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三楼已经八九天了。又陆陆续续来了几病人,每个病人都是被押进来的,刚开始都要吵闹一番,直到被护士们五花大绑后,才会安静下来。这几个病人来之后,输液室已经住不下了。我在走廊偶然听见护士们正在讨论病人太多输液室已经住不下的问题。崔护士长说:“病人来了这么多,把住输液室的病人转几个到温馨病室吧。”她看到走廊上的我,就对其他护士说:“我觉得吴秋菊还比较清醒,可以转进去,不要套脚了。”
我听见不用套脚,十分惊喜。果然下午的时候,崔护士长叫道:“吴秋菊,拿上你的东西转进去住。”我拿上我的生活用品跟着崔护士长从隔断门进入温馨病室。崔护士长带我进入3―1,指着其中靠窗的一张床跟我说:“你就住这张床吧。”我听了把生活用品放到那张床的床底下。
我看了看我住的这间病室,是个大病室。住了十多个病人。在我单人床的旁边一张床上住了一个胖胖的女生。她长着一双狐狸眼,头发有一股是白的像特意挑染的。她看起来十分有“风韵”。
她看到我搬到她旁边,好奇的问:“你才来的吗?叫什么名字呀?”我说:“我叫吴秋菊,你呢?”她回答道:“我叫漆贵云。”她又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伤心的说:“我和爸爸妈妈把碗摔了,被他们送进来的”她安慰我道:“你爸爸肯定会来接你的。”我十分迷茫:“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还会不会来接我?你呢?怎么进来的?”她说:“我是和我婆婆打架,被她叫警察把我抓进来的。”我又问她:“那你来了多久?”她回答我:“已经十多年了!”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才来八九天心灵就已经像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沧桑,不知她是怎么一天一天的过完这十年三千六百多天的牢笼生活!
我同情的问她:“天啦你住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叫你婆婆或者老公接你出去呀?”她告诉道:“我婆婆说了不会来接我回去,我接了两次婚,第一个老公娶了别人,不会管我也不属于我的家属。我的第二任老公在我进来后,就立刻和我办理了离婚手续,也不属于我家属不能来接我回去。我有个几岁女儿只能看看她长大后会不会来接我这个妈妈。”我继续追问道:“那你还有没有其他亲属,叫他们接你也可以呀。”她告诉我说:“我还有个姐姐,她和姐夫每年来看我一次,给我存一百块钱做生活费。我叫他们来接过我,但他们说:‘你出去后在哪住?怎么生活?在这里有吃有住那么好。’所以他们也不愿接我回去。”我吃惊的问道:“一年一百块怎么够用?”她说:“所以我只能拿钱来买卫生纸等生活用品,不能买零食吃,都是别人给我一些零食吃。我现在都只有几十块了,我要省着用否则连买卫生纸的钱都没有,只能用公用卫生纸。”我只得安慰她道:“也许等你女儿长大了会来接你。”但是想想都知道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我都觉得我说了一句无用的废话,但是希望能给她些许希望。她听了我的话,用一种平静中带着认命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我一辈子可能只能待在这里,永远不能出去了!”听了她的话,我想像着假如爸爸永远不来接我,我会怎么样……。那个永远到底有多远?想想都令人绝望!
为了抛开这种绝望的想法。我只能到走廊走走,或者到饭堂看看电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到饭堂看到陈诚也在那里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一首歌。我想看电视剧,就去问陈诚:“陈诚,我不想听歌呢,我想换台可以吗?”陈诚说:“但是我喜欢唱歌跳舞。我自己还会跳舞。”我听了一阵惊喜:“你居然会跳舞?你可以跳一支给我们看看嘛?”陈诚立刻同意道:“好呀!”
她来到饭堂中央。伴着电视里的音乐,挥舞着手臂,轻盈的旋转着脚步翩翩起舞,像一只翅膀残缺的蝴蝶,正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向天空飞去。
她用心的舞姿触动了我的心。我不由拍手叫好:“陈诚你跳得真好,你出去后可以去学跳舞。”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旁若无人的跳着,仿佛身在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的空旷舞台上。
晚上的时候夜聊。由于3―1住了十多个人十分热闹。大家谈到自己都是怎么进来的。大对数人都是因为和家里人吵架,被自己的丈夫,亲生父亲或者被自己养大的孩子送进来的。
有的人一住就是十多年,已经把出去当成奢望了。有的才进来一门心思在想家属什么时候接自己回去。聊到家人柒桂云回忆起自己的爸爸,她说:“我爸爸死了十多年了,我现在都老是想起以前在家时和他在堂屋说话的场景。”
后来,有些结婚的聊到自己老公。柒贵云最是开放直接,一聊到男女之间的问题特别来劲。她问别人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特别寂寞特想自己老公等等让人脸红的话。我特别惊讶原来私下里女人们可以这样大胆!
陈诚没有住3―1,但是我们两个由于年龄相近,她又特别像我高中时的一个闺密。所以我们经常在饭堂聊天。我问她是怎么进来的,她告诉我说:“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跟着爸爸生活。因为我没挣到很多钱,他对我不满意,我们经常为钱的事争吵。所以他把我送了进来。”我惋惜道:“你跳舞那么好呆在这里可惜了,你出去可以当舞蹈家的!你向你爸爸求求情,让他接你回去吧。”她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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