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杳有些为难,她半年的工钱也才一两银子,可这件衣服却远远不止这个价钱。她将盒子推回去,婉拒道:“少爷,恕我不能接受,但还是多谢少爷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陆伯温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他瞧着固执的拒绝他的阿杳,像是犯了难,发愁道:“你也知道陆府那边……两月没有送银子来了,我给不出你工钱,这件衣服也是在京城的朋友送的,我只好拿它来抵你的工钱了,即使你不在意,我也不能亏待你不是。”
这得抵多少年的工钱啊,阿杳想,即便她再在陆伯温身边做十年的事,也抵不上这件衣服。
但就算没工钱她也不会离开陆宅的,陆伯温这样大费周章的要抵她的工钱,不让她吃亏,阿杳心里暖暖的很是感动。
阿杳的表情告诉了陆伯温她的想法,他再接再厉的说道:“拿着吧,你好歹是我陆伯温的丫鬟,有一套拿得出手的衣衫也是应该的,不然你随我出门,岂不是落了少爷我的面子。”
陆伯温都这么说了,阿杳再拒绝就是矫情了,她将盒子收下,对陆伯温说了声“谢谢”之后,又犹豫道:“那个,少爷……”
“何事?但说无妨。”陆伯温把书籍收好,准备一会儿带阿杳出门。
少爷书是一样的看,字是一样的练,怎么就忘了上鹿采学院了呢。人家书院都已经来人催了,阿杳也不好不提醒陆伯温,也不知道会不会打乱他的行程,感觉最近他都挺忙的,时常见不着人。
阿杳道:“鹿采书院那边来过人了,少爷准备何时回去上课呢?”
糟糕,陆伯温心里咯噔一下,他居然把这茬忘了,十八岁时的他还在鹿采书院上学!
陆伯温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鹿采书院的监院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物。上一世的他一心向学,倒是没有惹到过他,可他的同窗就不如他这般好学了,被监院收拾得好不凄惨。
阿杳见陆伯温的动作,以为他是看书头疼得厉害,便要上去帮他捏捏额头。陆伯温在她的手触碰到他的一刻,突然的站了起来,嘴里说道:“乞巧节过了我便回去上课。”
“哦。”阿杳没多想,反正她也帮陆伯温请好了假,只是提醒陆伯温一声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回鹿采书院再说吧,现在想也无济于事,陆伯温这么安慰自己后,又对阿杳说道:“那你先回房把衣服换上吧。”
“换衣服?”阿杳愣了一下,现在换衣服作甚?
陆伯温笑了,他轻轻一敲阿杳的小脑袋,调侃道:“你忘了我答应过你的事?既然忘了,那便不去了吧,看你也不在意的样子。”
“啊。”阿杳急了,她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很在意的,少爷……”
陆伯温“哈哈”两声,笑道:“逗你玩儿的,你快去吧,我在门口等你,咱们去接阿昭。”
“嗯嗯,我快去快回。”阿杳兴奋的离开陆伯温
温的屋子,带着盒子一路小跑回了西厢房。
关上门,她小心翼翼的把那件青色衣衫拿出来,正准备合上盒子的阿杳,却发现盒子里还有一件天蓝色的马褂,她看着它觉得眼熟极了。
阿杳拿起来展开它,终于想起她是在哪里见过它了,这不是阿杳第一次带陆伯温回永宁村时,路过集市看见的那件孩童的马褂么。
“少爷将它买下来了?”原来她只是眼神在那件孩童马褂上停留了一会儿,却没想到陆伯温因此上了心。
阿杳捧着马褂,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像是甜蜜蜜的,又夹杂着一点点苦涩,少爷对她这般好,连阿昭都能爱屋及乌,她又能回报少爷什么呢?
陆伯温百无聊赖的等在大门口,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杳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穿着他送的那件青色衣衫,款款走来。
少女娇俏的脸上未施粉黛,黑色的长发挽成了双丫髻,为点珠钗,只用了几朵头花点缀。
一身青衫衬着她白皙的肤色,勾勒着少女娇小的身形,看着越发娇俏可人了。
陆伯温愣愣的看着焕然一新的阿杳,一时竟被惊艳得忘了说话,看得阿杳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衣服不适合自己,不由得出声道:“我来了少爷。”
“哦,好,走吧。”陆伯温收回目光,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看呆了的尴尬。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阿杳,而后前往永宁村的路上,陆伯温又有意无意的偷瞧了阿杳好几眼,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他的眼神。
到了大伯家,阿杳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就来人打开了门,是大伯娘张氏。
她一见阿杳就“哟”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我们攀上高枝的林杳么,怎么有空来我这家徒四壁的地方。”
阿杳没搭理张氏的阴阳怪气,只是问道:“我来接林昭,他在哪里?”
