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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她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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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雪夜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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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腊月里开着厢房门睡觉真是冷极了,何况于这几天一直连着不停地又下起雪来。

    如是连着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容信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了——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过分托大,那个胆大包天惹是生非的贼其实就是想惹是生非,并没有要投奔她的意思。

    事不过三,她容信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三天过了若是这人还不来,那便要采取一些非人手段——如是想着,便到了腊月十一的晚上。

    外头雪花还在轻轻地落着,傍晚的时候才刚刚扫过庭中的雪,此时地面上又宛如薄薄的霜一般落了一层。

    “真是要冻死人了。”

    容信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榻边还堆着大批竹简。

    她从她的领头侍女芙蓉送来的匣子里挖了一小块儿蛇骨油在肩膀上揉搓,感觉双手与肩膀终于回了暖,这才把衣服扯上去,又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倒不是不能点个汤婆子,只是青竹前些日子挨了打,不在身边服侍,而她一个人毕竟有目力不逮的时候,屋里好些竹简,万一烤坏了就为难人了。

    也正在这时,她忽而耳朵尖地听到了什么动静——那动静就像是有老鼠在梁上跑似的,随后又是一声什么东西敲在地上的声音。多少也在战火里打了好几年的仗了,容信自负自己有两样,一样是但凡动了的东西都躲不过她的眼睛,第二样就是她灵敏的耳朵。

    于是她便知晓是人来了,往梁上看。

    ……梁上无人。

    如果刚才这厮躲在梁上,那他倒是躲得很快。

    她站起身来,把竹简往边上推了推,望了一眼门外。

    门外那一层霜似的薄雪上并没有人的脚印,倒是有点点狸奴跑过时按下的小梅花爪印。

    谁能想到呢?董西山看似是一个严肃的县衙长吏,实则……是一个会养狸奴,并且带着那只小狸奴来上班的男人。

    容信这几日有幸见到了他那只黄皮的小狸奴,长得很有些可爱,圆圆的眼睛招人喜欢,只是很是认生,容信想摸一摸它时,差点叫这小东西给挠了一爪子。

    因着这事,容信还和董西山开了句玩笑话:“西山兄年二十尚无妻,难不成你家里这狸奴能变成美人,迷住了你不成?”

    “大丈夫何患无妻。”

    董西山也是个妙人:“狸奴能明我心意,人远远不及也,狸奴更胜于妻。”

    “得了吧,文绉绉的。”

    容信翻了个大白眼,这几天她已经和这县衙里的人,上到政令长吏董西山下到扫地老翁都混熟了,说话便混不吝起来:“和狸奴过一辈子,你家老夫人能把你拎着

    着耳朵从街头打到街尾。”

    “诶——大人!”董西山那时的表情真是好看极了。

    容信想到这些事不过也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此时雪上只有梅花爪子印,狸奴不知踪影,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忽地听得一声“喵”,容信随着声音定睛看去。

    董西山的小狸奴正在树下,似乎扯着什么——那是一抹雪白的衣角,几乎混进雪里去。

    原来却有人躲在那里,叫猫儿给咬了出来。

    那人见躲不下去了,索性便撑开了一柄红色的油纸伞,美人如画,踏雪而来。

    容信:……嗯?(她缓缓打出一个?)

    用美人来形容,是因为这个人真的是一个美人。

    她撑着伞打着灯笼款款而行,纤细高挑,眉眼缭绕。

    如一朵开到了最艳丽的花,又如燃烧在这个雪夜里的烈焰。

    就这样,她走过来,微微一笑。

    容信也回以她一笑,然后长剑半出鞘,虚虚在面前一架,正色道:

    “佳人今夜何故来此?”

    “难道不是公子等我?”

    那女子轻轻飘飘答了一句。她的声音就像是雪一般,飘落到人的掌心,无声无息就融化了。

    两个人在雪中对视了几息,容信把已经半出鞘的长剑重新压进剑鞘里,微微侧身让这个女子进去。她接过了这女子手中的灯笼,放在廊下,随后这几天里第一次合上了厢房的门。

    “的确是我在等你。”

    她低低地笑:“我等你很久了。”

    明明听上去像是风花雪月,然而此时此刻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有些肃杀的意味。

    拨亮了灯火,容信在屋角的棋盘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拈起一枚棋子,另一只手微微一别:“请。”

    那女子愣了愣,若无其事地撩起了裙角,在棋盘的另一边跪坐下来:“妾身……不擅棋艺。”

    “我也并未要认真与你下棋。”

    容信认认真真地说出这句有些冒犯的话:“只是觉得美人之手拈着棋子的模样,此生终究是应该看一看的。”

    于是那女子便捂着嘴唇轻轻笑起来:“明明是我先冒犯了公子的。公子若是不介意……”

    “我很介意。”

    容信很是真诚:“正是因为不想将这么美丽的小娘子关进大牢里,才与你手谈一局。”

    女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翻译一下容信的这句话,便是——我给你手谈一局的时间解释。

    但是很快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继续言笑晏晏:“

    “妾身名唤做柳四……”

    “哦?”

