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扶动柳叶,暖光明透清河。
在琳达的号召下,孩子们将长袍叠上石头,脱去鞋袜,挽起裤腿、光着脚丫,踏进清冷软绵的溪水,欢快玩耍。
“喏,”熟练地翻开石头,一位小精灵从溪底捏起只张牙舞爪的家伙,“这螃蟹好凶!”
“其实,它叫螃蜞啦,”赛尔从溪水中升起团团水球,把玩揉捏,“和螃蟹不一样哦。”
“噢!”懵懂的小精灵很是感叹。
“喂喂喂,赛尔,”琳达大步踏来,溅起一片水花,把伙伴们惊得远远的,“啥时又会做水球了?让我看看!”
“嗯…”连忙止住四溅的水花,赛尔又从河里凝出团水球,飘向姐姐。
“唔…”将手探入水团搅动,琳达感受到一股被溪流冲刷的清凉,“哎,伸出来又成球了?”
忽然,赛尔眼前浮现出魔网提示:新讯息。
“姐姐,”打开讯息后,赛尔看向琳达,“阿姨喊我们回家。”
……
用完丰盛的午餐,琳达直接瘫在沙发上,拍拍肚皮打打嗝,休息休息。
电幕也被琳达调至电影频道,播放着从格威兰引进的《私家侦探》系列。
“浪费时间,”虽也欣赏剧中主角,艾琳娜仍然轻蔑需要‘侦探’的国家,“要是共和国,早在盗取毒药原料的时候,凶手就会被捕。”
“那就没看头啦,”琳达不满地反驳,“一点意思都不会有。”
“哈哈,别较真,”走出厨房的卡尔笑着打起圆场,对这种母女对话他已不见怪,“影视作品,影视作品而已。”
抱着专心盯电幕看的儿子,艾丽莎也笑了:“对啊,虚拟创作——”
“现在插播一则紧急新闻。”
电影画面突然中断,转至应在晚间播出的新闻台。
熟悉的播报员立刻切入正题:
“外务部获悉,一小时前,位于中洲人民同盟国边境的库德尔城,发生一起针对游客的恐怖袭击。”
“九名叛乱分子携带枪械和闯入库德尔站台,意图挟持一列将驶入中洲联合管辖区的列车。”
“在车厢内,五位我国公民与叛乱分子间爆发武力冲突,经过短暂的战斗,叛乱分子均已被击杀或制服。”
“也被随后到达的人民同盟军拆除,”电幕上播放着处理过的现场录像,“伤亡数据已统计完毕。”
“二十七个当地居民死亡、三十五个当地居民受伤,”播报员冷静讲述骇人的数字,“协助我国公民与叛乱分子作战的三名格威兰旅客、两名联邦旅客也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听到这里,电幕前的一家人不由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出气。
卡尔和艾琳娜好像僵成雕塑,动也不动。
赛尔和艾丽莎目不转睛,心跳愈发快速。
琳达也坐直身子,静心听接下来的播报。
“幸运的是,我国公民均只负轻伤,并无大碍,”播报员的嘴角挂起一丝微笑,“驻中洲大使已对五位勇士作出嘉奖,对协助抗击的格威兰、联邦旅客进行抚慰。”
“呼。”知晓同胞并无大碍,赛尔一家可算是松了口气。
琳达又躺回沙发。
艾丽莎和赛尔不再紧盯新闻画面。
艾琳娜和卡尔放松坐姿,舒展身子。
一家人,继续聆听接下来的新闻播报。
“大使对叛军进行强烈谴责,并督促同盟尽快加强治安与清剿力度。”
“据悉,五位公民都隶属驻扎中洲的钢爪部队,面对外务部记者的采访,他们表示……”
“厉害,”镜头里五位勇敢的士兵,让艾琳娜几欲鼓掌喝彩,“不愧为军人!”
