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公子!”
一叠声的呼叫令昏昏欲睡的窦江宁立刻清醒过来。
“公子!褚大人找着了!”一个少年慌慌忙忙的跑进来,声音中是掩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容笙!”粱友浦慌得变了颜色,急忙大声吓住,“慢慢回禀!不许惹公子紧…”
“你说什么?容笙,你说褚大人找着了?”不容粱友浦说完,窦江宁连忙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刚跑进屋气喘吁吁的少年。
容笙被粱友浦一吓,立刻清醒了,自知太激动说的太急,生怕窦江宁也跟着激动起来。顿了顿,压抑住自己内心不住的翻腾,见了礼,徐徐地说道:“禀公子,褚大人找到了。现已经在我们的人的掌控之中,不日就会押送回府。”
听到这个消息,窦江宁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觉内心接连几股热浪,迅速翻涌,又迅速冲上脑中,像是要硬生生冲破头颅一般。紧接着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像是燃着熊熊烈火,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甚至每一个汗毛都疼的尖锐,同时又像是有无数小虫在一边撕咬每一寸肉一边向内里钻去。窦江宁已经完全蜷缩在地上,拳头紧握,全身不住的颤抖,想要嘶吼却像是还未及声音冲破喉咙,一大堆恶虫便气势汹汹地将声音吞咬回胸腔。窦江宁的面孔全无往日的寒白之意,发青的骇人,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只有嘴唇泛着干裂的白。
粱友浦慌了神,扶着窦江宁又不敢轻举妄动,连声大叫道:“快!快拿冰来!”拿起小桌上常备的手巾,用手硬搬开窦江宁紧紧咬住的牙关塞进嘴里。又转头吩咐容笙,“容笙,快下山去府里告诉老爷,就说公子旧疾发作,请老爷快快上山探病。”容笙也被吓得六神无主,一时竟反应不过来站着不动。“快去呀!容笙!”粱友浦急的大声呵斥,一时变了调,容笙这才反应过来,飞奔着向山下跑去。
窦江宁听到那声呵斥,一时注意力也欲被吸引,可是那疼却根本由不得他的注意力有丝毫转移,立刻就将他拉回,生生面对那常人根本无法面对的疼痛。窦江宁反复被疼晕,又马上被疼醒,就这样反复交替,双手手指紧紧嵌在掌心中,越握越紧,直到鲜血从掌心与指缝间留出,单薄的白衣染上鲜红的血,异常醒目狰狞。
小米儿用小推车推来一车冰块,用簸箕往窦江宁身上倒,直到窦江宁身上被冰块覆满,像是一座小冰山。全身的疼痛缓和了一点,至少被疼晕后,能稍稍歇一小会才会被痛醒了。只是窦江宁依然紧紧蜷做一团,双手握的像是要将整个手捏碎一般。冰块下露出的的半张脸上留满了水,不知是冰块化出的冰水,还是疼痛难忍流出的冷汗。
此时,宁公子府近前服侍的几个人都紧紧守着窦江宁,粱叔急的也牙关紧咬,眉头紧皱,虽然周围都是冰,但却满头大汗,目不转睛的盯着窦江宁;小米儿早已呜呜的哭起来,壁凌一手轻搂着小米儿,一手也在不停拭泪,心中早已如刀割如火炼;墨泉则着急的不停来回于宁公子府大门口和窦江宁所在屋中,他不时想府门外张望,看窦岑是否已经来了。
容笙疯了一样像山下跑去,顾不上喘不上来气,下了山又立马向窦府飞奔,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将将跑至窦府门前,遇到了窦岑的近身侍从谢铭,谢铭刚上马准备出去办差,容笙连忙拉住谢铭,带着哭腔,气喘吁吁道:“谢大哥,快,快,快告诉老爷,公子旧疾复发,请老爷速速上山。”谢铭听了,知道事情严重,当即下马往府中碧岢轩去了。
“老爷,山上来报,说是公子旧疾复发,请老爷速速前往。”
“快将院内刚开的紫绮花用冰呈了封好,随我速速上山。”窦岑当即吩咐了,也不顾正在与他议事的众朋友宾客,便疾步出府向瑶山上去了。
