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大陆,大夏王朝。
京都长宁城,皇城议政殿,军机议事阁。
四十三岁的大夏皇帝夏正民极为憔悴的坐在军机阁首座上,因为偏头痛的发作,他有些郁闷地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色显得有些深沉。
作为大夏王朝的皇帝、云夏一族或者说天方大陆版图最大国的君主,临朝理政三十年的他,很少像今天这样烦忧。
晋国开始增兵,十三万大晋武卒秘密集结,屯扎于晋国山江郡的武关大营,大夏西南边陲的江川郡完全暴露在了大晋武卒的兵锋之下,局势堪忧。
守备江川的三万虎啸营无论兵力还是战力,都处于绝对劣势,稍有差池,江川必定沦陷,大夏边军那只卧虎只怕也会被大晋武卒揍成一只死虎。而更让人心烦的是,就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统领虎啸营守备江川的裴东玄竟然病了,那个人称虎卧西北的裴东玄就这么病了。
而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军机阁。
军机阁全称为大夏王朝军机议事阁,总揽大夏军机。
这个时候,阁中几位参赞军机的大夏重臣正在吵吵嚷嚷地争论着,可争来争去争了小半天也没论出个所以然!
夏正民抬眼看了看军机阁中四位争吵得厉害的国之重臣,却突然没了开口说话的念想。
他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就底下争来吵去的这帮人,真能撑得起大夏王朝的明天!
夏正明伸手轻轻敲了敲军机阁中那张立于阁中两百年见证了大夏王朝辉煌与荣耀的紫檀木桌,轻声道:“诸位,这里是大夏王朝规格最高的军机议事阁,不是那城南的菜市场!”
夏正民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几位军机重臣,平静道:“你们都是参赞军机的国之重臣,是我大夏王朝的国之栋梁、中流砥柱,不是那城南坊市的贩夫走卒、升斗小民!”
夏正民又顿了顿,收回敲桌的手,揉了揉,接着道:“西南边的晋国暗中增兵边境,十三万大晋武卒屯扎于山江郡的武关大营,兵锋直指我大夏王朝的江川郡,看样子,是想找我们练练!”
阁中的几位军机重臣开始发出小声的哄笑。
这也难怪,自西山定鼎以来一百五十年,大夏王朝从来都是云夏一族甚至天方大陆的最强国,登临霸座,执掌霸权,据八州之地,有户两千万,披坚执锐百万众。虽说地处四战之地,可大夏王朝依然是天方大陆的执牛耳者。天方诸族列国,除去夜潭之渊的龙族,极北之地的大荒,还真没谁有那能力能和大夏王朝掰一掰手腕。想当年,秦晋交锋,战于石门,大晋武卒锋芒毕露,战力强横,揍得一向骁勇善战的老秦锐士几乎全军覆没,那个时候他大晋国不就有些飘了么,非要找大夏王朝的龙雀军练练,挑战挑战天方霸权。后来,双方拉开了架势,在两国边境各自屯兵七万五,双方大动干戈地动起了手,大晋武卒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全然没有半点石门大战的风采,最后,在齐楚两国的调停之下,双方停战议和,晋国割让半个山川郡给大夏王朝,而这半个山川郡也就成了如今大夏王朝的江川郡。
夏正民摆了摆手,止住了几位重臣的笑声,沉声道:“这个时候,好像还不是笑的时候!孤可是听说啊,那晋国的赵大将军这几年可没闲着,自从那年兵败之后,可是一门心思的操兵练马,治军那是尤为酷烈,使得大晋武卒的战力有很大提高啊!”
“陛下不必担心,他晋国的大晋武卒也无非就是在战场上和秦人操练,可我大夏王朝的大夏龙雀则是在大荒的战场上操练,战力高下,不言自明!”
说话的是坐在夏正明右手第一座的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人,面容与夏正民有几分相似,气度英武非凡。
这人是大夏皇帝夏正民一母同胞的弟弟夏长镜,大夏王朝最具权势的藩王,就藩卫州,总揽卫州十三郡年政,领军机阁副理事,平章知政事,封骁武大将军,掌大夏半国兵戈,当年的龙雀武卒之战,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夏正明欣慰地笑了笑,俗话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于自己这位王弟,他向来都是信任的,“王弟你这么一说,皇兄我可就放心多了。但问题是,北边大荒的蛮子们近来似乎不怎么安分,咱们大夏龙雀走得开么?”
夏长镜拱了拱手,正色道:“回禀陛下……”
夏正明打断道:“叫皇兄!”
