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天星码头,半旧不新的码头仓库。
昏暗不明的灯光,泛黄的白织灯年久失修,灯光有频率的闪烁。
被捆缚的张译文跪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栗抖动,不安、无助、恐慌的气氛在从他身上的伤口向外弥漫。
张译文嘴巴里塞着破麻布,口不能言,支支吾吾,不知道是在求饶,又或者是在咒骂。
合不拢的口腔,刺激着唾液腺,唾液稀释了鲜血,混合着,顺着张译文的嘴角下衍,淡粉色,嘀嘀嗒嗒。
海东青蹲在张译文的面前,骨节粗大的手,轻轻的扯了下领带,白衬衣上有点点滴滴的血迹,那是张译文身上伤口溅射的。
领带松了一点,海东青长吐一口气:“硬骨头,张哥,你是个汉子。”站起身来,走到后边阴影之中。
一身灰色西服的夏长夜走了上来,接替了海东青的位置,面无表情。
粗暴的将跪在地上的张译文拽来起来,夏长夜用脚勾起倒地的椅子,将张译文掼在椅子上。
张译文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脑袋耷拉在靠背上,昏黄闪烁的灯光,让他无法直视,他闭上眼睛,可是鲜血的流进,张译文不断的眨眼,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
夏长夜没有继续拷问张译文,好整以暇的从口袋里拿出精致的银制烟盒,镶嵌着的绿松石,油光十足,看得出主人很喜欢,经常把玩。打开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角。
“咔嚓~”
夏长夜掏出不知什么酒店配送的火柴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粗暴抵扣出张译文嘴巴里的堵塞物,丢在一旁,嫌弃的摔了摔手上的口水,将手中染着的香烟放到张译文嘴边。
“张哥,先抽口烟,抽完烟,也就别硬撑着了,这时候还装硬骨头有什么意义?”
张译文扬起头,叼住香烟,吧嗒,吧嗒的深深抽吸。
“咳咳咳……不是我!”
被呛住的张译文一张嘴,香烟便掉在了身旁的血泊中,熄灭。
“呵呵…”夏长夜咧开嘴,笑了笑,样子很阳光,重新掏出一支香烟,重复点燃,夹着,放到张译文的嘴边:“慢点抽,张哥,天亮还早。”
张译文又是贪婪地深吸一口:“咳咳!”
夏长夜拿开香烟。
“张哥,你知道规矩的。”
张译文不再理会夏长夜,努力的挪动身子,铁椅在地面拖行,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他侧过头,目光绕过夏长夜向后方的阴影之中看去:“也兼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啊!”
阴影之中的李也兼,身后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家伙,翘着二郎腿,左肘拄在翘着的左腿上,手握拳杵在嘴旁,让人看不清面容,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表情,所思所想,都藏在心里。
因为是背光,张译文看不起李也兼的面容,自然无法得知现在李也兼是在用怎样的表情和目光来审视着自己。这让他心中不安。
“也兼兄弟,不是我,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张译文不是这种人啊!我不是啊!”说到后面,声音之中带着哭腔。
李也兼已经沉默不语。
张译文有些慌乱了,“吱~吱~”铁椅再次发出刺耳到声音,刺破夜间到宁静,他费力地挪动身子,尽可能的侧身让李也兼看到自己,让自己也能看清阴暗之中到那个后辈。
“也兼,不,也兼兄弟,我张译文跟着何叔这么多年,为了和联胜打拼这么多年,大家都待我不薄,我怎么可能会是线人?”
夏长夜笑道:“你当然不是线人。”
“小兄弟,你相信我是吧?”张译文眼中出现亮光。
“因为你就是警察!”夏长夜一字一句到吐出。
“怎么可能,也兼兄弟,你可要相信我,我怎么会是警察呢?咳咳……”张译文越发的激动,牵动起伤口,开始不断地咳嗽,刚才海东青下手太狠,没有留情,他的肺部已经被打伤。
夏长夜将香烟再次递到张译文的嘴旁,让他再吸一口,缓缓。
“认了吧张哥,都这种时候了何必嘴硬,张哥,你就认了吧,这时候还撑什么硬骨头,别让弟弟们难做,也别为难。”
张译文叼着香烟,缓解自己的情绪,不理会夏长夜,他从来就没看得起过夏长夜,打架从不冲在前头,肚子里也没墨水,账目都算不称头,他就不明白李也兼这个后辈为什么总是把夏长夜带在身旁。
“何叔呢,我要见何叔,就算是怀疑我,那也应该让何叔来审我,你们算怎么回事?我可是何叔的人!”色厉内荏。
“何叔毕竟要避嫌,不然你以为我想啊?大半夜的,这么折腾人”夏长夜说道:“再说我哪有资格来处理我们的张哥啊,你说是不?”
张译文不再理会夏长夜只是一味的,倔强的,侧着头,望着阴影之中的李也兼,目光真挚,乞求,可怜,还有恐惧。
对于张译文的轻视或者说无视夏长夜感受得到,生气地拿掉张译文嘴上的香烟,摔到血泊之中,回身从海东青手里夺过榔头,用力地锤在张译文的迎面骨上。
“啊!”