    “四月灞桥柳的柳四。”

    女子明明说自己不擅棋艺,然而落子的手法还算是有模有样:“前些日子,大人征讨西戎,大军破了公主王帐。而妾身前些日子,也凑巧偶然得了一面西戎那位公主的葡萄海马镜。”

    “如何得来?”

    “当然是妾身……趁乱盗走的。”

    倒也实诚。

    “葡萄海马镜,也算是贵重,不知小娘子何故言及此?”

    “妾身想用这面镜子,换牢里一个人。”

    “以小娘子之能,盗得了我的令签,便盗不得一个大活人?”

    那女子低下头,眉眼温顺:“盗不得。”

    什么样的人的看守能严格到这人也盗不出来?

    容信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盯着棋盘上已经开始厮杀的棋子,嘴上却道:“原本那面镜子便应当是朝廷之物,小娘子把它给我,最多也只能用个‘交还’二字。况且本官生为定王世子,难不成会稀罕那一面镜子不成?”

    “世子殿下不稀罕那一面镜子,难道,也不稀罕我吗?”

    那女子忽而抬起头,正要千娇百媚地一笑,神色却忽然一变。

    眉眼里带着一丝焦急,她忽然站起来,不顾容信手中已经拔剑,纵身跃上了房梁。

    正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人声。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子轻柔的声音:“世子殿下?”

    ……这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芙蓉心不甘情不愿地扶着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走一步都要娇弱无力地晃两下的天潢贵胄,她主子未来的正妻昭阳公主上了马车。

    世子出行都坐驴车,凭什么这个女人能坐马车?

    芙蓉感觉自己出离地愤怒了。她想:我一定是此时此刻天下最倒霉的小娘子。

    为什么是她呢?

    为什么就非得是她在半夜里打着灯笼,引着弱不经风的公主殿下冒着风雪到一个破衙门去找世子——怎么听都觉得她不应该在路上,她应该在路底。

    奈何这件事是大王亲手下了的令,悖逆不得,她只能冻得哆哆嗦嗦地遵命。

    “你也很冷吧?”

    公主坐在马车里的小榻上,羞涩地把手中的匣子放下来。

    正在给马车厢角落里的焚香炉添火的芙蓉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才意识到,公主问了她话了。

    “小婢不冷。”

    话是这样说着,然而刚才还不觉得冷的,被问了一下,现在反而开始觉得有点冷了。

    “本宫觉得

    得有些闷,汤婆子太热,你拿过去吧。”

    芙蓉接过了汤婆子,看见公主把手微微往袖子里缩了一下,顿时心中憋闷的那口气一下子不好意思地散了大半。

    她还要推拒,元文昭便笑:“左右我无聊的很,把这个给你,你给我讲些京城里有意思的事情,好不好?”

    芙蓉平日里最是百事灵,什么都听得一耳朵,此时元文昭这么说,真是问到了她的长处上了,顿时一双杏子似的圆眼睛便亮了起来:“公主问这个……”

    本来两人年纪相当,凑在一起应该讲些有趣的闲话的,然而多数是芙蓉一个人在讲,公主安安静静地听。

    “公主殿下,奴婢是不是太吵了?”

    “不吵。”

    元文昭笑着摇了摇头:“很有趣,都是本宫没有听过的事情……你多讲一些呀。”

    ……

    当到了县衙,芙蓉已经开始觉得昭阳公主是一个很好的公主了。

    性情温柔,路上与她说话竟然那么和气,还告诉她之所以今日冒雪前来,是因为收了世子极其贵重的一样东西,于是便回礼——而这回礼她不愿意让宫女送来,于是磨了陛下好几天,才在今晚出得宫来。

    这是真的吗?

    元文昭若有若无地一笑。

    “芙蓉,你真好。”

    他牵了一下芙蓉的手,发现芙蓉的手还没有他本人细腻,于是又松开了。

    芙蓉却不知道他的这些个小动作其实并不妥,她微微红了脸,软了声音:“公主……公主殿下也好。”

    这样的人做未来的主母,日子一定很好过,世子大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芙蓉觉得幸福生活就在前方招手!

    两个人就这样来到了厢房门口,芙蓉斗志昂扬地上去敲门。

    她粗枝大叶习惯了的,然而因为昭阳公主在身边,竟然放柔了声音。

    往日里认识她的人见着她这模样说不准能骇得两个眼珠子蹦出来。

    却说那边——元文昭注意到了在厢房的拉门外头抛着一个已经熄灭了的灯笼。

    自小扮做女人,他自然是认得——那是女人的灯笼的样式。

    哦?

    本来由于属下传信说今夜或许有奇人造访而兴趣寥寥地寻了个理由过来的元文昭,忽然就饶有兴味——虽然说他是男子,但到底有个身份是公主,容信的未婚妻。

    这种未过门的妻子来探望,却抓到未婚夫和外室似乎在乱搞的感觉……好刺激?

    他心中抱着这种奇怪地想法优雅地推开门,轻轻嗅了嗅。

    噫,空气里有女人的脂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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