夏长镜接着道,“回皇兄,北边的大荒蛮子最近确实有点儿闹腾,但也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动作,龙雀军虽没办法尽数抽调,但抽调个半数之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夏正明微微皱了皱眉,面色不由得有些深沉。
大夏王朝自然是天方大陆当之无愧的最强者,这一点毋庸置疑。可问题是,坐拥中原富庶之地的夏氏王朝却也同时有个极大弊端,那就是地理位置,四战之地,百战丛生。
大夏王朝的东边是齐国,版图只有两州之地,却有民众一千五百余万,靠海而居,有渔盐之利,工商发达,很是富庶,虽说是富庶之地,可齐国的民风却也依然悍野,其兵戈也算锐利,虽说从来都是大夏王朝坚定忠实的盟友,却也得留上一手。东南边是与楚国向来交好的吴国,其工商之发达比起富庶的齐国那也是犹有过之,是天方大陆公认的最为富庶的国家,版图比齐国稍小些,人口千余万。而南边的楚国则是天方大陆的老牌强国,也是大夏王朝的老对手,拥六州之地,披甲近百万,常与大夏王朝兵锋相对,却是败多胜少。西南方则是老牌强国晋国,版图比楚国略小一些,民众却与楚国相当,名动天下的大晋武卒在秦晋石门大战中声名鹊起,打得一向骁勇的老秦人几乎全军覆没,就兵戈战力而言,的确是个棘手强敌。
相较而言,西边的陈国就比较让人省心了,天方大陆赫赫有名的老牌弱国,从来都是被欺凌的存在,若非占据地利天险以及盟国晋国的支持,只怕几十年前就已并入了大夏王朝。
还有就是北方,大荒的蛮子们,那才是大夏王朝乃至是整个云夏一族的心腹大患,常常寇略云夏诸国边境,云夏边
民深受其害,可是没办法,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控弦之士过百万,往来如风,行踪难觅,大夏王也曾多次举半国兵戈浩浩荡荡地杀入草原大漠,大军兵锋纵横,空耗钱粮无数,却总是未能找到北荒蛮族的主力所在,所以每次都是慷慨激昂而去,垂头小胜而归。久而久之,大夏王朝也就彻底断了百万大军进草原的念想,只得重兵驻扎边境,以卫边民。
除此之外,在夏楚商三国之间还有个大昭帝国的没落皇族,据长平九郡之地,拥兵二十万,在四十年前,迫于大夏百万雄师的锐利兵锋,去大昭国号,逊帝位,这才残喘至今。
这就是夏氏王朝如今的无奈处境,从东到南,再从西到北,与齐商楚晋周五国接壤,再加一个长平九郡。在北边,还有个实力强横的大荒,狼顾虎视,可以大胆地说,大荒对于云夏一族的所有压力大夏王朝几乎一肩当之。
北边的大荒狼顾虎视,南边的楚国也是蠢蠢欲动,更严重的是,前些日子的称帝之举虽说有力地凝聚和振奋了大夏人心,却也显然引起了云夏诸侯的诸多不满,夏楚南疆战事就是一明例,虽说战事刚刚平息,可大夏王朝却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近一百五十年来,一直被大夏王朝强压一头的楚国对于天方第二强国的称号可一直都是耿耿于怀,没办法,曾是天方霸主的楚国曾经称霸天方两百年,直到近一百五十年来才被强悍的大夏王朝蛮横地拉下了霸主宝座,执拗而骄傲的楚人又岂会善罢干休,又怎能默默的接受,南疆战火随时都有复燃的可能,强邻在侧,狼顾虎视,又有谁敢掉以轻心。
西南方面,晋国暗中增兵,十三万大晋武卒集结武关,明面上递来国书是抗议谴责大夏王朝的称帝之举,可暗地里使臣透出来的口风还不是想弄回江川九县。
夏正民揉了揉额头,神色凝重地看了看阁中的几位军机重臣,轻声道:“江川九县本是晋国的半个山川郡,当年龙雀武卒争锋,晋国武卒败了,这才割让了半个山川,屈指算一算,江川郡并入我朝十三年。十三年,我大夏王朝在江川九县郡花费了很多心思,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减免工商农税,兴建市集路桥,并积极地大办学塾书院,但是,恩惠教化十三年,时日还是微微略短,还难以让江川的百万民众人心归附,以大夏子民自居!如今,晋国使臣递来国书,明面上是严正抗议强烈谴责孤的称帝之举,可暗地里透出的来口风无非就是想要回江川九县。”
夏正民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用手捏着下巴,继续道:“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十三万大晋武卒暗中集结武关,兵锋直指江川,其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在威胁寡人,你大夏要么逊帝称王,要么送上江川九县,要么放开手脚打一场。而寡人和政务堂的意见很统一,一不逊帝称王,二不舍弃江川,至于第三,就看你们军机阁的意见。对了,王弟,江川事态紧急,驻守江川的虎啸营正当其冲,而虎卧西北的裴东玄却病了,说是战伤复发,很严重,据说连下床走路都成了问题,就这个事儿,皇兄我得说你了,你一手在西北边军提拔起来的裴东玄可当真对得起他西北卧虎之名啊!”
夏长镜正襟危坐,默然不语。
这个时候有人开始落井下石,一个白衣文士来微微欠了欠身,他是大夏国师赵东来,“禀陛下,裴东玄战伤复发倒是真的,不过非是战阵之伤。”
夏正民皱了皱眉,不露声色地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夏长镜,平静道:“说来听听。”
赵东来拱了拱手,沉声道:“禀陛下,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裴东玄到天香楼喝酒,因为一些琐碎小事,跟一个青衫仗剑少年起了些言语冲突,然后动了手。”
夏正民扯了扯嘴角,饶有兴趣地问道:“然后呢?”
赵东来皱了皱眉,委婉道:“然后,虎卧西北的裴东玄就战伤复发,卧病在床了。”
夏正民微微笑了笑,眼神温和地扫视了一眼,最终落在了夏长镜身上,“可以嘛,看来我大夏王朝的将军们过得还是很滋润嘛!”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屈指敲着檀木桌,严厉道:“飞虎军的统领,一个百战余生的七境武人,竟被一个少年郎揍得下不了床,好事儿嘛!很给我大夏边军长脸嘛!好了,孤的话,也就说到这儿,你们议着,一个时辰之后,孤要得到今天军机议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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