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讨论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
“各组明天上午开个协调会，抓紧行动，特别是财务和审计的取证要立刻进行，申请检查院配合，不要提前通知相关单位。”
“赵雅菲留下。”周德强调了下一步重点侦查的方向和需要协调的内容，结束了会议。
人群散去后，周德看了眼周浩明：“小伙子是气象局的？”
“是，我叫周浩明。”
“你可是大名远播啊，呵呵，上次审计京南市局，赵雅菲就跟我提起过你。”
周浩明瞧了眼赵雅菲，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心砰然蹦了一下。
“走，今天我请客，有事和你商量。”周德笑呵呵地拍着周浩明的肩膀，一同向门外走去。
在不远的一个饭店，赵雅菲选了个安静的包厢，三人坐了下来。
“听说你是造价师？”
周浩明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大叔怎么啥都知道。
“我们急缺你这样的年轻人啊！”周德加重了语气说道。
赵雅菲给两人斟茶，笑着说：“你的情况我都告诉周处长了。”
周德端起茶杯：“来，以茶代酒！”
两人碰完杯，凉菜也上桌了，周德招呼大家边吃边聊：“我们的工作想必你也了解，我每到一个地方，申冤的群众把我当成包青天，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每次都让我感动，同时也让我觉得无能。”
说到这里，周德叹了一声：“群众寄予我们厚望，让我苦恼的并不是自己不能成为廉洁公正、不附权贵，铁面无私，英明决断的包青天，而是身边没有南侠展昭、公孙先生这样的能臣啊！”
见赵雅菲眼神不对，周德忙补充：“啊，小赵能力强，就算半个公孙策吧！”
三人相视而笑，赵雅菲接着道：“虽然我们队伍中的同志在德方面没有问题，都能抵制纸醉金迷的诱惑，但在才方面真心是不行呀。”
“他们也想查出问题，但缺少专业方面的技能和手段，就是外行查内行，一头雾水啊。例如，图纸都看不懂，你怎么知道眼前的建筑是否按图纸施工了？”
“关键是他们大部分人拉不下面子，自己看不懂，发现不了问题，也不主动问，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人到现场转了一圈，问题没查出来。”
周浩明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就像我们单位领导竣工验收，转一圈收个红包就完事了，对吧？”
赵雅菲停顿下回答：“除了不收红包，基本一样，呵呵，查出来的都是表面的东西，例如资料不齐全、管理不规范等，隐藏的东西他们是查不出来的。”
“所以说，我有这个心，没这个力啊！”周德又叹了一声：“今天会议你也参加了，这些人的专业水平怎么样你也能通过他们的发言看出来，我们的工作和其他单位不一样，我们好比医生，是对抗病魔，治病救人的，需要高智商、专业的人。”
“你见过技术不过硬的医生，上手术台给病人做脑手术吗？”
“我们这些人，没有扎实的专业技术，却不得不上手术台，但你上去了不敢真动刀子啊！万一拉错了可是要死人的！”
周德喝了口茶，话锋一转：“德才兼备，难啊！”
赵雅菲看周德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小周，你这次实名举报，考虑过后果没？”
“我已经辞职了。”
“有兴趣助我一臂之力吗？”周德有点急切。
“我还没想这方面，容我考虑下。”
赵雅菲道：“就算你想进督查队伍，也要参加公务员招考，面试通过才行。”
见周浩明没有反对，周德觉得有戏：“小周，你是双料博士，又是全国注册造价师，又有工地经验，难道你不想从事能充分发挥自己能力的工作吗？”
“你实名举报，最终肯定在气象局待不下去，换个环境，能学到新的东西，快速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和能力，你好好考虑下，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考试没问题。”赵雅菲不失时机补充道。
晚饭结束，周浩明与二人告辞，独自在人行道走着，他在思考周德的建议，也在做下一步的打算。
周浩明按下手机开机键，一连串通知信息跃进眼帘。
全部是郭建峰和办公室打来的，还有十几条信息，都是单位不同的人发来的。
周浩明点开一条，是郭建峰发为的：小周，你在哪？速回单位开会！
时间是中午1点。
下一条还是他发的：小周，你的辞职必须通过局务会审议才能决定，在没有允许前，你必须来单位上班！
时间是下午2点10分。
第三条还是他的：小周，怎么还不开机？没电了吗？看到回电话！
时间是下午3点。
正看着，电话打进来了：“周浩明！你在哪？”
正是郭建峰。
“有事吗？”
“明天到单位有重要的事，一定要来，不要关机！”说完，电话挂了。
第二天大早，周浩明将宿舍里的衣物整理完毕，上食堂结了饭卡，到后勤办理了退房手续。
做完这些，已经是上午10点了，周浩明信步走进了郭建峰办公室。
“坐！”郭建峰面无笑容地说道。
“上午我将你的辞职申请向领导汇报了，领导没有同意，你好好干，别整那些没用的！”郭建峰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有不批准的理由吗？”周浩明没有理会他的表情，问道。
“领导说不行就不行，还要什么理由？吃了豹子胆了，敢和领导对着干！”郭建峰此时有点压不住火气，脸上的横肉随着咬字不停地抖动着。
“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谁都是从你这个年纪、从你这个岗位上干上来的！胡子都没长全就想着怎么治领导了？”
“你上次举报王福禄，省局领导非但没有责备你，还对你大加表扬，将你从市局提拔到省局工作，安排到这么重要的岗位，对你寄以厚望！可你干嘛了？”郭建峰眼睛瞪圆了，好似要一口吃掉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
“让你听一次话咋就这么难？你就照着韩刚的话做能咋地？”
郭建峰劲使的大了，这会明显上气不接下气，他停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就是说你这千年都要忍着！忍不住的永远成不了婆！”
周浩明懒得和他理论，起身准备离开。
“我就问你一句话！再走不迟！你是不是找督查组去了？”
周浩明很奇怪，他怎么知道：“谁说我去了？”
“你找他们干嘛了？”郭建峰迫切想知道答案，没等周浩明说完便追问道。
周浩明思索了一下，答道：“我只是做了人应该做的事。”
郭建峰明白了，周浩明确实是去举报了，他急忙起身拉住周浩明的胳膊，态度好了许多：“你先坐，先坐。”
郭建峰出门打了个电话，随后拉着周浩明起身就走：“去局长办公室。”
周浩明在省局工作快一年了，别说局长办公室，就是几个副局办公室都没进去过，每次到局长办公的那一层，都会被走廊口的办公室专人拦住，根本不让进。
外人也就罢了，自己可是本单位的职工啊！
这次没人拦他，跟着郭建峰，周浩明顺利进了局长办公室。
进门一看，呀，屋子极为宽敞，已经坐满了人，除了人事处处长和办公室主任，还有几个副局长。
每次开会都是这个出差，那个考察，这个学习，那个调研，今天咋就这么齐整呢？
“小周，听说你有情况向中央督查组反映？”局长笑着问道。
没等周浩明回答，高副局长先发话了：“你是高材生，基本的组织纪律都不懂吗？有情况有问题逐级反映不懂吗！你把我们这一级组织放在哪里！”
坐在旁边分管党政审计的副局长也按耐不住：“我们组织有一套完整的体系，特别是针对领导干部的管理上，从上到下都有着全面的监管，无论哪一方面存在问题，都有反映的渠道和方法，这些都写在了公务员法和党章里，你作为组织的一份子，不但不遵守组织纪律，不按程序办理，更严重扰乱了全局的的各项工作和组织程序，你知道吗！”
“小周，你说实话，你到底去干嘛了？”
局长打断了这些人的责备，耐心地问道。
“我去举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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