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城南目光紧盯着楼下,见老鸨领着那位身形娇小的男人去了隔壁雅间。
站在他身边的小厮同样也瞧见了,正自个儿偷笑。
“笑什么?”陈城南直接敲在小厮的脑袋上。
那小厮闷哼的摸着被敲疼的地方,如实回答:“那位公子身形娇小,老鸨还带着那么多姑娘跟着伺候,就那小身板,怕是吃不消啊。”
说着,小厮又露出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楼下大厅里那些露出美腿的姑娘一阵猛瞧。
良久后,隔壁雅间传来几个姑娘的娇笑声。
听起来,倒是欢喜至极。
陈城南将一壶酒喝完,这才抹了抹嘴,转身打算去茅房。
途径隔壁雅间门外,透着门缝里看了看。
里面男装打扮的女子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又是谁?
即便她乔装打扮一番,他也仍旧一眼能认出她来,只是不知,这般装束来这种烟花之地是为何?
他想着,一丝玩味油然而生。
回来的时候,雅间里的姑娘只留下了一个,负责添水斟酒,倒也并未同人亲热,只是乖乖巧巧的坐着。
陈城南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白冰心哑着嗓子喝了口水,看见门口纱窗上印着的黑影,同身旁的刘定互看了一眼。
刚才那般大张旗鼓,到底还是将人给吸引了过来。
她又喝了一口水,才勉强压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
不过是误喝了口酒,嗓子都冒了烟。
她自然不能出声暴露了自己,便给刘定使眼色。
半晌,刘定才朝着门口道:“何人?”
“在下陈城南,刚才见两位公子面生,便想来讨一杯薄酒,交个朋友。”
声音很是谦逊有礼,若不是亲耳听见,白冰心很难想象这人广交朋友还有这一面。
嗓子的火辣逐渐褪去,白冰心朝刘定说了个唇形,
示意让他进来。
同时,她摸了摸藏在袍摆间的匕首。
显然是第一次,秀气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层层细汗。
留下伺候的姑娘并不知两人此次来的目的,权当他们是寻酒作乐。
瞧见白冰心出了层汗,姑娘以为是闷得慌,便很有眼力劲儿的拿出自己的绣帕想要亲自给她擦拭,被她避开了。
排斥动作有点大,回过神来的她才惊觉自己是男装打扮,所以只好笑了笑,又从那姑娘手中取了绣帕,擦了擦汗,重新坐了回来。
那姑娘也未曾怀疑,又起身去开了窗户。
微风送进来,雅间里透了气,倒是让白冰心安心了不少。
得到了雅间里的人同意,陈城南这才轻轻的推开了门。
那位姑娘已经在旁边给他翻了个空杯盏,斟了酒,就等他坐过去。
陈城南迈步进来,朝两人拱了拱手表示友好:“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两人装束都有改变,不再是乡下那般模样。
白冰心身子娇小,随便去了家店铺逛了逛,却始终找不到合身的,所以只好拿最小套的买,但穿上依旧有些大,看起来勉勉强强有些贵公子的气质。
本来她还担心刘定会被陈城南认出来,如今听他这么一问,便也释怀了。
用了个假名做了自我介绍,又简单的介绍了刘定。
话末,她未曾从陈城南脸上看出异样神色,才彻底放心下来。
三人面对面坐在矮几上,白冰心正愁如何将那位姑娘支走时,陈城南却开了口。
昔日脸上的风流已然不在,有的只是温柔模样。
他对着那位姑娘道:“去把春香楼最好的酒拿来,我要跟这两位公子对饮。”
那姑娘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雅间里沉默了一会儿,便充斥着陈城南的笑声。
只见他摸索着杯盏,紧盯着白冰心看,“我瞧着这位公子面生,想来该是外地人吧?”
