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很好,恹恹的靠在床上,既没有胃口,又没有睡意,手边正绣着一幅山水图,可才下几针就已觉无味,只是随意丢在一旁。
天依然是阴阴的,外面不远处苍翠的枝叶上还挂着水珠,一股清新且带着泥土香味的气息夺框扑面而来。
菊香进来服侍我起身更衣,见我面色不大好,便问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今儿显见的烦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见我摇头,就又道:“现在城里瘟疫横行,一定要多注意些,如果二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就一定要唤奴婢叫常大夫及时来瞧瞧才好。”
我点了点头,道:“不必,许是这两日雨水有些多,连着公主的事,心里有点烦。”
菊香有些担心的看着我说:“那么,二小姐可以过两日再去找王爷,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摇头道:“不行,瘟疫这么厉害,我们等得,外面的人可等不得,缺药少医的,一晚上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菊香低声道:“是。”
我从房里出来,径直往云南王处去,刚进门,就发现今日沧泱也在,但我并不讶异,我大概了解,每至月末,他都会特意来府中跟云南王交代一下整月累积的一些琐碎小事。
我服了服身,对着云南王道:“爹。”
云南王瞅了我一眼,嘴角隐隐的含笑问道:“终于想起我来了?”
我颔首说:“我心里一直都是想着爹的。实在是见爹太忙,不敢来打扰。”
云南王对我轻轻哼笑一声,道:“你少来,”盯着我,“就你那些花花肠子也就骗骗明儿罢了。”眼睛里全是对世事的通透。
我撇了撇嘴道:“您放心,我可从来没有骗过他。”说着,我便转眸看了一眼沧泱。
云南王的目光扫过我,定格在沧泱的身上,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半晌后,抬手指着沧泱道:“外头瘟疫这么久了竟还未遏止住,依我看,底下那些人终无用处。从今日起,我只把此事全权都交给明儿来做,”满脸笃定的望着沧泱,“所有人的命全都系于你一人身上,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沧泱低垂下了目光,蹙了蹙眉,压低声音道:“干爹,我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我看他的气色不错,面上津润如光风霁月,一边说话,一边步履轻缓的朝前迈,可他的语气却是清冷,不似平日般和煦。
云南王摆手道:“你已成大器,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料理,无须介怀太多。我不苛求你城中无再有一人或死或伤,只需你尽力挽澜即可。”
沧泱看了看云南王,轻叹一声,半晌后,终是于顾盼间轻轻点头。
(ex){}&/ 他顿了一下道:“干爹其实心里是有百姓的,他对自己领地里的百姓,真的就好像对待自己的亲朋一样。”
我盯着沧泱打量了一会儿,问道:“怎么?”又蹙紧了眉头说:“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好似是有别的深意?”
沧泱浅浅一笑,用指尖摩挲着我的眉心,“没什么其它的意思,是你想多了。”
我眯眼望着他,道:“爹固然对自己领地里的百姓好,可这不是在朝为官为臣之人都应该做的吗?”
他手里的动作微滞了一下,语气落寞道:“可朝中又到底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我拽过他的衣袖,看着他说:“那也不能因此把我们心中的界限一降再降,”再悄悄拉过他的手,小声说,“为官为臣与为君为帝完全不同,帝王权术,深不可测,”叹了叹,“我相信爹会是一个很好的臣子,可他,绝不会是一个好的帝王。”
沧泱朝我摇了摇头,沉声说:“帝王权术,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以干爹的手段,这些皆不是难事,他必定可以做到。”
我的眸光淡淡的落下,又抬起,“又有话说,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者,以其威势也。你觉得爹能做到吗?”
他不答。
我轻言道:“只这一点,爹就不成。”
沧泱蹙了眉头,对我说:“照你的说法,这一点,当今的陛下不也一样还没有做到,那他也不会是一个好的帝王。”
我忙摇头道:“这不一样,”又解释说,“陛下是重重阻碍,才至今还没有做到。而爹,则是完全不会去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其实你应该清楚,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我想,在他的心里,大概是早就视罗熙为仇敌了,不过,即便多不痛快,在大是大非上也绝不能错。
一会儿,沧泱缓缓垂下眼睫,又道:“干爹的心里装着百姓。”
我对他笑了笑,轻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陛下的心里没有装着百姓呢?”
沧泱语气冷凌道:“可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心里装着百姓呢?你当真这么了解他吗?”
我一怔,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来,望着他道:“我知道。我知道陛下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不会有人会做得比他还好。”我明白这话一说,他必定两日不会再理我,可我还是说了。
沧泱凄然问道:“你一定要这样说吗?”语气里丝丝怆然融合入扣。
我蹙着眉头,低低的垂下眼眸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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