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个人有一技之长便能立足于世间,此话放在三娣身上当真是不假。三娣姑娘凭其高超厨艺和乖巧懂事的性子,瞬间虏获顾府一众人等的“芳心”,再加上阿花这个走哪夸哪的活招牌,以至于上至顾如风、下至扫地徒,对于三娣这个名字都是耳熟能详的,甚至就连每日争着抢着要去给她试菜的人都能排好长的队。一时间真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
这一日,阿花刚从房间里出来,便迎头碰上了顺路去厨房的三娣。三娣姑娘笑着同阿花打招呼,两个可爱的酒窝差点儿没把她连人带心给卷进去。
阿花一脸慈眉善目的笑道:“又去厨房呢?”
三娣笑着点点头,上前拉过阿花的胳膊,摇摇晃晃的说道:“阿花姐姐,待会儿你可别忘了一起来用饭哦,我特意用你们当地的食材研究了几道新菜!昨个儿正巧碰上了顾琅哥哥,他尝了也说好吃呢。”
阿花一听得“顾琅”二字,眼神突地一暗。她同顾琅那可是自幼一起学武,他什么德行她还不知?一碰上美味佳肴那就连路都走不动!按照三娣的水平来看,那他还不得天天缠着她?这怎么行呢!三娣可是她的独家宝贝!
阿花心思一转,当即拍着三娣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娣啊,以后呢若是要试菜什么的,直接来找我就好了,你顾琅哥哥啊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吃饭这样的事马马虎虎凑合下就成了,咱们呀就别老是麻烦他了。”
三娣听罢,轻轻“咦”了一声,眼睛一亮说道:“阿花姐姐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就连话都是一模一样,顾琅哥哥也是这么同我说的,他说你太忙,让我要试菜就径直找他!”
阿花:“……”
三娣轻叹了一口气,满目的关切,善解人意的说道:“如此看来,你们还真是耽误了不少正经事。这样吧,以后要试菜,我还是就找厨房那些师傅大娘们,这样一来,又不耽误你们,还能继续我的研究,不是两全其美吗!”
三娣姑娘一拍手,喜笑颜开的又向阿花道了一番谢,欢天喜地的朝着她的战场奔去。徒留下阿花一人随风萧瑟、不知所措。
别啊……她还是挺想试菜的……
阿花默默地在心里,给顾琅那张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脸上画了把大大的黑叉。
“大哥,你找我?”阿花一进顾如风的书房便径直坐下,十分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翘着二郎腿品得不亦乐乎。
顾如风无奈的放下手上的书,看了她一眼,道:“阖府上下,也就你一人进屋不敲门。学得规矩呢,都扔哪去了。”
阿花端着茶盏,边喝边道:“反正您耳力好,我一进院子想必就听见了吧,敲与不敲,不也都一样嘛!”阿花抬起头厚脸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顾如风伸出手朝着她点了点,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阿花整个人埋头在氤氲的茶气中,朝他龇牙一笑。
顾如风摇了摇头,问道:“给你的药,在按时服用吗?”
“当然!”阿花放下茶,向后舒舒服服的一靠,二郎腿翘上了天。“您不会喊我来,就是为了督促我喝药吧!”
顾如风眉头一皱,很是看不惯这崽子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一垮,没好气儿的说道:“瞧瞧你这副样子,当真是在外头混野了,一点儿姑娘家的气质都没有,将来怎么嫁人?有谁还会娶你?回头等你嫂子回来,你跟着好好学学!”
阿花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嫂子出身名门,那是大家闺秀,我怎么能跟人家比。再说咯,我这都二十六七八了,本也没想着还能嫁出去。”
“说得什么话。你姓唐!你若不是出身名门,还有谁家敢自居名门?”顾如风敲着桌子说道。
阿花显然是不爱听了,摆着副驴脸起身便要走。
“坐下!”顾如风当即喝道。“我要同你说的是陈世川。”
阿花一听到陈世川的名字,脚下便是一顿,回头看了眼气鼓鼓的顾如风,狐疑地收回了脚,又闷声坐了回去,一副被逼无奈、不情不愿的样子。
好像婚姻大事也都赶不上“陈世川”三个字要来的重要。
顾如风生闷气生了好久,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深深吐了口气打算切入正题,就被面前那完蛋玩意儿给一句话噎了回去。
“多大的人了都,还生闷气,跟个孩儿似的。顾琅十岁的时候就不再跟人生闷气了,也不知是像谁。”阿花双手拢在膝盖上,前后摇晃,眼睛盯着地面,倒还是她像受了委屈似的,言语里夹杂着浓浓的幽怨气息。
顾如风气不打一处来,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头,当即抄起砚台便朝她砸去。
阿花倏地一收腿,双手抱着膝盖就往后那么一倒,倒像是早有预料似的,面无表情、云淡风轻,轻飘飘的便躲过了一击。
那方方正正的砚台“咣”地一声拍在了地上,惊得阿花汗毛直立。她有意无意的轻轻瞥了眼,见那砚台竟还顽强的完好如初,倒像是这地面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好像凹陷了一块儿,她不禁脱口而出:“可怜了这地,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仙。”
说着,她偷偷往顾如风的方向瞥了眼,见他满身凶气,脸色黑得都快滴出墨汁来,这才慌不择路的赶紧收敛起自个儿欠揍的神情,轻轻咳了声,赶紧回归正题,问道:“陈世川怎么了?”
