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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舟新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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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历史故事(二):帝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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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漫步向潺潺流水,吸走沁在林木间的湿雾,沾去挂在花草上的露珠,看绿枝嫩叶,听虫鸟齐鸣。

    宁静的一天,美好的开始。

    伫在清河边,将几块小石吸入掌中,赛尔试着打打水漂。

    可惜力道把握不好,只激起了几朵涟漪。

    伸伸懒腰,赛尔向书屋走去,准备打扫打扫,顺道看些书籍。

    踏上淡棕楼梯,打开浅木书柜,好像有一股木香,钻进赛尔的鼻腔。

    走向摇椅,赛尔学起张爷爷,躺了上去。

    举起书,翻开来看,轻轻摇晃,好不惬意。

    印在书页上的犀利文字,令赛尔不由想起,穆法前些天在课堂上所言:

    我们缅怀帝国,是因为帝国的繁盛不但旷古,而且烁今。

    我们批判帝国,是因为帝国的糜烂不仅空前,还要绝后。

    而这两句话,正是赛尔举着的图书——《帝国时代》的封面箴言。

    控制着书本悬浮于空,赛尔腾出双手,轻轻抱住脑后。

    帝国,帝国是什么?

    共和国开国元勋,祖仲良曾言:帝国,是一个开创历史的伟大政权。

    但祖仲良又说:帝国,是一座必然坍塌的空中楼阁。

    赛尔困惑不解:帝国因何伟大?

    浮空的书籍缓缓翻动,将答案一页页揭晓。

    帝国之伟大,在于生产力的强大、在于劳动者的解放、在于阶级的名存实亡。

    帝皇恩赐魔晶、赋予魔法。

    只需铭记玄天之光、歌颂真武之名,世人便可行使奇迹之力:毁灭与创造。

    魔像被创造,普及至每一帝国子民:所有体力劳动,皆可由魔像替代完成。

    万民坚信:世间的一切均属于帝皇。

    百姓牢记《帝国法典》:

    帝皇拥有每一寸土地,分配每一枚魔晶。

    帝皇之下,官员贵族、工农商贾、侍婢奴仆,均为同类:

    没有尊卑贵贱,再无特权等级。

    恰如帝皇所言:朕观世人,生而平等。

    强如共和国,纵使穷尽全力,也仅再造天生公民平权,无法重现帝国旧日繁华。

    正因如此,帝国伟大。

    看到这里,赛尔只想赞叹:这才是真正的繁华昌荣,这才是真正的安定大同。

    也难怪,帝皇以永盛为年号——解放世界劳动者、平等治理天下民的帝国,确实没有任何理由不永远繁盛。

    但下一节的标题,让赛尔即刻清醒:

    《论帝国灭亡之必然:享乐、糜烂、虚无》

    继续往下看,赛尔可算知道了‘帝国式享乐’,到底在指什么。

    帝诏:生之所求,乐以忘忧。

    由魔像进行劳动后,帝国子民得以解放:他们皆可认字以识文、皆可读书以明智。

    他们亦可借由魔法,遍行天下、遨游四海。

    他们翱翔苍穹,高越巨龙;他们潜游汪洋,深逾硕鲲。

    可惜苍穹广阔,亦有穷尽之日;汪洋深沉,亦有遍游之时。

    不论情景事物如何宏大宽阔,观赏者难免怠烦,终究厌倦。

    帝国子民再无事可做,帝皇终日不朝,躁动者终于无法按捺,尝试毁灭来宣泄暴力。

    而后,被帝国裁决。

    安分者与臣服者、管理者与谋划者,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终于从上谕领悟:享乐方式陈旧,务必坚持创新。

    整个帝国,将一切精力用作创造可供享乐的魔法造物:纵情其中,无法自拔。

    沉溺无边的享乐,便是帝国的糜烂。

    除了享乐,再没进步。

    除了奇迹,一无所有。

    诚如帝皇所言:生命的最终目的即享乐——一切都为自我满足,自我满足亦为享乐。

    此刻,书籍不再悬浮,而是缓缓下落,盖在赛尔胸前。

    “是这样吗?”赛尔喃喃自语。

    想反驳,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赛尔起身,带着图书走上阳台:望远方,沐浴日光的森林是那样鲜艳;看近处,通透见底的清河是那样明亮。

    “帝国式享乐…”倚着阳台栏杆,赛尔皱紧眉头,“享乐造就糜烂?糜烂造就虚无?”

