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传光没有继续对话,而是低头看了下手机:17点10分,还有时间。
他喝了口茶,抬头环视一圈,思索下说道。“好,我听听他的解释。”
丁河等人不约而同看向后排的周浩明,高传光也顺着目光扫了过去:是个面色黝黑、相貌平平的年轻人。由于身穿工服坐在角落,高传光一直没注意他。
“我是气象局驻地代表,这是9月底工程费用结算单和工程款支付明细单。”在密集目光的注视下,周浩明鼓起勇气走到前台,将单据交给高传光。
接过单据,高传光扶了下黑框眼镜,仔细看起来……半晌,又缓缓放下抬头问:“你来工地多久了?”
“不到四个月。”周浩明认真回答道。
“你工作几年了?”
“今年刚参加工作。”
高传光笑了下,回头对身边的“徒弟”说:“你们看,都是今年参加工作的,人家已经当上驻地代表独挡一面了,你们还要靠我培养,这就是区别。”
丁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陪着一起笑。
“你是建筑专业的?”
“不是,我是物理和数学专业。”
高传光皱了下眉,回头问丁河:“你们以前的驻地代表呢?”
丁河生怕周浩明说错话,在旁边干着急,这会赶紧说道:“前面的那个工作责任心不强,没有起到应有的管理和督导职能,造成工程问题不断,我们把他换了。”
“所以你们就换了个刚毕业不是建筑专业的年轻人,让他一人审核工程款支付单据?”高传光加快语速反问道。
丁河不知如何回答,尴尬地将目光移到赵怀壁身上,赵怀壁赶紧扭头避开,装做没看见。
“今天就到这吧。”高传光合上本子说着。
“明天我先到局里汇报,晚来一会,你们先过去看凭证。”散会后,高传光对三个“徒弟”说道。
丁河紧跟两步与高传光并排走着:“高处,这会快六点了,不如我们到前面的培训基地休息下,吃完饭再回。”
培训基地位于平远镇偏僻山腰上,四处密林环绕,十分隐蔽。
这个培训基地是十年前市建设局主导建设的,山清水秀、环境优雅,特别是夏天,气温适宜、瓜果丰盛,是个休闲避暑的好去处。
培训基地除了培训的教室和设施外,生活和娱乐设施也一样不少。白天没有课的学员可以到茶园里喝茶打牌、赏花喂鱼,晚上可以到ktv饮酒嗨歌、洗浴按摩。
每年夏天,这里培训人员擦肩接踵,学员宿舍安排的满满当当。
不同的是,这个培训基地只针对公务系统内部人员,其他人员严禁入内,丁河考虑到高传光在外面吃饭有顾虑,特意挑选这个地方。
高传光谢绝了丁河的邀请,四人上车驶离了工地。
周浩明拿着自己签字的单据,站在会议室门口,高传光的话点醒了他,他终于意识到丁河这么急切让他当驻地代表的原因了。
想到丁河在办公室拍打自己肩膀,笑着嘱咐重托的表情,他胃里就一阵阵恶心。
“周浩明,上车!”赵怀壁在远处打断了他的思绪。
“把工程资料都带上,吃完饭晚上开会。”赵怀壁又大声叮嘱。
京南市气象局
王福禄坐在会议室一手翻着桌上的凭证,一手拿着苹果吃着,他在等丁河到来。
晚上大概7点,丁河一行进了会议室。
“你们怎么搞的?”王福禄皱眉问道。
“赵科长,你带小周把工地上的单据和资料复印一下。”丁河转身说道。
等他们出去,丁河坐到王福禄身边,窃窃私语起来。
“周浩明,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汇报?”赵怀壁在车上一直没机会说,这会指责道。
“张得全说你知道啊?而且会计付款需要你们领导签字吧?你不知道?”周浩明很奇怪,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全砸到自己身上?
过了半小时,周浩明复印完毕,回到了会议室,一进门王福禄说道:“周浩明,你过来。”
王福禄招下手,示意周浩明坐到对面:“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这一问周浩明愣了,他想不到这些人口径如此统一,竟然没有一个说真话,看来这次锅背定了。
周浩明不知如何回答,低头沉默。
“你写个辞职申请吧!明天交到人事科。”王福禄将剩下的半截烟吸完,拍掉身上的烟灰说道。
辞职?
周浩明看了下丁河,丁河低头喝水,又看了下赵怀壁,赵怀壁低头翻看单据。
在共同利益受到威胁时,他们形成了强大的同盟,自己对他们而言只是个牺牲品。
想到这里,周浩明内心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强烈的憋屈和无助:“我不会辞职的,因为没有理由!”他咬牙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
周浩明按时上班,却被门卫李大山拦住了:“周哥,唐科长叮嘱不能让你进来,对不住了。”
周浩明笑笑,转身离开,今天必须要进去,因为他要找高传光讨个说法。
来到西面货场,碰到了老刘,寒暄了几句,周浩明便进来了。
从货场来到办公楼,他停下了,办公楼值班也是保卫科的,要想个办法才能上去。
这时,王福禄从食堂出来,走向办公楼,赵怀壁和丁河在两旁低头哈腰说着什么。
保安急忙跑步拉门迎接。
周浩明找准机会,等保安转身的时候迅速窜了进去。
来到会议室,发现高传光不在,周浩明问:“高处呢?”
扎马尾的姑娘看是昨天工地的小伙,笑着说:“高处不在,有重大情报汇报嘛?”
“对,我要反映情况。”周浩明不加思索回答。
刚从王福禄办公室出来的丁河,经过会议室看高传光来了没有,碰见正在等待的周浩明:“你在这干什么?”说完拉住周浩明的胳膊出去了。
“有事我们私下解决,别在这捅篓子。”丁河死死掐着周浩明说道。
周浩明痛的甩开丁河:“反正辞职了,怕什么?”
“不让你辞职行了吧?”丁河边说边拉着周浩明进了王福禄办公室,并把门反锁上。
王福禄正在接电话:“好好好,具体时间等您通知,好的……好……再见。”
“这小子竟然想找高传光告状!”还没等王福禄放下电话,丁河拉过周浩明说道。
“好啦,好啦,我头都大了。”王福禄摆手说道。
“这事也不全怪你,辞职是有点过了,但驻地代表你是不能继续当了。”王福禄揉着额头,招呼周浩明坐下。
“你写个检查,换个岗位继续上班,对你个人没有影响,你看怎么样?”王福禄继续说道,并没有征询丁河的意思。
“这个情况不是我造成的,就算写检查也要有过错吧?”周浩明想不通,回答:“我真不知道错在哪。”
丁河在旁边附和:“单据上只有你的签字,你不写谁写啊?不管有什么理由,要靠证据说话!”
周浩明哑巴吃黄连,从证据角度看,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生存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有核心力远远不够。
看周浩明不再说话,王福禄喝口茶:“你回去再想想,换个岗位总比丢饭碗强吧?”
丁河知道王福禄这是缓兵之计,如果周浩明完全没有顾虑背水一战的话,他们会损失更多。
只要稳住周浩明,拖住高传光,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
“知道刚才是谁的电话吗?”王福禄等周浩明离开,低声对丁河说道。
看丁河不解的样子,王福禄接道:“是审计局分管行政事业审计的吴副局长。”
“他说了什么?”丁河急切的问道。
“说问题比较多,有些性质还很严重,为了能妥善解决,最好约个时间沟通下。”王福禄有气无力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什么时间?”
“说等审计结束再定,怕有什么遗漏,让我们作好准备。”
这时有人敲门,来人是赵怀壁,说是高传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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