顾如风深深吸了口气,向后一靠,抬头望天,满心怅然,自觉已是无愧于长辈在天之灵。但是无论怎么无愧于人,也都按捺不住他想要缝上死丫头那张臭嘴的冲动。
果然,下一瞬,阿花狼心狗肺的话语就飘进了他的耳朵。
“他是掐了你的花儿呢,还是踩了你的衣裳?若是他不懂事儿,您就直接胖揍他一顿,这种事儿,您自个儿看着办就成!”
顾如风选择直接忽略她这句话,不知吸了多少口气,才得以平静的开口道:“你可知,是有人故意封了他的内力?”
阿花一愣,实诚的回道:“不知啊。”
顾如风摆出一副“我猜你就不知”的样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自打那日我开始教他时便发觉,他体内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强劲内力,始终压制着他的内息,致使他没办法如常调动内力。但这股神秘的内力应当是在他幼年便打下的,推究其意无非是不想他在武学方面有所成就。不过,或许已经时年太久,那内力现下也已四化消散了。”
阿花多少有些惊讶。她不是大夫,自然看不出来这些异样,但现下想想,她不过是稍微提点他,让他蹲了个把月的马步,在对起敌来,就明显是比原先要强多了。一个人若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就算是把马步扎进地里,也断然不会有这么明显的进步。
阿花情不自禁道:“怪不得他进步的如此突飞猛进。”
顾如风喝了口茶,又问道:“你可曾知晓他的身世?”
阿花:“他的外祖父,是空鸣长/>枪陈得义老将军。”
顾如风眉头一挑,同阿花当日刚知晓时一样,也是一脸的惊讶。
阿花接着道:“他的爹娘,据说都是书剑山庄的弟子。后来因故亡故,便是由陈老将军带着他在一个渔村里长大的。”
顾如风手中转着茶盏,敛目沉思,缓缓道:“如此看来,倒是他的长辈们,不愿他学武了。”
“也只可能是这样了。否则以他们一家子的修为,时日至今,他也不可能只是这番模样。”阿花说道。
“英雄的后辈,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况且他有资质,又知道努力,以他如今的速度,要想有一番作为,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顾如风说道。
阿花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好像对于这件事而言,她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顾如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下转瞬便已有了决定,刚想开口说道,便见阿花起身,慢悠悠说道:“所以啊,大哥,你更是要好好教他了,否则怎么对得起陈老将军的大恩情呢。”阿花鬼灵精怪的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说着转身便往外走去:“那我这便去替您喊他?”
顾如风一伸手,指着她道:“你给我站住!话还没说完呢!”
阿花扒着门框,回身看他,带着幽怨的眼神,嘟囔道:“这都晌午了,该用饭了。我把陈世川喊来,您有什么话,跟他讲去——”
说罢,阿花朝顾如风呲牙一笑,满嘴的大白牙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简直能亮瞎双眼。
“不干正经事,成天就知道跑出去鬼混,干脆随便抓个人把你嫁出去算了!”顾如风捶着桌子怒道。
阿花去而复返,伸出个脑袋瓜儿,扒着门框飞速说了句:“吃饭还不是正经事呀!”说完,她不带停歇,飞也似的蹿了出去。
顾如风随手抄起茶盏便往她的位置摔去,直到茶盏落地,他才惊觉那是他最喜爱的茶具。他一抬手,抚着自己的心口,看着一地的碎片,满脸心痛。
三娣屋里。
顾琅和陈世川此时正在玩命似的往嘴里扒饭,好像只要动作稍微慢一些,留给他们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大白盘了。这无形的战场上,两人吃得那是大汗淋漓,仿佛连头也懒得抬了,只一股脑的夹菜,扒饭,往嘴里塞。像个没有灵魂的流浪汉。
阿花一进屋便看到了这副“狰狞残暴”的场景。她一皱眉,先是十分嫌弃的瞅了眼陈世川,然后眼睛在扫到顾琅脸上时没来由的翻了个白眼。
阿花上前一步,径直走到陈世川后面,抬手就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给提溜起来了。
陈世川抱着碗,像猛地被恶魔扼住了咽喉,当即一口饭喷了出来,像喷泉似的喷了满桌,各种各样从他嘴里喷出来的无法形容的东西粘在菜肴上,瞬间让顾琅无从下手了。顾琅抄着筷子寻摸半天后,终于是不甘心的放下了他的“武器”。
陈世川拍着自个儿的胸口,咳得满脸通红,白眼儿差点儿翻到天上。阿花双手抱臂,万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掌拍在了他后背上。陈世川狂咳一声,差点把自个儿气管儿给吐出来。
阿花悠然入座,对陈世川轻飘飘道:“你前辈喊你去练功。”
陈世川一时半伙还没从恶魔扼住咽喉的生命危险中脱离出来,缓了好一阵儿才恢复如初,又呆愣的消化了半晌阿花的话语,然后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放下饭碗,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顾琅公子笑得如沐春风,望着陈世川飞奔而出的背影,只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阿花眼神轻飘飘落在了顾琅身上,顾琅当即一个寒噤,与她对上视线后,后背一凛。他立马起身,恭敬的喊了声:“姑慢用。”便跟踩了尾巴似的,飞快的消失了。
三娣愕然坐在一边,乖巧的注视着这尊一来便赶走了所有竞争对手的大佛,咽了口唾沫,温顺的问道:“……要给你盛碗饭吗?”
阿花面无表情,一派清冷的看了眼三娣,然后猛地跟变脸似的挂上了温和而阳光的微笑,一伸手,在半空打了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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