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敢问可有后悔药卖？”
苏白极为凄苦悲痛的低下头去，早在少女爆发那一刻，就已经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梅谢春方至，这样的时节即便夜风回寒，可一向信奉春捂秋冻冷暖自知的苏白，依旧裹着一件灰青色质朴棉袄应该不会觉得冷，即便那棉袄上有几处较大的口子尚未盖上简陋的补丁。
可他还是觉得很冷，从头到脚通体冰凉，仿佛是被人在严寒凛冬拎着扔进了一片冰湖。
他知道这份凉意属于来自大人物的威慑，此时的他就犹如一只还长着茸毛的小鸡子，弱不禁风的杵在当场佯装镇定却不敢有丝毫作为，甚至瑟瑟发抖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不敢回话，不敢抬头，不敢转身去看那一道道强悍的目光，仿佛敢于露出一丝不屑或者不爽的神态，下一刻便会立马变成一摊鸡肉酱，连狗都不愿舔上一口的那种。
凄凉夜风自院外石道绕过那些散落的火把，带着余温窜进院内，却被一片黑压压人群的沉寂再次渲染上冷傲，而后顺着人群夹缝，钻进阁楼内扑到苏白身上。可能众多黑衣人的冷意被夜风携带，使清冷的夜风增幅到足以穿体入墙，所以这才是苏白会感觉到很冷的原因？还是说他真的成为了一只泡在咸水里的臭鱼，只要敢折腾一下，便会有人将他连着那一盆咸水全部倒掉？
仿佛咸鱼的归宿总是砧板，它的命运终是刀俎。
翻身的咸鱼只不过是个冷笑话。
背对着门外众人的苏白仿佛成了众矢之的，如若不是大小姐发话，这小子即便不小心揪掉了大小姐的一根头发，或者长得太丑脏了大小姐的眼睛也足以成为众人将他乱刀砍死的理由，很正当的理由，因为他得罪的人是大小姐！
如果有人胆敢提出争议，或者讲究什么是王法？对不起，浪子们只会用拳头将你打的鼻青脸肿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告诉你一个事实：王法，拳头大的就是王法！这也正是为何他们敢于不屑三大帝国的真正原因！
心绪难平中苏白将余光投向站在案前对于一切早已无计可施僵住的雪诺，那张苍白的俏脸蹙起的细眉写满着自责，如果早一步阻止二人争斗，或许现在雪府早已入了安详夜梦。
摇曳烛火里的如画朱窗如纸白墙，苏白想着自己第一次踏入这间阁楼时的春风满面，想着自己正准备在武道上踏途青云，他的心绪渐渐深感惘然无力，深吸了一口气，无奈轻叹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少女那双恚怒的眼睛。
血债血偿，自古以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所以苏白的眼睛在抬起来那一刻很郑重，颇有一副大义凌然慷慨就义的味道，被恼怒的黑衣少女掺着苏白先前的恐惧解读一番，却成了故作的不畏强权，贫贱不移的做派。
双眼微微一滞，黑衣少女有些诧异于苏白此时的表现，而且夹杂着少许钦佩，不得不说这个少年很明智，如果他此时立马跪地求饶，那自己便会以更快的速度一剑将他杀了，可他选择的是不畏权势，但这种做法，就想蒙骗自己的眼睛？
在黑衣少女心里，这种做法似乎司空见惯，就像那些拼命想要追求自己的俊杰们，总会有人刚愎自用的自恃清高，故作一副不为美色所动的正人君子模样，从不上前谄媚，如果换作无知的少女很可能被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法给征服去，可惜，她是少女，但绝不无知。
话说回来，苏白此时的做法在她眼中无异于那些装模作样的‘正人君子’，看上去手段高明，其实内心别提有多么虚伪与肮脏。
“装！又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小人！”
黑衣少女眼中的愤怒混杂着鄙夷，并未开口揭穿苏白的虚伪面貌，她眼睛微转，想来也正好借此时机让雪诺看清楚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从而让她认清将圣能托付给他是有多么不明智！
身随意动，长剑微微一收，又迅速刺去，一剑掠起清风，极短的距离，目标是那个少年抬起下颌露出的脖子。
苏白沉默站在阁楼内，眼睁睁看着少女将剑送向自己的喉颈，本能下是想躲开，可他深知，这一剑关系着整个雪府的命运，如果一死可以消除对方愤恨，那他死不足惜。
剑风吻上了脖子，苏白用力闭上眼睛，然后把心头那些惘然和不甘全部抛除干净，嘴角轻轻勾起似是在做一件功德，引颈受戮！
一动不动面向死亡的少年，一头及耳的白发乱晃着，仿佛是在诉说它的主人的凄苦命运。
破袄棉絮也在此刻胡乱翻飞，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羁绊，尤自凌乱中等待着血染红棉。
见黑衣少女动手，院内的一干人等有叹息，有不舍，有不屑，有冷漠。嘲笑的人或许忘了，此时那个孤单无依的少年，正是他们曾经的缩写，只不过他们幸运的没有招惹到一个可以随意捏死他们的强者。
“对不起，对不起”
雪诺无力的瘫扶着案桌，那盆剪梅差点被她不小心撞在地上，回想着傍晚时分的会心交谈，看着马上就要变为一具冰冷尸骨的少年，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或者说即便苏白今日不死，可总会有一天要面临同样的处境。
好像任何人都是在向死而活，从不觉察生命无常，刹那生灭。
剑尖的冰凉锋锐，迅速自颈部传来，苏白依旧闭目，剑尖再进刺破皮肤，剑尖饮血，殷红的血水顺着剑身开始滴淌，缓缓顺势流向剑柄。
握着剑柄的素手，却是微微一僵。
“刺啦！”
一道割裂的声音传出，在安静的阁楼小院中分外清晰，听到这一响动，投去的诸多目光，愕然的眨了眨眼睛，而后静看着剑上淌落着血水，侧耳听着始终未停滴答滴答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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