“惊险呀…”此刻,卡尔内心升起敬佩之情,“如果是我,可能直接会傻掉吧…”
“那几个联邦人和格威兰人也挺勇敢,”艾丽莎发出惊叹,“竟然能一同协助战斗…”
“坏蛋,没有好下场!”琳达气愤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与家人不同,赛尔彻底呆住,不知如何开口,有什么可说。
良久,赛尔缓过神,看向母亲。
“妈妈,”赛尔的声音有些迷茫,“那些叛乱的人…为什么会去伤害他们的同胞?”
“啊?”听到儿子的话,艾丽莎愣住了。
“那车上…更多都是本地居民吧?”赛尔指向电幕,“他们…为什么…”
“冷血的疯子,残忍的暴徒,”卡尔叹口气,“那里的人就是这样,从普洛斯时代起,就将野蛮的本性暴露彻底。”
“是的,”艾琳娜对丈夫的言论无比赞同,“天性野蛮,生而残暴。”
听到这些,赛尔没再出声,静静蜷在母亲的臂弯,在轻柔的安抚下凝视电幕,思绪千万。
……
“好!”一掌重拍在沙发扶手上,李依依激动地蹿起来,“钢爪牛——”
“你个死丫头!”李依依的父亲一把将她按回去,心疼地摸起木制扶手新添的裂痕,“沙发、沙发——”
“爸!”李依依有些恼火,“心疼啥嘛!又不是第一次坏了!”
“你…我…”年轻的父亲被气到语无伦次。
“消消气啊,消消气啊,”察觉情况不对,李依依迅速变出张笑脸,识趣地同父亲认错,“爸,我不小心的嘛~”
“你这毛病是一直不改呀,”年轻的父亲无奈摇头,坐回沙发上,“控制情绪、控制情绪。今天要你妈在家,保准把你给训死。”
“嘿嘿,”李依依吐吐舌头,“她不在嘛。”
“反正又得我去修,”李父拿自己这个女儿真没什么办法,“下次,改正啊?”
“改正,改正,”回答父亲时,李依依的眼睛还不忘盯着电幕,“一定改正。”
李父叹口气,倒杯红茶,一饮而尽:“可别只关心杀没杀敌啊,最要紧的是平安——”
“哎呀,我知道,”父亲话音未落,李依依便答道,“他们不是没事嘛,就轻伤。”
“轻伤,也是伤,”李父平心静气,他早已熟悉女儿的急性子,“听我的,你要真去参军,一定记住——”
“遇事冷静,服从命令。”
父女二人,异口同声。
“外务部建议,近期不宜前往中洲旅行,”播报员的声音让俩人恢复安静,“希望电幕前的各位公民牢记。”
“唉,成天打,打什么,”李父往下瞟了眼,发现胡子又该刮,不觉伸出手轻挠,“搞叛乱有意思?每次死的都是他们自己人。”
“有些人就那样吧,”李依依收起玩笑的神情,“天生喜欢别人流血。”
“嘿呦,哼…”李父摇摇头,看向女儿,“你呀,多看点书。光拼炼气,可没法进钢爪。”
“啧。”李依依扭过头去,表示不想听。
不过她知道,父亲说的没错。
“是咋干掉所有叛军的…”回放新闻,李依依仔细看着录像,“叛军都没进同一节车厢。”
“先解决自己车厢,再捡枪扫清车外,”早记住新闻录像的李父,漫不经心地分析,“不过看样子,他们没这么打。”
“那是咋样?”李依依立马乖了,她可巴不得老爸多分享点驻外经验。
“先清理邻近车厢,”李父告诉女儿,“估计是直接突过去的,否则不至于死那么多。”
“可能吗?那些叛军都在一起?”李依依也试着自己推测推测。
“不可能,你没留意拆弹的从哪出来?”李父又灌了杯茶水,“还有,四个车厢侧面都有弹孔,说明敌人起码分出四队。”
“那咋没察觉?”李依依又不懂了,“邻近那节失联后,叛军再迟钝也该发现吧?”
“应该…他们从车厢外部发动攻击,”李父沉思片刻,大胆猜测,“这也能解释,伤亡个数怎么会那么高。”
“呃…从车厢外打?”李依依彻底呆住,“子弹杀伤力还够吗?”