“怎么,有钱了,要来接那臭小子去享福了?”张氏笑眯眯的伸出手,对着阿杳道:“可以,先把上次的工钱给了,顺便再给点幸苦费,你看我们这穷人家养大这么一个孩子也不容易不是。”
陆伯温站在阿杳身后,听着张氏的话,不由得替阿杳一家不值。他知晓内情,阿杳家的田地和房屋都被她大伯一家拿了去。而此刻,这个大伯娘却在跟自己的亲侄女索要养亲侄儿的幸苦费,真是将不要脸发挥的淋漓尽致。
阿杳厌烦的看了张氏一眼,陆伯温还在这里,她也不好如平常对张氏那般说话,只得忍着气,冷冷的道:“上月的钱我会给,不过,你就打算让我们站在门口说话?我是无所谓,我家少爷还在这里呢。”
张氏只顾着问阿杳拿钱,倒是没注意到阿杳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将门拉开,一张肥脸挤出一个笑容来道:“你看我,光顾着和林杳叙旧了,忘了陆公子你了,快进来快进来。”
陆伯温面无表情的走进院子,若不是他的教养好,张
张氏又好歹是阿杳的大伯娘,他此刻大概已经给这人甩脸色了。
阿杳进了院子看了一圈,没看到林昭的影子,他一般不会出门玩,因为张氏怕他惹事,于是她问道:“阿昭呢?”
“阿昭……”张氏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她支吾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神儿还时不时往屋子里瞟,显得有些心虚。
“你在看什么?”阿杳见她迟迟不说,眼神儿还老往屋子里瞟,又问道:“阿昭在屋里?”
阿杳说着就要往屋子里去,张氏的反应让她心里不安。她在院子里说话,声音能传到屋子里,阿昭听见了,一定会出来找她的,可却不见他出来,今天也太反常了。
张氏一看阿杳往屋里走,连忙挡在阿杳面前,神色慌张道:“你不能进去!”
阿杳拿眼看她,眼神冷得张氏脸皮不自觉的抖了抖。阿杳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阿昭是不是在里面?”
“没在!”张氏声音突然拔高,仿佛在强调她的话是事实。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杳也不与张氏多说什么,直接绕过她就往屋子里走,刚要推开门,张氏就在后面大喊。
“惠儿在里面换衣服呢,你别进去!”
阿杳没管她在后面大喊大叫什么,伸手推开了门,里面没有张氏所谓的在换衣服的林惠,只有她的弟弟林胜蹲在角落。
他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发现是阿杳,像是收到了惊吓,立马就把头低了下去。
即便林胜的动作很快,但阿杳还是看见了他脸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布满了他的脸,这明显是被人殴打所致。
陆伯温也跟了进来,他也看到了蹲在角落里林胜,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他问阿杳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一进来他就这样了,好像受了伤,看到我就怕。”阿杳回答道。
张氏从两人跑过去,扑到林胜身上,抱着他瞪陆伯温和阿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两个欺负了林胜。
林胜发生了何事与她无关,阿杳只关心林昭现下在何处。她无视张氏恶狠狠的表情,冷声道:“他不是我打的,你也不用这样瞪着我。我只想知道阿昭在哪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张氏一副“我就是不知道,你能怎样”的样子,但在陆伯温的眼神下又心虚的吞了吞口水,加了一句“兴许是出去玩儿了,还没回来。”
“你觉得你说这话我会信么,你让不让阿昭出门你自己心里没数?”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张氏也敢撒出来,真是愚蠢。
张氏正要再狡辩,大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林惠在门外扯着嗓子喊:“阿娘,我回来了,快来接应我一下,林昭这臭小子重死了!”
林胜听到林惠的话,莫名发起疯来,嘴里不停地喊着“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我再也不说你阿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