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掩盖起了自己最后的余晖,暮霭暗淡,残阳如血。
凌霄与展凝嫣据此断定,那夜间前来躲雨的公子,极有可能便是逍遥客司马德诏,且由时间上来推测,十几天前可不正是那雁门五鬼撤离静虚观之时,因此依着指引,先上了金鸡岭,接着便寻着了那条通往翠松林的小路。
约莫行了近一个时辰,但见眼前一处松林,松叶翠绿、虬枝错落,枝干如同怪影一般参差着,犹如一座座翠绿色的妖塔,想必定是那翠松林的所在。
举目观瞧,但见半里之外,坐落着一所残破不堪的寺院,二人蹑足潜踪,藏身于松林之中,只见正门高悬着一块朱红色的破旧匾额,上书着三个斑驳的金字,“迦罗院”。
二人蹑足潜踪,悄然来到正门一旁,遮耳倾听,耳畔中只有那风吹铃铎的叮铃声以及鸦群所发出的“嘎嘎”怪叫。
但见自内上着门闩,凌霄二人只得悄声的纵上院墙,一跃而入。但见院内破败不堪、年久失修,殿宇坍毁、钟楼倒塌,金刚大殿法身崩摧、罗汉折臂,泥胎颜色尽已脱落,经阁的窗门四壁,斑斑驳驳,生满了苔藓,壁画残损,另有多间禅房尽皆落锁,锁上蛛网密布。
山间夜色渐浓,乌黑色的空云也正渐渐的层层堆积起来,但见一轮弦月孤零零的悬于当空,光线暗淡。几幢还未完全坍塌的殿宇,被黑暗笼罩了起来,模糊了原本的棱角,正如同几只张牙舞爪的漆黑巨兽。四下一片阴森寂静,只有那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
二人经过一番搜索,此刻已是戌时已过。展凝嫣紧紧的跟在凌霄身后,前后照应,以免遭到敌人的偷袭暗算,可此刻置身于这漆黑可怖的古寺之中,一时间又想起那关于厉鬼的惊悚传言,心下恐惧,慌忙拉住凌霄的手,低声道:“你说,这儿真的会有鬼吗?”
凌霄微一诧异,自己的手中忽然塞进了一只凉凉的小手,心下已然明了,暗自好笑,心道:“原来这丫头虽有一身武艺,却甚是惧怕鬼怪。”于是佯作正色道:“你瞧此间如此阴森,毫无生气,怕是传闻不假。”
展凝嫣听罢默不作声,掌心竟似乎有些潮湿。
凌霄随即故作惊讶的道:“凝儿姑娘这么好的武艺,难道也会害怕厉鬼吗?”
“人家才不怕呢!”展凝嫣仍自倔强的低声道。
凌霄忽然驻足不前,转过身来对她道:“既如此,天色已晚,不若你我分头搜寻,也颇能节省些时间,不知凝儿姑娘意下如何?”
展凝嫣听罢忽然抬起小软靴,照着凌霄的靴子便踩了一脚,嘟起小嘴恨恨的道:“偏不!”
此时二人恰巧正到了一进隐蔽的后院,全然不似之前所见院落那般破败,但见三间禅房并立而建。
眼见四下无人,二人这才悄声步入了正中那间最为宽大的禅房,但闻香气弥漫,像是檀香掺杂着胭脂水粉的气味。
凌霄自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二人借着火光,但见房内干净整洁,右手边放着一张宽大的禅床,只是铺着长可及地的绣花床单,看那床上,锦垫、香枕、玉簟、罗衾一应俱全。左手边的桌案之上摆放着许多时应鲜蔬、瓜果梨桃,凌霄看罢心下甚奇,心道:“这般哪里是清静参禅之所,简直犹如风月烟花之地。”
可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响,展凝嫣颤声道:“有有鬼!”
