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在石矿里呆了大半年，转眼都快2012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有一天在吃早饭，我都快吃完了，程珍才慢悠悠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门口的杨大姐端着一碗稀饭，突然惊奇地说：“呦呦呦，弄得这么漂亮，是不是要去会情郎呢！”我转过头来细细一看，程珍那红红的唇，两片弯曲有致的眉毛，在和煦的晨光里，十分显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我前面坐下，朝我微微一笑。杨大姐见四下里没人，走到我的背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背上，继续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文思，程珍打扮得这么漂亮，该不会是为了你吧！”说着，她又朝程珍望了一眼。我默然一笑。好在杨大姐是识趣的人，又因着她和杨师傅的关系，似乎我们都是“同道中人”，也就由着她去开玩笑了。
那个时候，整个石矿里的人都知道我和程珍的关系了。程珍原本素面朝天的人，现在也化起了妆，怎么瞒得住呢？恋爱中的男女，恨不得要告知天下的。一些事情也许还容易瞒得住，但是，当爱情来了，或者，当爱情走了，是决瞒不住的。就算能苦口婆心说服自己的内心，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也是要拆穿的。
程珍索性不回自己房间，直接来我的房间睡了。
刘老板带头对我和程珍的关系表示不满，其他的工人就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有些话说得颇为难听。我为此很苦恼，程珍倒是淡淡然，说：“嘴巴长在他们那儿，随他们去说吧！我们不要去搭理就是了，反正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程珍的话虽然对我有鼓励作用，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对这些流言蜚语一笑置之。
他们一个个都在指责我。我自己也在用同一个问题不断地拷问我自己：对于程珍，我究竟是怀了什么样的感情？
爱情的外衣，应该是柏拉图式的唯美和纯净。在程珍还没有走进我的心里以先，我怎么可以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这完全不是我的作风。我和发了情的雄性动物有什么区别呢？没有爱，只有性。可是那一晚和程珍在单人床上翻滚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感到酣畅淋漓，痛快舒坦？没有爱情，只剩下欲望。这是我想要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此刻我会感到懊恼、后悔、自我否定？
我有些不大了解自己了。我努力使自己的思想往一个方向上去：对程珍做的一切，会不会是出于爱呢？我爱程珍，就像我爱小雅一样，是一模一样的爱。出于爱情，似乎就可以宽恕自己了。午夜里，在静寂黑暗的房间里，我解开她上衣的纽扣，褪去她的内裤，解开她的胸衣……这一切，都是出于爱情。
周五我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在外面小商店里买的面包吃了不顶饿，三四点钟就饿极了。我跑到厨房来找吃的，杨大姐见了我，笑眯眯地问道：“文思，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啊！感觉你的状态不是很好。”一会儿的时间，她便给我炒了一碗肉丝炒饭。
我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吃好饭，弯下腰帮杨大姐一起理韭菜。“我和程珍的关系，大家在背后都当成了笑话来讲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着。“我确实听到他们有的人在说。文思，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相信你的为人。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只是不要让别人的闲言碎语影响了你的心情。”杨大姐把理好的一把韭菜放到篮子里，接着说，“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的，都说明有缘分。缘分不够的，成不了婚姻，但是也该惜缘，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我想起那一日程珍和我在河边的谈话，现在听杨大姐说这么一番话，想必说的是她和杨师傅之间的种种了。我静静听着，也不言语。杨大姐话锋一转，说到了我和程珍的身上：“你和程珍两个人既然相爱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只不过你们都要有心理准备，这样的关系只能是维系一段时间。等到你们回国了，回归各自的家庭了，那时候就应该潇洒一点，说放下就放下。难就难在这一点上，感情的事哪里能理智呢！我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不容易。程珍把我当成她的姐姐，很多的苦水只能向我诉。”杨大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唉，有了家室的人哪里还有资格谈爱情！你有你的家庭，程珍有程珍的家庭，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就高高兴兴的，不要想那么多。什么时候必须要分开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杨大姐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惊呆在那里了，呆呆地望着她，呆呆地说：“程珍她有家室了？她一个姑娘家，不是还没有结婚吗？”
杨大姐抬头望着我，支支吾吾地说：“她没有和你说过吗？我以为，她和你讲过这事了。”我低着头，思绪纷飞，几根韭菜在我的手里被搓成了好几段。杨大姐不再言语，空气也凝固了。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杨大姐开口道：“既然程珍没有告诉你，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事，你还是当做不知道吧。不然，程珍要怪我多嘴了。”我放下手里的韭菜，把理下来的黄叶子扔到一边，拍掉了手背上的泥块，是韭菜根上沾来的。我笑了笑，说：“我明白。杨大姐你不用担心，不管程珍是结了婚，还是单身，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一个结了婚的人，本来就不该奢求太多。”
从厨房出来，沿路走到磅房，我感到异常的轻松。同时，又感到无限的失落。如果程珍真的如杨大姐所说，是一个有家室的人，那么我就不用对她担负什么责任了。说实话，我也没有信心，使自己能够爱上她。现在好了，我可以享受她的爱，却不需要付出代价。往这个方向去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高明极了，简直是一个爱情专家。可是，如果感情都能被算计，感情里充满了谎言和欺骗，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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