窦岑虽然已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两个多时辰就行至宁公子府门前。墨泉远远看见老爷带着谢大哥来了,门也来不及掩,只顾欢喜地连忙跑回屋内报信。窦岑及谢铭看门大敞着,门前又无人,以为出了大事,忙不迭的也往进跑。进去看到窦江宁正被冰压着,头上青筋暴起,满面涨青,口中死命咬着巾子,身子蜷在一起不住的发抖,周围众人哭的哭,嚷的嚷。不由呵斥道:“还嫌公子不够急慌吗!”众人一时都不敢作声,也不敢动。窦岑又吩咐道:“小米儿,去把我带来的紫绮花用冰水煎了烧开,再用冰镇了拿来。”
小米儿忙接过谢铭手中的紫绮花去了。一会儿端来一碗紫色冰水灌入窦江宁口中。窦江宁慢慢舒展开了,睡了,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众人这才敢将他抬上榻。
见危急已消,窦岑像被一支利爪紧紧揪住的心才松了下来,转眼,一股惊心后的怒气又充斥着胸腔。
“粱友浦。”窦岑厉声唤道。
“是。”粱友浦垂手应道。
“如今这山上公子府是你主管,你是又公子旧时的管家,做事稳妥,你又是最了解公子的。公子这毒发作起来最是厉害,公子痛苦难捱不说,若是心志稍稍有一丝放松便会送了命,当初我是费了多大心才压制下这毒,今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窦岑阴沉着脸,厉声问道。众人都吓得摒住了呼吸,屋里一时静得出奇。
未等粱友浦回答,容笙就自己跪了下来,红着眼圈说道:“老爷,是我,是我不好,原本是带人去找褚大人,找到后我便先赶回来想告诉公子,一时高兴激动难以自持就回的急了些。一时忘了不可引公子动情绪的戒律。等我反应过来,公子就已经……。都是我不好,容笙愿意受罚。”
“哼,若是按山下府中的规矩,公子若送了命,你的性命自然也留不得,即使不送命,引得公子毒发,你可知公子是多么难捱。一百大板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只是,公子待你们素来宽厚,我也不好当下发落了你,免得他醒来又着急。如今,且先罚你三十大板,跪在院中青石板上,等公子醒了看他如何发落你吧。其他人,好好照顾公子。”窦岑说完,怒气未消,气呼呼的起身下山了。
容笙最是实心实意,内心愧疚悔恨不已,煎熬无比,当下领了罚,顾不得身上的伤,便跪在屋外青石板上低着头,暗暗悔恨。
屋内,粱友浦、壁凌和墨泉守在床边。墨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粱叔,壁凌姐姐,那位褚大人是谁?为何能引得公子激动至此?”
粱友浦和邱壁凌一时语塞。幸好此时,窦江宁咳嗽了两声,醒了。刚醒,就要挣扎着坐起来,一时无力,只好又躺下,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了。”
“容笙呢?快把容笙叫来!”
“公子,容笙在外面罚跪呢。”壁凌道。“罚跪?为什么?快叫他进来。”
容笙听到公子醒了,便要起来,却因跪的太久,加上三十大板的伤,一下子又跌坐在地上。墨泉连忙扶着容笙蹒跚到了窦江宁床前。
“公子,您醒了……我……”容笙的眼眶又红了,面容也如窦江宁似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颓败又发黄。
“容笙,不怨你,是我自己一时没有控制好。你先下去休息吧。”窦江宁看到容笙,心里便明了是怎么回事了,又对壁凌说:“壁凌,你去接手褚存青的事,务必尽快带他来见我。”
“是。”壁凌领命,便去了。只有墨泉,在心里默默念着褚存青这个名字,没来由的觉得熟悉,细想却并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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