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破旧的房屋里，到处是陈年的记忆。屋里光线暗淡，三旗不说话，坐在地上，拉起了灶台的风箱。眼看火苗子“扑啦啦”得旺了，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奶奶从炕头端来一箕饺子，下进大锅。
奶奶：“猪肉韭菜饺子。今天给三旗过生儿。”
三旗看看奶奶，还没说话，继续拉着风箱。水开了，饺子浮了上来。奶奶用铜笊篱，把饺子出锅。
娘俩在桌子旁吃了起来。少年的咀嚼声回荡在静谧的屋子里。三旗突然发现什么，他看看奶奶：“奶，你怎么不吃？”
奶奶：“奶吃完了。”
三旗奇怪的：“我没看见你吃？”
奶奶：“人老了吃不了多少。好吃吗？”
三旗点点头：“嗯。好吃。奶，小鹅鹅的那个小布兜里装着什么东西？”
奶奶：“可能是他爹妈给她的好东西。”
三旗顿顿：“奶，为什么我没爹妈？”
奶奶看着三旗，又看看外面——那是种三旗无法理解的眼神。年迈、混浊、幽深。窗外的白杨树随风招展，不时“呼啦啦”地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布谷鸟偶尔鸣叫几声。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响声。
奶奶：“你有奶奶就行了。”
三旗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起来。
山里，依旧被大雪覆盖着。奶奶拉着三旗的手向山上跋涉。一老一小，脚步深深浅浅、不免蹒跚。
奶奶：“天快暖和啦，开冻的河水冲开河滩上的石蛋儿，把河虾河蟹们都放出来了。山上雪快化了，再也粘不住那些兔儿、狐儿的爪子，猎手们都出来了，多留了几条小命，都活蹦乱跳的。“
三旗：“奶，猎手们去哪了？”
奶奶：“猎手们都回家了，得再谋营生啊，做别的营生去了。咱三旗也过了生儿啦，快长大了。”
一老一小来到山岗中。奶奶带着三旗在几座坟前驻足。老人沉缓地打开“贡献”，在坟前铺展。喃喃地不知与墓中人说了些什么。“三旗，磕头吧”。三旗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奶奶告诉他：“这是你爷爷。”完后，老人便带着三旗下山去了。
在定襄县城的三美院里，春天的到来给院子里增添了绿色。高粱秸杆搭的架子架起了各种菜蔬的茎蔓。
刘培根骑着自行车回来，正遇上来到家门口和面的姚家栋。
培根：“又吃面？”
家栋：“吃面。”
培根：“你就离不了个面。”
家栋：“哎？你洗衣机买回来了？”
培根：“再看看。”
家栋：“哦。（他冲着刘培根家窗户，学着电视广告里的语言）‘秀兰，洗衣机俄给你买回来咧！’”
南莲花出来，小军也热情高涨地跟出来。
莲花：“买回来啦？”
培根：“嗨！听他瞎起哄。”
莲花：“咳！”
莲花无趣地转身回去。
小军也不乐意了：“又没买？！哼！”
小军也回了屋。
培根：“你看你看，洗衣机没买把他急的。好像是他得洗衣服。”
家栋笑了。从马大元家活蹦乱跳地跑出一个闺女，这是马大元和二婚妻子冯胡娜婚姻的结晶——小嫫。小嫫冲两边喊：“小军、梅梅，快来看电视，好看的开始啦！”
培根：“啥好看的？”
小嫫：“《大西洋底来的人》，昨天误了一集，重播呢。”
培根：“哦。”
小军说话间跑出来，径直跑进大元家。小嫫对姚家再次吆喝：“梅梅，梅梅！”
凤兰走出来：“小嫫，梅梅还没写完字呢，不看了。”
话音未落，一个水灵的小女孩跑出来：“看完再写！”
姚家栋拦住：“写完再看！”
女儿梅梅：“昨天就没看，今天不能落下了！”
家栋：“那今天要写两遍哦。”
梅梅：“行！”
家栋将梅梅放行，凤兰埋怨他“心慈手软”：“又由着她。”
家栋：“让孩子看看吧。”
凤兰：“不学学他哥，天泽什么时候没做完作业看过电视？做完了也不看！再预习新的。梅梅非让你惯坏不可。”
家栋：“梅梅还小，不像天泽是正经学生了，她不打紧。”
凤兰：“养成了坏习惯，以后上了学也改不过来。再说屁大的孩子，能看懂啥啊？”
家栋：“咱们家梅梅聪明，看一遍就能演出来。呵呵……”
凤兰：“你就惯着她。”
马大元家的12寸黑白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美国“大片”。屋子中间的两个凳子上，端坐着分别四岁和六岁的梅梅和小军。同为四岁的小嫫则一边在厨房心不在焉地洗菜一边扭着脑袋看着这边。南莲花来到马家厨房，找见小嫫。
莲花：“干啥呢小嫫？”
小嫫：“莲花姨姨，帮我爸妈做饭呢。”
莲花：“俄娃亲的！懂得给大人做饭了？懂事的！他们还没回来？”
小嫫：“加班排练呢，快演出了。”
莲花：“噢，你妈上回问姨姨借毛衣针，姨姨从厂子里拿回来了，她回来你告诉她。姨姨给她放柜上。”
小嫫：“知道了，谢谢姨姨。”
莲花：“亲的！不用谢。姨姨帮你洗哇？”
小嫫：“不用，我自己洗吧。”
莲花：“亲的！”
莲花走出马家厨房，对专心致志的两个小观众：“看看人家小嫫，还懂得替父母做饭；你们两个整天就知道看电视。”
俩孩子谁都没有反应，莲花把毛衣棒针放在柜子上，走了出去。
在县剧团的大排练厅里，锣鼓家伙正奏到处。马大元和冯胡娜在台上唱着最后的“咏叹调”。终于《四郎探母》连排结束。台下观众掌声雷动，王团长和关书记面带春风。
导演向大家做了明天演出前的最后交待，全体演职人员都信心十足。大元和胡娜下来收拾东西回家。王团长和关书记预祝两人演出成功。大元和胡娜用方巾把油彩大致擦擦，走出了排练场的大门。
剧务喊住二人，让他们去领排练补助。两个人因为自己的补助和所有跑龙套的小学员一样而怨声载道。于是乎副团长当场作主——将年前发剩下的猪头和羊杂碎从地窖里拿出，让两人带走。
夫妻两人疲惫地回了家。《大西洋底来的人》已经播完，小观众们已经散去。圆桌上陈列着饭菜，小嫫为爸妈打水洗脸。小嫫告诉胡娜，莲花姨姨把毛衣针送来了，胡娜说哪还有力气打毛衣？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大元将猪头和羊杂碎拿到了厨房，这些东西得赶紧清理烧制，不然很快就会变质。大元用烧红的火箸把猪毛煺去，然后便开始烧制。胡娜将刚发的补助藏到柜底，然后把锁子锁好。大元和胡娜商量把肉分一些给邻家，不然吃不完就会坏掉。胡娜说留下给自己娘家的就可以送了。于是大元拎着两只猪耳来到姚家，姚家拿着猪耳十分感激。大元提着两条羊肠来到刘家，刘家接受羊肠也同样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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