸了摸被血水浸红的肩膀,苏白看着手上的血迹喃喃道:“不打不相识,之前我在门外听到你和雪诺是朋友?”
瞧着故作而言他的苏白,少女稍稍一愣,转头与雪诺相视一眼欣然一笑应道:“没错,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白小心翼翼的将破刀别在裤腰带上,目光低垂间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和她也是朋友,她的事也是我的事。”
抬眼看着少女疑惑的眼睛,苏白继续道:“敌人的敌人或许还是敌人,但朋友的朋友都可以是朋友。”
少女愕然的眨了眨眼睛,思考了片刻,同样将长剑背到身后,声音带着笑意称赞道:“我发现你越来越有意思了,而且,这个说法很有新意,我喜欢。”
正中下怀,苏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笑问道:“如果你对朋友的许诺还算数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带着那些浪子走了。”
“当然,我一向尊重朋友的选择,既然你不愿跟我走也罢。”少女果真说到做到,在苏白和雪诺身上再次打量了两眼,迈开步子走向楼外。
“明年我也会去参加神学院考核,朋友,但愿到时可以在学院里看见你,不过,你被录取的希望似乎渺茫。”路过苏白身侧之时,少女微微一顿,很有兴致的再次提醒一声,不无玩笑之意。
黑衣少女行出阁楼,在所有浪子恭敬的目光中,走到君不争面前轻声说了两句,而后只听君不争慨然叹了一声,若星的眸子怀着莫名意味在马夫身上扫了两眼,又抱拳微微行了一礼,便吩咐一声,众浪子如同沛然急流,迅速撤出小院,在众多雪府伤员的目光中,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听夜空两道嘹亮龙吟在城外响起,而后于檐舍下缓缓逸散,最终归于平静。
来如奔雷,去若夜风。
雪府大厅。
众人面面相觑。
马夫看着半截身子满是黄泥的擎苍,微微一叹,没想到,一个纵横沙场的威猛武者,竟然在原野手里,弄的如此狼狈不堪。
“老马,大家伤亡如何?”雪松紧蹙眉头一脸忧色的看向马夫,第一时间询问府内伤者情况。
马夫起身揖手向着雪松行礼,回禀道:“雪松大人,雪府上下,几乎全已负伤,不过好在浪子没有伤及诸位兄弟的性命。”
“他们呢?”眉结稍舒,雪松问道。
马夫摇头轻叹,慨然道:“浪子很强大,雪府无法和他们相比。”
言外之意,自然是无一伤亡。
一场战斗,对方无一伤亡,代表的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唉,好了,都下去吧,把府内储备的药材都拿出来,好好医治伤员。”无奈叹息一声,雪松挥动衣袖,还好,机缘巧合之下,由于苏白的出现,雪府渡过了此次劫难,正可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众人纷纷退下,着手府内伤情,唯独擎苍扶着巨阙站于厅中,待所有人走完,看着雪松说道:“伯爵大人,既然此事已了,那在下就不多加打扰了,明日一早便会启程返回将军府,到时不必相送。”
雪松目光微垂,他虽毫无战力,但心思要比此类武夫细腻一些,不排除对方回去禀告详情的嫌疑,雪松稍有不安的抱拳回道:“虽说小女以死相逼才使浪子无功而返,但此次劫难还多仰仗将军护持,雪某感激不尽,不如明日待设宴款谢将军恩情之后,再行离去也不迟。”
自始至终没有看到阁楼内详情的擎苍,并不清楚浪子无功而返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但雪松给的说法最为合理,没有多少怀疑的摇了摇头婉拒道:“多谢伯爵好意,在下心领了,最近听闻前线战事将起,在下身为战将,自当随时准备投身杀敌,这设宴的事儿就先且搁下,待我大燕荡平敌贼之后再聚也不迟。”
“那”雪松迟疑叹气,两手愤然一拍,犹如是在对前线战事忧心,而后连忙上前连走几步,袖袍一甩抱拳钦佩道:“大燕得将军真乃我大燕之福,佩服佩服,既然如此,雪某再客气就显得太拘小节了,那今晚一别就权当雪某为将军送行吧,预祝将军大展宏图,神佑大燕!”
被雪松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说得战意大起,一扫被原野残虐的阴郁,擎苍眼中透着一股对战事的狠劲再次一拜,道别道:“在下告辞。”
“将军保重!”雪松回礼。
擎苍背负巨阙行去,雪松也终于暂时压下一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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