凌霄镇定的道:“傻丫头,鬼是不会发出脚步声响的。”随即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
展凝嫣听罢将信将疑,只顾躲在凌霄的身后,手按长剑。
二人于黑暗之中迅速环顾禅房,但见四扇窗棂皆是与房门同在一侧,并无后窗。听那脚步声响却是越渐清晰,似是来人已到了门前,展凝嫣正要拔剑应对,忽觉自己的衣袖被凌霄轻轻一拉,只见他正指着禅床之下。
耳听得“吱呀”一声开门声响,但见步入两人,先是燃起了桌案上的油灯,房中登时一片明亮,接着便自桌案之前面对面的各自坐了。
凌霄与展凝嫣此刻具是小心翼翼的掀开床单的一角,凝神屏息,暗中观瞧。
但见一个身材高挑,面白微须的锦袍公子,边打开着一个盛满酒菜的精美食盒,边淫笑道:“四师弟休要再劝,你我且先好好喝它几杯!之后再一同与那几个美人儿玩耍!呵呵呵”一双三角眼中满是淫邪,正是那逍遥客司马德诏。
凌霄再看对面那人,登时吃了一惊,心道:“想来那被当作无常厉鬼的家伙定是此人了。”但见这人头戴一顶高高的白色尖帽,一身精白色的袍裾,散发披肩,面色惨白,小眼睛、八子胡,唇下正中还有一条长长的红色胎记,直犹如自口中伸出的舌头一般,高高瘦瘦的身形,手脚皆细如竹竿。
只听那人道:“二师兄,此地恐非安全之所,夜长梦多,实在不宜久留。”
司马德诏听罢不以为然的道:“无妨,且只管饮酒作乐!”言罢自斟自饮了一杯。
那人又道:“可是,大师兄曾千般叮嘱你我,十日之内,朝廷若未发现山中密道,当即刻撤离此地,可如今却已过了半月有余。”
但见司马德诏面色一沉,冷笑道:“四师弟你可是长进不少啊,竟敢拿大师兄来压我!”
那人慌忙站起身来,作揖道:“师兄息怒,小弟不敢。”
司马德诏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依着大师兄嘱咐的谨慎从事,消遣区区几个姑娘,又岂会令你去装神弄鬼的愚弄乡人!我司马德诏向来来去自如,谁又能奈我何?”
那人不敢再劝,忙殷勤的为司马德诏满满的斟了杯酒。
二人接着对饮了一阵,闲聊之间尽是些盗抢奸淫、杀人越货的勾当。
酒过三巡,但见司马德诏自怀中取出了一支短小的竹笛吹奏起来,只见其通体翠绿,末端还系着一簇血红色的缨穗。一曲甫毕,接着高声叫道:“我的美人儿们,快快出来献舞助兴!”言罢还带有节奏的轻击了几下手掌。
凌霄二人这才发觉,原来这禅房之中竟有里间,此刻正由内缓缓的步出了五个姿容皎美的年轻女子,皆身穿着轻纱襦裙,坦露着香肩玉臂,身形婀娜、媚眼流波,周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风,嗅之竟稍觉心神不宁。
这时司马德诏笛声又起,曲风阴柔诡秘,抑扬顿挫,全不似中原曲乐。再看那几个女子时,身姿亦是随着这诡异的音律舞动转曲,素手婉转流连,衣摆裙裾飘飞,明眸欲语还休。
那人见了拍手赞道:“师兄这‘玉笛摄魂曲’真可谓是已臻化境,小弟佩服!”
司马德诏听罢笛声一止,愈加得意的笑道:“哈哈哈再佐以我那秘制的灵药‘龙涎和合散’,管教她多么玉洁松贞的烈女,还不是一样任我予取予求!”