    “唉。”叹口气,压下被风扶起的长发,赛尔不打算再纠结,这些是问题的答案——虽然记住,却没理解。

    还是在阳台上吧,透气,也更舒服,又望一望远处的风景,赛尔这样想。

    找把木椅坐下,赛尔继续着未完的阅读。

    《糜烂造就虚无——生产力的虚无》

    “帝国的生产力源于魔像,魔像的动力源于魔晶,而魔晶又源于帝皇——由此可知,帝国不可思议的生产力,归根结底,来自帝皇…”

    “…如此高的生产力,并未给帝国人带来认知上的跳跃式进步…沉溺于各种形式的享乐,将一切精力集中开发新的享乐形式…”

    “可参考戎洲一例…加入贸联获得援助后,唐铎王国没有任何根本上的进步…部落酋长制度…真理学…教育水平至今尚未提高…”

    “今日唐铎与旧日帝国如出一辙…”温暖的阳光下,赛尔将书捧起,认真地阅读,“已达到享乐的目的,便会失去前进的动力。”

    “已达到享乐的目的,便失去前进的动力…”轻声重复这段话,赛尔逐渐明了起来。

    “…如果唐铎失去联邦支援,海岸线也被封锁…戎洲极可能重现帝国崩溃日的风景——骚乱爆发,厮杀抢掠…”

    “这是没有真正掌握生产技术的必然结果…人们只能掠夺已有产品与可利用能源…”

    “魔法研究至今未有突破…对我们而言,魔法是来自帝皇的不可知力…”

    “又可类比戎洲兽人…真理学与工业产品,在他们眼中与魔法、魔像无异…”

    赛尔恍然大悟,从木椅上站起,在愈发明媚的日光中,踱步于阳台,继续读书:

    “魔晶犹如不可再生能源…非智慧生物不能储存魔力…存储速度之慢、转化效率之低,让魔晶与煤、油无异…”

    “…魔法的咒语,不过是对帝皇进行歌颂…即使组合花样百出、效果千变万化,仍旧无法研究其中规律,属于不可控力量…”

    “…在今天,魔法通常辅助研究真理学…帝国时代,魔法缺乏类似目的…唯一的用途是协助帝国子民创造快乐、享受快乐…”

    “…魔晶是提供魔像劳动必须的动力能源…众所周知,魔晶不可再生、不可制造…若称帝国为空中楼阁,魔晶便是托起它的神秘动力…”

    “帝皇一旦离去…魔晶不再无穷…作为跨洲交通工具的传送阵停止运作…缺乏先进思想的指导,帝国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要理解帝皇本身的不确定性…帝国的崩溃,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合上书,赛尔转过身,再度将目光投往远方——没多看森林溪流,只凝望苍茫天际。

    “仅仅取决于,祂何时离开…”看懂了末尾的夏文‘祂’,赛尔低声喃喃,“帝皇…终究还是成为神,再不爱万物苍生。”

    但总有人缅怀帝皇…即使在共和国,都会有人类、精灵偶尔说那么一句:

    帝皇在上。

    这是个人崇拜?还是宗教信仰?

    走到书架前,赛尔将书归位,慢慢将屋内灰尘凝聚一起、飘出窗去,既为清扫、亦作锻炼。

    将书屋木门关闭,赛尔来到溪边,在熟悉的大石头上坐下。

    “张…”下意识地,赛尔打算开口说话。

    才想起,张爷爷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有多少年了?三年,还是四年?

    除却自己,还有人记得他吗?