“你是…哎,”李父挠挠后颈,懒得再批评女儿,“他们抢的可是九毫米半自动,穿层玻璃铁皮,击杀不成问题。”
“这种叛军别说装甲、护盾,”有平叛经验的李父面露嘲讽,“自身素质就差几个档次,在训练达标的士兵眼里,慢得跟王八一样。”
“厉害厉害,”李依依连连鼓掌,“还是爸你强。上过战场就不一样,说起来还头头是道。”
“哪里哪里,低调低调,”被女儿夸奖,李父明显挺得意,“跟大部队一起震暴平叛而已。”
提起空空如也的电热茶壶,李父走向饮水机,摇着念叨:“又得烧水。”
这傻丫头真幼稚,自己明明话里有话,她还是一点儿都没听清楚。
就这还说去钢爪,李父轻哼小曲,坐回沙发,思想认知一关八成就过不了。
……
“操!干得漂亮!”
不至于像李依依那样没头没脑,刘刕只是喷个脏字,猛拍几掌。
而后,刘刕迅速冷静下来,跑去厨房取瓶冰镇果汁,回到客厅坐下,打开后直接灌口中。
刚吞到喉咙霎时间,刘刕就感到舌头发麻,好像有团小火在嘴里烧——
“我去!咋往里面放酒?”将酒瓶搁在桌上,刘刕连连轻拍喉咙。
等劲过了,刘刕摇摇头,拿起遥控,开始回放刚刚的站台纪实画面。
抓过纸笔,刘刕开始记录:
爆(划掉)——车头
枪战——两节、间隔不清楚、两节
车厢侧有弹孔,车厢外有弹壳——两节
枪械——认不出
放下圆珠笔,少年盯着记录提取信息的纸张,开始认真思考。
太粗暴了…想明白后,刘刕格外震惊,直接从外面朝里打?难怪死伤那么多…
合着,钢爪的作战宗旨,还是老样子。
这算不算塔伦事件的翻板?不对,性质不一样,那次是钢爪先发动攻击…
摇起头,他大致明白,五位钢爪士兵,应该只在最初的两节车厢受了轻伤。
“真…”将纸揉成一团,扔进茶几上的小垃圾桶,刘刕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
好像没有,确实没有。
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可他还是讲出口:“真就不当人看啊…”
相较之下,还是基地那边,更有人道主义精神——果然,自己的目标没错。
关掉电幕,刘刕打算睡个午觉,缓一缓。
……
“怎么看?”陈应龙冲母亲摇头,“不怎么看。”
“没有点想法?”他的母亲重新嗑起瓜子,面露笑容,“这可不像你呀。”
“既然我们国家的人没事,那就一切安好。”稍作思索,陈应龙淡淡地回答。
“唉…你呀,”听到儿子的话,母亲不由担心起来,叹叹气,“有时,对于外面的人事,不要这样冷漠。”
“不是冷漠,”抱起双臂,陈应龙闭上眼睛,“与我无关,难有共情。”
“他们的伤亡只是一些数字,而数字…”睁开眼,陈应龙淡漠地望着母亲,“本就无情。”
这番话,让母亲不免忧虑:自己的孩子,好似略微的天性薄凉,甚至…麻木。
但儿子接下来的话,又将母亲的疑虑打消。
“只有戚朋亲友、只有发小同窗——总而言之,只有邻近的陪伴,才真能叫人温暖。”
“不对,”陈应龙猛地一顿,拍拍额头开始自嘲,“错了。”
“应该是暖心。”
……
这一天,全共和国的公民,或是通过电幕新闻、或是通过他人讲述,都知道了今天发生在中洲的车站袭击。
他们多为同胞骄傲,多为同胞自豪。
顺道对联邦人、格威兰人表示认可。
偶尔可怜可怜重伤死亡的当地居民。
要再说那些叛军?
几乎没人去想,也没人想去想。
硬要说些什么,那只有四个字:
破坏和平,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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