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月华如水。
叶秋池来到石方客栈的庭院内站了一会,便移步走进冷韬的客房。
房内,残留着清异的香气……自冷韬出去之后,这里空留余日无人搅扰,那异气便静静的悬散到屋落各角,默默漂浮零星消褪,直至现刻,其吸流余味已轻薄得恰如一汪浅浅的淡水在寂静的深夜里被遮掩的若有若无。
桌面上,放着冷韬喝剩的半杯茶,一方玉石棋盘和一件青缎长袍。叶秋池端起茶杯轻轻的嗅了一下,然后便用手摸索着棋盘和上面的字,指尖所触及的道道刻印让叶潭主不自主的陷入了沉思当中……
窗外,夜寒乍起,冷风逐动……
于窗口临风含望,顺着冷韬追赶蝴蝶的那条路不断伸延至及,踏入青草却是一条河岸。
河内之水,宽流急涌卷沙排浪,掀动起烟尘浊气,回回落落随风喘喝。
河对岸,一百零八塔的塔山上,这几日竟多了一个扫塔之人。沉夜之中,这人孤影单行的在山上独自坐在火堆旁,焚烧梳理后的残叶断枝。
在夜的深处,塔山已经完全融合在深远的暗境之中,棱棱角角早已淹没的无影无踪,只剩有在山上燃烧的那堆火和被火光烘染的或明或暗的一个沉默的身影……悬悬浮浮的飘在黑色阴空的怀里……
叶秋池的脚刚刚接近草岸边缘便停住了,因为在对岸的塔山上,迎面飘过来的除了烟之外,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点点星星……它们随炙流轻身飞舞,从山顶盘旋到河流上方正要跨河远游,却意外的被翻腾的水气冲顶了一下便突然停顿住,一个接一个纵横交错的在河流上方排列了几条星火之线!
风,将这些星线牵牵扯扯推来搡去既而起起荡荡,可是那些火星依然逐而不离推而不散的紧密牵连着……这难道是幽冥之中竟有什么奇巧玄力串起的星火之链不成!
只是这星火链在如此般天境壑深云飞气旋炬火曾源的非常时界里,倍有悬谈怪域的灵异虚恍之色。
叶秋池左手握着剑,拇指轻推剑柄,利刃缓出鞘外,显露盈蓝色冷光,在风游草动幻转之时还若隐微现七镶色水波花斑,且逾暗逾真。
夺碑剑,谦光之剑。沉静似沙,动若秋澜。光晕虽柔迩,却足以惮明隐秘在深夜中丝丝银银还不断的在风中移动着盈蓝色光斑的蜘蛛丝。
这蜘蛛丝便出自在水街客栈抱着善眉蜈蚣从客房窗户逃跑的别号白夜叉的白莲所养的蜘蛛!
白莲的全名叫白莲珠,只因为其形体和模样跟蜘蛛差不多,因此江湖人戏谑为白链蛛。她本人对此名厌恶至极,便把后面的字去掉让人只叫她白莲。
千扰蛛便是白莲养的宠物,织的一张大网足以去海上打得几船的肥鱼了!
只是那鱼还没等捞上来,就先被一个个蜘蛛拽扯着网丝将其牢牢的黏住然后渐渐的缠缚并缩紧成一团,直至把所缠之物用千扰蛛体内特有的黏液腐蚀为一滩浊水为止……所然,任何一有肉体的血脉之躯一经触碰到了千扰蛛的丝网,只能是乖乖的无需一丝费力挣扎的与这纷扰的大千世界静静化别吧!
从塔山山顶,接连不断的吹过来一颗颗星火粘连在了悬空于河面上的蜘蛛丝上,才形成了驱之不散的星火之链!而在河沿两岸的深草丛中,更是织罗密布的交错着细亮的粘丝!
夜空中被风吹拂的还有叶秋池的丝发……尽管看不见,但此刻,在她周身几丈之内已布满了由几十只千扰蛛织罗的丝网,只与她的裙裾擦边而过。
叶秋池对脚下这些到处乱爬的八脚虫并不感兴趣,可目前这种寸步难行的状况却也让她小费脑筋:如何才能将它们连带从屁股后面拉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令人作呕的粪丝不费吹灰之力干净利索的处理掉呢!
就在伤神之时,一块黑影扇着两幅大翅膀从河流一端的地平线飞移了过来,是一只鹰。
这绝对是天赐的飨宴难得的美味!本来还在草丛里四处忙碌的八脚虫们悄然的静止了下来,它们撑着大网垂涎三尺的跟着叶秋池一起等待着这只即将融化在自己唾液里的可怜的短命鸟。
可奇怪的是没等叶秋池动手,那只鹰在临近上空的时候翅膀扇动的幅度变得越来越慢,各个关节就像生了锈似的开始吱吱扭扭起来,动作僵硬得犹如抽筋了一般还不停的向上奋力挣扎……
叶秋池虽然看不清,但能清晰的感觉得到……河两岸,虽然树木稀疏却也高耸入天,千扰蛛定是将那蛛丝网借助高树的顶峰排泄得天地之间到处都是!
因此,虚无咎的宝贝鹰未能逃脱千丝网的亲密贴附和缠绕,不多时在刮走了高空中所有的丝网之后,着陆点极为精确的落在了叶秋池的面前。
很快的,千扰蛛用千扰丝将天上掉下的美食像蚕蛹一般捆绑的结结实实密密麻麻。
正当所有的蜘蛛们在那只可怜的短命鹰身上忙活的时候,夺碑剑出鞘了……盈蓝色的剑气隐动着七色花斑不声不响的击入地下震起了千扰蛛和它们的那坨美食,随而再被剑尖一弹便飞跃河岸直冲到对面塔山的火堆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火堆被撞散了,那千扰丝遇到火苗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燃烧了起来……熊熊火焰在一坨大火球上冲天而起,映亮了周边一百零八塔的塔身……
火光闪耀之处,扫塔之人却不见了踪影。
天快亮了,石方客栈庭院中的那棵柳树,垂低枝条朦胧细摆待盼着黎明……不时,冷风阵阵,轻轻的驱散了阑夜沉酣……
自程安走后,詹望便和衣歪在床上,直到子时方才朦朦睡去。正当烦愁的思绪在梦中飘晃之时,突然响起的拍门声将詹二侠惊醒了。
窗外虽已显有白色,可夜寒未尽,这么早会是谁呢?
断断续续的叩门声小心翼翼不急不躁却又真真切切。詹望起身出了客房,穿过饭厅来近石方客栈的门前将门打开……只见一位穿着斗篷的女子站在门外。
那女子见开门之人是詹望便将帽子取下,面带晨光眼含羞意的叫了一声:“詹二哥!”
詹望听闻定睛一看,心内诧异:“小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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