    “是去了哪呢?”赛尔叹了叹气,吸来几枚小石,打起水漂,“都不知道呀…”

    手中的石头都抛入溪流后,赛尔闭目凝神,感知起伙伴们的方位。

    其实,赛尔大可给小伙伴发几封讯息,询问位置。

    不过,在赛尔看来,还是自己去找找,更为有趣。

    ……

    中心广场,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人流熙攘。

    图书大厦,似匕首般固定在顶峰,直挺尖耸。

    在某一层的预览室,柔和的灯光为安静的阅读者照明,而李依依也在其中。

    她伏在桌上,翻阅图书,随着手速的加快,表情越来越死板、脸色越来越糟糕。

    勉强克制一下自己,李依依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刘刕:“三刀,这老子…这完全看不懂呀,太扯淡了这些。”

    “嘘嘘嘘,”刘刕闻言一惊,忙做噤声状,“小点儿声,小点儿声啊,咱发讯息。”

    “呃。”李依依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打开魔网,找到联系人刘刕。

    “三刀,这书根本看不懂。”明明近在咫尺,还要闭嘴传讯,李依依觉得这真有点滑稽。

    “哪里不懂?”刘刕回讯并伸出手,示意李依依将书给他看看。

    李依依将书从桌上推过去,发出短讯:“帝国崩溃的那章。”

    对照目录,刘刕很快翻到相应页码,打算先粗略浏览,再作细看。

    但这本书内容过于详实,光是各种标注、数据都让他眼花缭乱,只能耐下心慢慢翻看,不敢略过一行。

    看得出刘刕很专注,李依依也不打扰他,百无聊赖之中,拿过被刘刕放下的《帝国时代》,挠有兴致地开始阅读。

    就这样,两个孩子——不,虚岁十七的他们,更该被称作青年,在偌大的阅览室中静静翻看图书,成为众多读书者里的一员。

    良久之后,刘刕算是把有关内容看完,刚想抬头喊喊李依依,却发现她正看得入神,压根儿注意不到自己。

    “喂,我看完了。”讯息提示在脑海蹦出,李依依立马回过神,看向变成苦瓜脸的刘刕。

    一拍脑瓜,李依依赶忙回复:“看完啦?有啥感想?给我讲讲。”

    刘刕差点喷出脏字,不过他很快克制住自己,发讯问:“你到底是啥不懂?你根本没给我说啊?”

    “呃呵呵,哈哈哈…”看完讯息,李依依不好意思地尬几声。

    片刻的等待后,刘刕可算知道李依依有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啊三刀。我奇怪帝国怎么就崩溃了?明明军队和修筑的道路都在。”

    刘刕稍加思索,将一封长讯发出:“因为翻译魔法,导致文字没有统一,魔晶又从无限变为有限,耗魔超高的传送阵只能报废,帝国失去跨洲交通能力,再加上漂浮城沉没,帝国各洲暴乱频发,很快就分裂解体。”

    看完之后,李依依仍有所不解,回讯质疑:“不还有别的交通工具?不可以靠骑兵去镇压各洲暴乱吗?”

    刘刕很快将解释给她发过去:“靠马匹运载不现实,连平洲都出不去,真武已经消失,没人清楚各洲魔晶还剩多少,也就不敢冒险发动战争——老家都没摸透,怎么出去打仗?”

    李依依这下明白了:“嗷!大家都摸不清其他洲的状况,而且交通工具太渣,所以就先维稳自己地盘,不管外面是非?”

    “呃…”刘刕才发现,李依依刚刚又开口说话了。不过此时,阅览室已没剩下几人,他也就小声对答,“对的,出去找死风险太大,对他们来说很不划算。”

    “不过各洲总督变节真挺快…”李依依合上书,伸了个懒腰,“立马翻脸不认账。”

    刘刕站起身,准备归还图书:“真武近百年没有音讯,在那些总督看来,当帝国要靠内阁和镇国五军运作时,就已经完犊子了。”

    “对,”李依依也站起身,跟着刘刕离开座位,“早就完犊子了。”

    将借阅的书籍放归原位,两人悠游自在地离开大厦,道过别,乘上列车,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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