惨叫声开始再次响彻码头,直至越来越小。
向来能说会道的张译文再也没有开口谄媚的机会了。
李也兼挥散了手下的人,独自站在码头口岸的系船柱旁,海风吹动他的衣衫,背影有些孤寂。
张译文到最后也没有承认自己的警察,也就更谈不上挖出还有谁是警察埋下的暗雷。或许李也兼根本就没想再挖出来暗雷。
码头就位于港城尖沙咀,驱车只有不到四公里的路程,就能抵达繁华的港城中环,顺码头向南入海,再向西南很快便是公海。
李也兼身后停着一排车,最前边的是一辆黑色的奔驰,方头方脑,透漏着稳重。夏长夜正坐在副驾驶上,灰色西服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那是张译文的血。
“长夜哥,大哥这是怎么了?”开车的马明心里直犯嘀咕:“晚上码头边上风大,大哥别冻着,咱啥时候回去?”
“哪那么多废话,处理了张译文,大哥肯定心里不好受,唉,又弄脏了一身西服。” 夏长夜有些不悦,不知是不是在懊恼弄脏了西装。
其实夏长夜心里更是犯嘀咕,李也兼一晚上都沉默寡言,让他也摸不着头脑。
“明,你说大哥会不会怪我刚才没留手?”
“不能长夜青哥,东青哥下手比你还很呢!”
“也是,东青那小子是真没人情味,刚才比我打的还很。”夏长夜想起海东青不禁砸砸嘴。作为李也兼的左膀右臂,两人总会明争暗斗。
顺着李也兼的目光向西南而去,海东青独自一人驾驶着船总算是在下半夜赶到了公海。
海东青关掉发动机停住了船。
看着脚边已经面目全非的张译文,海东青心中苦楚。
“对不起了张哥,你救不活了,别怪兄弟,做暗雷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张译文早已经听不到海东青的话。
海东青将软成一滩的张译文抱进铁皮罐子里,涣散的瞳孔望着海东青,海东青用力的给张译文把眼睛合上,接连试了两次,都没能合上张译文那双眼睛。
“死不瞑目是吗?”
“可是,谁让你是暗雷呢?出来混应该有这个觉悟不是吗,死不瞑目,那你就睁着,睁着看着!”
说罢,海东青拿出水泥向罐子里倾倒,直到灌满。
海东青最后深深看了眼灌满水泥的罐子,用力扣上盖子,用射钉枪钉死盖子。
“走好啊,青哥!”一脚将灌满水泥的铁罐子踹进海里。
罐子摇摇晃晃冒着气泡就沉了下去。
海东青点燃三支烟,摆在船头,直到香烟被海风吹进海里,海东青才再次开动船,返航。
海上的风总是比较大,海风迎面吹在海东青坚毅的脸庞,迎风流泪,也吹散了吹散了身上的血腥味。
一直到天光放亮,大日东升,驱散了这片城市的黑暗,海东青才开船看到码头的轮廓。
从海东青走后,夏长夜就坐在车里看着矗立在码头边的李也兼,身边的马明都不知道困了几觉了。
李也兼就一直这么默默的矗立在码头上,夏长夜想上前去安慰李也兼,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了一眼身边没心没肺打盹儿的马明,夏长夜气不打一起来,一肘子杵醒马明。
“啊,呃,可以回去了嘛,哥?”马明突然惊醒,睡眼惺忪,伸手用手背擦拭掉嘴角的口水。
“回什么回,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的,我问你,你说大哥现在心里在想啥啊?”
马明挠挠后脑勺:“这,这我哪知道,长夜哥,你知道的,我连你心思都猜不到,何况大哥的。”
“憨货,要你有啥用?”
马明嘿嘿傻笑。
东边的天空开始泛红,海东青驾驶着船靠来岸。
李也兼:“都处理好了?”
“嗯,”海东青跳上码头:“都处理好了,老规矩,灌了水泥沉公海了。”
李也兼没在问话,只是微微点点头,面无表情。
海东青将船的缆绳系在系船柱。
“大哥,回去休息吧,熬了一夜,下次不用等我了,一宿没回去,嫂子肯定又没睡好。”
“没事,不等到你回来,我不放心。”了也兼看了一手血迹都干涸的海东青,道:“洗洗手。”
海东青蹲下,在海里捞了几把海水:“那我们回去吧,别让嫂子着急。”
“不了,我跟你嫂子说了,今晚不用等我,上车,今天大哥的案子开庭,我们去接他。”
“洪老没问题吧?”
李也兼用力将香烟抽到见底,用力掼在地上,踩了上去:“呵,不知道,走吧。”抽了一夜的香烟,李也兼嗓音沙哑。
海东青跟着李也兼向车那边走去。
码头上留下一烟蒂,没踩灭的那根烟蒂,在江风吹拂下又亮了起来。
李也兼站在车旁,抬头看了一眼东方。
港城的日出总是那么的美丽,在这宁静的早晨,显得更有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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