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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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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命如银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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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笑儿气急反笑,道声:“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手就扶上了眉头,咬牙切齿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按捺住了自己胸中的怒气。她呼了口气,严肃地对着木可言倔强的眼睛,问道:“你可知为什么娘和爹不让你想这个事?”

    “娘是怕我将来为了学神术就不在家,没人照顾你们吗?”木可言拧着眉毛,拿脸蹭了蹭肖笑儿的裙裳,“可语会照顾你们呀,而且秋先生说术解师一日能行千里呢,天天都能回来的。”

    天色已暗下来,黄昏的夏日隐隐有些闷热。院子里早就生出了蚊子,嗡嗡地围着一家四口飞来飞去。肖笑儿看着儿子胳膊上多出来的几个红点,不禁叹了口气,“先回屋,把饭吃了。吃完饭让你爹好好给你讲讲,看能不能把你这小脑筋弯儿给扭过来。”

    于是乎,兄妹俩一个忐忑不安,一个糊里糊涂,三两口就着醋溜丝瓜和苦瓜炒蛋吞掉了自己的黄馍馍。木可语被苦瓜味儿刺得直吐舌头,手上却一点不放松,对摊碎的蛋展开了疯狂攻势。面对挑战,木可言冷冷地加快了自己筷子的速度。几片轻飘飘的苦瓜,在蛋与筷子的碰撞间,从碟中旋转着飞起来,顺带起了一串均匀的油花儿。

    做父母的嚼着自己的馍馍,内心是一万个抽搐。在肖笑儿脸色黑成锅底之前,穆大壮果断制止了这一比赛。他瞪着眼叫道:“别吃了!吃什么吃,再吃苦瓜都没了!”

    心疼了半天自己的苦瓜,穆大壮一手撑桌,一手给了木可言额头上响亮的一记爆栗。然后楸着木可言短短的头发,气鼓鼓地说道:“现在给你说道说道神术师,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木可言怪叫起来,“爹爹,疼,哎唷,别揪了”,说着直呲牙。

    穆大壮就放了手,端起陶碗咂了一口酒,讲起了老故事,“这可得从千万年前说起。传说混沌漫无边际,在某一天,忽得燃出了一个火球,便就是离。那火光给了无穷无尽生命一道曙光,清虚之气借此力愤然而上,做了乾;繁实之气聚积一起甩开束缚,成了坤。为了使离不再疯狂烧灼,乾坤两极阴阳倒转,破开了离,取了中心一点阴气,润泽自身,成就了坎。兑与艮则是在阴阳倒转间,离的怒火将天地烤炙得变了形嗯,就像被太阳晒过,又被雨水浇洼的泥路差不多。所以水聚成泽,土积成山,起起伏伏,填满了天地间不合的缝隙。”

    “怎样,爹爹讲得是不是很精彩?”穆大壮喘了口气,又抿了一口酒,嘿嘿笑道,“这还没完!乾坤变化,山泽通气,引出了震,轰隆轰隆打响了了威严。就在大局已定之时,水汽穿隙而过,巽应时而生,呼啸在天地之间。”

    穆大壮讲得十分起劲,不防木可语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她不满地叫道:“秋老头已经讲过十几次啦,也就可言每回才安安静静听着。”又摇着穆大壮的胳膊,“爹爹,你就讲点新鲜的嘛。”

    “那神,神术师就是应运而生,把八个大物的招式学了个惟妙惟肖,然后然后就成为神术师了嘛!”穆大壮组织了半天语言,磕磕巴巴地总结道,“事实就是,神术是非常古老的把式,咱也没有那个富贵命,这辈子是别想学了。”

    还没等木可言说话,木可语先大力推了一把爹爹的肩膀,撅起嘴来,不满道:“一点儿都不新鲜!我也没懂什么神术不神术的。”说着从穆大壮膀上撑起身来,一屁股又坐回了自己的板凳。

    昏暗的夜里,只留着银色月光洒在院子里,小鸡啄米似的被树叶剪碎。肖笑儿起身点着了油灯,亮黄色摇曳的灯光给她脸上添了些光彩,眼眶好像也不是那般青了。

    肖笑儿瞪了一眼木可语,接过话头,“你爹光顾着讲故事,没说清楚,娘给你讲清楚。”手于是揽过了木可言,说道:“你想想看。学个铁匠,都得给师傅免费干三年,逢年过节还得交孝敬银。就是学成了本事,也不能在师傅村里做活儿,一定要离得远远的,免得抢了师傅生意。那神术,是千千万万人求也求不来的技艺,得花多少钱作束脩?”顿了一顿,“就算咱命好,咱家有万两黄金白银,你找谁去学?每个村都有铁匠,那神术师却又在哪儿?”

    这合情合理的两个问题,和肖笑儿认真的神情堵住了木可言心中的那一点儿幻想。他使劲把脸颊鼓起来,吹出气,又鼓起来,再吹出气。反反复复了几次,还是抬起了小脑袋,望着肖笑儿,问道:“娘,你说真的就没人能学成神术吗?”

    肖笑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无奈地道:“这故事能一代一代讲下来,自然是有人学成了的。”语调却变的更加萧索,“有人能当王侯将相,有人能拥得家财万贯,还有人,能当得了神术师。娘一天到晚在织布纳鞋,你爹早出晚归,打铁卖力气,你王叔叔打得一手好快板,却在种地刨食。你可知这是为何?”

    木可言皱起了眉,努力思考着,肖笑儿却不等他想明白,就接着道:“因为命,命不一样。有人生来含着金汤匙,但你呢?”

    她伸出手臂,把木可言脖子上戴着,藏在麻布短衫下的坠子扯了出来,“你却只有一只银锁。这就是命,可言,你懂了吗?”

    木可言很想说自己懂了,但在自己娘的目光注视下,不知怎的,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桌子对面,木可语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她边揉着眼,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小声嘀咕道:“那我连银锁也没有,岂不是爹不疼娘不爱了。”

    穆大壮听见这话,先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说你就别给这俩小的讲大道理了。”摇头晃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先做几天美梦。大了跟我打几回铁,等累得回家沾了板凳就起不来的时候,自然就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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