言罢只听那笛声的音调陡然升高,尖利起伏的律调有如啸箭离弦一般,再看那几个女子已是径自宽衣解带,袒胸露背,似水蛇一般匍匐到那二人的身畔,股圆玉润,相陪佐酒。
展凝嫣观此情形,羞愤的满脸通红,目眦欲裂,几欲喷火,心道这两个淫贼竟将这些可怜的女子如此迷惑玩弄,实在忍无可忍,随即便自榻下而出,左手二指一按剑鞘卡簧,右手“仓啷”一声自腰间抽出长剑,看那剑时,剑宽半指,三尺三寸长的剑锋,剑脊泛着璨璨的银光,耀眼夺目、寒气袭人,霜花剑格,水玉剑首,末端还系着一尺来长的艾绿剑穗。
但见她戟指着二人,怒斥道:“大胆淫贼!在此行这等下流勾当!本姑娘今日决不饶你!”小胸脯因气愤而剧烈的起伏着,竟忘却了此刻的自己还是一身男子打扮。
凌霄本欲以其之道、还治其身,伺机攻司马德诏二人个措手不及,可未成想展凝嫣已然跃出,因此也只得随着抽刀现身。
司马德诏万没料到房中竟还藏有旁人,先自吃了一惊,紧接着慌忙纵身而起,借灯光观瞧,待看清凌霄的容貌后,心道:“这锦衣卫居然还活着。”于是狞笑道:“手下败将,还敢前来送死!”说着揣起竹笛,自颈后取出那柄铁骨逍遥扇。
面对司马德诏的挑衅,凌霄也不着恼,心知此人阴险狡诈,须谨慎提放才是,于是淡淡的道:“阁下可是逍遥客司马德诏?”
司马德诏自视甚高,只道今日必取凌霄性命,索性教其知悉却也无妨,这才轻蔑的道:“正是你家二老爷!”
凌霄又道:“那这一位又是怎生称呼?”说着一指那形似厉鬼之人。
那人看了看司马德诏,见其微一颔首,随即应道:“某便是雁门五侠之一,崔成炼,江湖人送绰号毒手无常!”
这时展凝嫣再也按耐不住,左手捏个剑诀,“嗖”的一剑向前递出,口中娇声喝道:“淫贼着剑!”直取司马德诏的前心。
司马德诏微一闪身,翩然躲过,展凝嫣接着一招丹凤朝阳,剑尖上撩,刺向司马德诏的咽喉,司马德诏一个撤身,这一剑便又堪堪走空。
再看崔成炼手持着一杆五金打造的哭丧棒,左挥右舞,也与凌霄正斗在一处。
展凝嫣施展开了本门的御灵剑法,身形灵巧、剑走偏锋,星星点点的寒光围绕在司马德诏的周身。但见她一招白虹贯日,斜刺而来,司马德诏一个金刚铁板桥,向后仰身的同时,顺势伺机抢步欺身,迅速到了展凝嫣的身前,左手欲拿她右腕,所幸展凝嫣反应甚快,急忙一招苍龙抖甲化解开来,饶是如此,却也险些被他所制。
司马德诏虽不识得初霜宝剑,但见其冷似寒霜、锋利无比,显非寻常之物,因此不敢以铁扇轻掠其锋。二人你来我往,待斗到十数余招,司马德诏便已觉察到了展凝嫣所用的剑法招式虽然精奇,可于她施展开来,无论是力道、速度,都拿捏的尚欠火候,这才边与之拆招,边调笑道:“好俊俏的小姑娘!今晚便留下来侍候哥哥吧,嘿嘿嘿”
展凝嫣听罢大怒,身形一晃,挥剑便是一招鹰击长空,长剑斜挑,疾刺他的面门。
司马德诏闪身避开的同时,以扇尖直点她的膝弯,而展凝嫣径顾着闪避下盘,自己的脸颊却被司马德诏轻抚了一下。
只听司马德诏得意的淫笑道:“先给摸摸脸蛋儿,哥哥可舍不得伤你呦!”
展凝嫣心下怒极,遂将手中的那柄初霜剑使的越来越快,只想一剑杀了这无耻淫贼方才罢休。
二人又斗了三五余合,司马德诏故意卖个破绽,转身蹿向门边,佯作逃走。展凝嫣连忙提剑急追,但见司马德诏突然回转身形,右手一扬,一支锋利的袖箭带着劲风,直奔展凝嫣激射而来。
由于距离太近,展凝嫣已然不及躲闪,只得闭起眼睛惊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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