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兰跑回食堂,从麦大姐怀里接过孩子天择,一口气跑出了厂子。她一路上疯也似地跑着,顾不上行人的目光,从风的缝隙间冲过去,泪水一滴滴跌落在风里,向身后飞去。
凤兰一直跑回了三美院,跑回了自己家。她用后背把门抵上,缓了半晌,才把宝宝放到了床上。凤兰跌坐下来,这才彻底放声大哭起来。门开了,姚家栋赶巧也回来了。一看见媳妇这副样子,他怔在那里。姚家栋放下包,走过来,问媳妇为什么哭。凤兰抬头望着姚家栋,停顿半晌,只说了一句话。
“打盘子了……”
说完,又哇地一声哭起来。姚家栋笑了,把凤兰搂过来,安慰她,打碎只盘子,不用这样。
纺织厂的食堂外面,人们聚集在告示栏前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一份通报批评:对象正是“临时工管凤兰”,厂里研究决定,对其“合同期满不再续用”。
管凤兰是来厂子的路上,被半路上遇见的麦大姐告知此事的。管凤兰听到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一样傻在街上,过了很久,她才迈步走去,直接去到了后勤处余乃文处长的办公室。
凤兰请求处长留下自己。余乃文显得冷酷无情。凤兰不得已退了出来。而原本休息的姚家栋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他气鼓鼓地来到食堂,埋怨妻子竟然做这种“羞耻的事”!
凤兰几乎不相信丈夫会这样责怪自己。一家三口的日子十分清贫,家栋每月的工资除了买书,全寄回了太原母亲那里,一分钱都没有交给过凤兰。凤兰、家栋、小天泽,整个家的开销全靠凤兰一个人积攒。
尽管如此,可凤兰没有多说——多少话涌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只说了一句:“卖掉公家的东西自己享用,的确不对……”
姚家栋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帮凤兰保留工作。凤兰劝家栋别着急,大不了就不在纺织厂干了。有手有脚到了哪儿都能干活儿,都不愁给一家人挣口饭吃。
姚家栋说现在找份临时工哪那么容易?还是要尽量留在厂子里。凤兰默默地注视着家栋。目光中透露着哀婉和无力。
家栋在大元、培根面前诉苦。大元和培根纷纷给家栋出谋划策。最后,家栋采纳了培根的建议,准备“行贿”余乃文。
余乃文家在纺织厂的宿舍院里。家栋趁着夜色,拎着二斤饼干、两瓶汾酒,强拉着凤兰来到余乃文家门口。
二人进门,家栋满脸陪笑。余处长显然是当着凤兰的面极尽挤兑姚家栋。凤兰只能默默地忍受着。最后,余处长没有要家栋的东西,放眼望去,人家家里根本就不缺那些东西。家栋和凤兰窝窝囊囊地出来、离去。
纺织厂的后勤处,凤兰来到余处长办公室。余处长收回了开除凤兰的决定,当然,是以厂子的名义。但他申明,这并不是因为家栋和凤兰到家里求情,而是因为“不愿看到凤兰吃苦。”凤兰默不作声,颔首站立,若处针尖。
三美院里,马大元把冯胡娜带到了家里,他告诉冯胡娜彩烨已经回了娘家。
冯胡娜在家里里里外外转悠观察,说你们“国家单位的干部,生活水平也就这样嘛。”大元说那当然,吃国家皇粮,饿不死也撑不死。好在旱涝保收,没有“危险”。不像农民靠天吃饭,今年光景好、雨水充沛,就大丰收、粮满仓;明年闹灾害、干旱无雨,就颗粒无收、忍饥挨饿……胡娜说大元说得有理,怪不得人们都想“农转非”,成国家的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床上,可就在这时候,门一下开了,彩烨竟然回来了!
胡娜胡乱套着衣裳,狼狈十足地被彩烨打走了。彩烨问大元是不是还不承认搞流氓活动?大元不说话,蹲在地上抽烟。彩烨说回来就是为了“捉奸”,现在眼见为实了!说完,她愤愤然离去。
彩烨一路来到县剧团团长办公室,开始控诉马大元的“罪行”。她说自己正生孩子,“为国家工农兵队伍再添新丁,可马大元却趁着这个人民群众放松无产阶级专政的时机,搞流氓活动。”彩烨要求组织上为自己作主,以严肃手段惩治马大元,同时严惩“姘头”冯胡娜。
团长书记让彩烨恢复冷静。他们指出,冯胡娜不是团里的职工,所以团里无力“严惩”,至于马大元,他们倒是会做好思想教育和改造工作,争取挽救“走到悬崖边上”的青年。
彩烨一看团长书记这都是和稀泥、捣糨糊,义愤填膺的她撂下几句狠话,说他们现在不严肃处理,到时候要是闹出了人命,可够他们喝一壶!
说完,彩烨离开县剧团,又来到县公安局“报案”!
结果可想而知,女人被告知无法立案。
在县剧团乐队长王烂糊家,马大元跟一群剧团中坚打麻将,直到深夜。散摊时才发现自己输了不少,大元非常郁闷。一个牌友嘲讽他说,刚摸了“野女人”的手不能摸牌,摸也摸不上正经牌——手气臭。大元正欲发作,被众人拽走。
大元回到三美院时,看见小舅子陈文贵和几个乡人在家门口等他。酒后的大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文贵他们上来一顿痛殴。
听见动静的刘培根和姚家栋等人出门喝止。陈文贵高声向大家宣布,他打的是一个搞流氓活动的人。若果今后他还不收敛,不仅会挨打,还会被公安局的抓走!
第二天,马大元到剧团领工资,人们对他青红的脸假装好奇、心照不宣。大元看见冯胡娜在琴房里躲着等他。大元进门一看,胡娜也成了个“熊猫眼”。
“大熊猫”对“小熊猫”,“大花脸”对“小花脸”,二人“惺惺相惜”。不懈问,彩烨让弟弟文贵也去“教训”了胡娜。可胡娜告诉大元,是彩烨亲自带人到胡娜家里闹事所致,不但打了她,还气昏了胡娜的妈妈。胡娜说不敢再与大元来往,以后就不来团里了。
大元拗劲儿上来,他发狠地说相好就相好,怎么样?大元不让胡娜走。大元让胡娜先回家,自己上楼来到了关书记的办公室。
马大元还是为了那件事。关书记告诉他眼下时机“敏感”,不宜动作;应当等彩烨情绪稳定下来后,再考虑让冯胡娜做合同制演员,而后逐步转正。
大元回了家,彩烨已经回来了。二人再次爆发激战,直闹得小院鸡飞狗跳……大伙儿拦不住,彩烨几乎把家里能摔的东西全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