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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玄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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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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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献礼这句话着实管用。这年轻人担心自己冲上去了,其他人并不效仿,那自己可是过不了三两招就得白白送死了;周围的人见年轻人没上去,更是不敢冒然而动,生怕做了出头的冤死鬼。大家眼睛齐刷刷看着年轻人,这年轻人也睁大了眼睛从前方看到后方,再从左侧扫视到右侧,愣愣的看着大家。彼此对对方既期待又责怪。大家相互这么看了好久,谁也没先迈腿的意思。一时间,整座酒楼大厅的人能把后厨叮叮当当的炒菜声听得清清楚楚。

    “小二,来一坛‘南湖秀菱春’,把我这葫芦也灌满了。”众人的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这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紧不慢,有种与酒楼当下的气氛毫不相干的意境。大家转身看去,原来靠门口的桌子旁,不晓得什么时候坐了一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虽然衣着华贵,却头发乱凌乱;脸上胡须拉渣的,面容憔悴,显得很是颓废。桌上放着一个好看的酒葫芦,还有一柄长长的,极为罕见的刀斜靠着他的胳膊。

    店小二答应一声,忙噔噔噔的下楼,过去招呼。酒楼里的酒客,有不少认识这位年轻人,顿时欣慰的说:“好了好了,大公子来了,这一下可得好好的收拾紫献礼了。”

    姚青和劳碌伤势颇重,这会儿仍旧躺在楼上,看见年轻人,劳碌喊:“大公子,你——是帮主派你来的么?”

    大公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说:“两位哥哥也在这里。看样子你们伤得不轻,赶紧去看大夫吧。没人让我来这里,我自己路过,顺手买坛酒喝。”

    周围的人听了,一阵失望。劳碌“哦”了一声,语气里除了失望,还有一重别的意思。这个意思,只有大公子听得懂,可他并不在意。

    大公子没有再说话,只在众人的注视下静静的等店小二取酒。那位想带头冲上去的年轻人见状,走过去说:“大公子,楼上那个人叫紫献礼,是巴蜀人,在这里大开杀戒耀武扬威,还扬言要杀进太湖帮总舵把张帮主的脑袋摘下来秤一秤斤两。你——”

    大公子显得毫不在意,打断说:“他想去就去吧。”

    只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完了。那年轻人听完,张大了嘴巴,诧异地看着他,又回过身去看着其他人,显得对大公子的态度太不可思议。

    这时候店小二已经搬过来了一坛酒,胳膊里夹着那个酒葫芦,一并轻轻的放在桌面上,说:“大公子,你拿好。”

    大公子没有出声,把葫芦别进腰里,单手抱起酒坛,另一只手拎着他的刀,转身便往外走。

    “慢着,”紫献礼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说,“就这么走了么?”

    他回过头来问:“你有什么事?”

    “买酒不用付账,拿了东西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可真不愧是太湖帮的公子哥儿,威风得很呐!”

    店小二在一旁解释说:“这位客官,大公子的酒钱,我们每个月底都去太湖帮取,一个铜板也没有少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了他。”

    “哈哈,那可就更有意思了。公子哥儿在外头花天酒地,大手大脚的挥霍,让人家月底拿着一叠一叠的单据去你家里去讨债,好,真好,张家的家教果真有风范!”

    紫献礼的这几句话,连带着张家上下一起讽刺,换做任何人都不能忍受,偏偏这位大公子像是没听见一般,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外走。紫献礼把剑鞘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别着急走,三爷我话还没说完:你叫什么名字?”

    “张伯钧。”

    “张伯钧。名字不错,人可就不怎么样了。”

    张伯钧没回话,又迈腿要走,紫献礼厉声说:“喂,这么着急走什么,赶着去投胎么?”

    张伯钧停下了,只稍稍一刻,又继续迈步。紫献礼见张伯钧这般窝囊废,更加得意,赶上去飞起一脚,把张伯钧重重踹倒在地。张伯钧猝不及防,怀里抱着的酒坛子甩出老远。他慢慢拍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过去看着摔碎的酒坛愣神了片刻,再伸手去捡他的酒葫芦。

    店小二见状,忙说:“大公子,你稍等会儿,我重新去给你抱一坛子来。”

    紫献礼伸手拽住小二的衣领,说:“谁让你多事了?”

    店小二吓得不敢说话。张伯钧回过头对他说:“小二哥,不用了。”

    紫献礼歪着嘴角说:“想喝酒也行,先把地上的酒舔干了,就再给你一坛。”

    张伯钧冷冷地看了紫献礼一眼,说:“今天不想喝了,明天再来。”

    “不想喝也不能走,把地上的酒舔干了才算了事。”

    张伯钧语气平静,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刚才他们几个都说你来了,就可以好好收拾我了。我想跟你交交手,看你怎么收拾我。”

    “那是他们说的,不是我说的。你想交手找别人去,别找我。”

    紫献礼得意说:“我偏要找你交手,怎么样?”

    “你的剑是用来杀人的;我的刀是摆摆样子的,打不过你。”

    “不着急认输,交过手再定高低胜负吧。对了,我知道你叫张伯钧,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张伯钧看着他,不出声也不点头摇头。紫献礼只好自问自答:“名震天下的剑南道九宗书院你听说过没有?我便是书院五公子中排行第三的三公子紫献礼。今天是来太湖不为别的,特地取张乘风的性命。”

    张伯钧把酒葫芦重新别进腰带里,随口回了一句:“你早就说过了。”

    紫献礼突然厉声说道:“那就快些回去告诉张乘风,让他赶紧滚过来见三爷,免得我在这里等的不耐烦,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

    “你有本事自己去跟他说,我是来买酒喝的,没工夫给你传话。”

    在众人一片惊讶的目光里,张伯钧就这样走了。

    紫献礼看着他的背影,大笑不止,连说:“废物,真是个十足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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