感受到陈城南灼热的目光,白冰心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失态,拿出了贵公子该有的气场,淡淡道:“正是,能在这春香楼同陈兄相遇,乃是一种缘分。”
姑娘很快将好酒奉了上来,三人又有意无意的闲聊了一会儿,其实更多是陈城南主动开口。
知晓陈城南是怎样的脾性,甚至还忘不掉第一次从自己手里劫走白冰心这事,刘定自然不喜欢同他多说一句废话,全程都紧绷着一张脸喝酒。
若雅间没有酒供他拖延时间,恐怕他早已等不及手刃了这个全镇公认的街头恶霸。
白冰心也不想同他聊下去,便借着出去透口气的由头,离开了。
陈城南暗自叫好,还不忘邀请刘定一起下了楼。
醉仙楼的大厅里男男女女,或是搂抱在一起,或是推搡着卿卿我我,亦或者是坐在矮几上喝着花酒,观赏着大厅中间的舞池里,几个身着暴露的姑娘扭动蛮
腰,优美的舞姿。
白冰心下了楼,扫了眼大厅,在角落里寻了空位坐过去。
这里比楼上雅间透气,人多,也适合动手。
刘定寻着她的身影而去,不知她为何会出来。
难道在雅间里秘密动手才是最好吗?
陈城南不觉两人有问题,他一直盯着白冰心的身影,倒起了同她玩乐的兴趣。
三人重新在大厅的矮几前落座,只是还未等到姑娘来添茶水,就听见了一阵骚乱。
急促的脚步声充斥着大厅,原本还享受恣意的众人皆都恐慌起来,却寻不到骚动的来源。
舞池里的姑娘也慌了神,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观望,不知所措。
慌乱中,有人已经去楼上叫老鸨,而更多人则是想着保命,一窝蜂的想要往门口冲。
一时间,杯盏的破碎声,姑娘们的尖叫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四起。
到底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此时混乱的场面,压根没吓到陈城南。
而他…
竟然依旧端坐在矮几上,慢条斯理的品茶。
望着面前人群涌动的场面,刘定朝白冰心递了个解决的眼神。
白冰心也觉得时候到了,便同刘定起了身。
陈城南呷了口茶,也站了起来。
三人虽站在角落,但此时楼上也起了骚乱,男男女女皆不约而同的沿着并不宽敞的扶梯跑了下来。
大厅里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本来是想趁着这时动手,只可惜迟了一步,白冰心被楼上下来的人撞了一下,面前便多出了一条道来,便陆续有男女从面前掠过。
而她,硬生生的被挤开来,同刘定隔着一条人道。
“冰心妹妹可有受伤?”
纵然大厅喧闹不止,可她依旧听见了陈城南的声音,甚至还识破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
瞪着眼看向那人,面前的人道在不断扩大,刘定的身影也渐渐被淹没在了大厅之中。
陈城南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随我来,我知这春香楼有道儿能出去。”
白冰心回头看了眼早就不见人影的刘定,又没察觉到这场骚乱是如何形成,想来他也不会有事,这才任由被拽着进了旁边的月门。
月门后有个侧间,从那里过去抵达后院,而后院自然是有后门,便可安全出春香楼。
不过寻常这种地方是被老鸨瞒着的,就连楼里的姑娘们知道的也是少之又少。
白冰心想,或许陈城南是这里常客,出手阔绰,成了老鸨讨好的对象,这才告诉了他。
两人走过侧门,便到了春香楼后院,这里不如前面华丽,倒也入的了眼。
见危险离去,白冰心这才挣脱开陈城南的手。
不经意发现自己束发的簪子不见了,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女儿家的身份早就暴露无疑。
陈城南含笑看着她,似乎早就拆穿了她女扮男装的计谋。
“冰心妹…”
刚张嘴,陈城南便感受到了脖子上一个硬物伴随着凉意袭来。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白冰心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身后,从衣袖中取出匕首,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陈城南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但随即却毫无畏惧的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抹自信:“我赌你不会杀了我。”
话落,那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又靠近了几分,隐隐可见血珠子流出来。
陈城南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降临。
实际上,白冰心头一次做这种事,拿着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手不抖都不行。
可她强制压下那抹恐惧,再度紧了紧握着的刀柄,使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声音透着冰冷:“那你可错了
,我从来不是心软之人。”
说着,就要将手中的刀刃深入。
这么好的机会,她怕自己再犹豫,就真的下不了手了。
陈城南虽不会武功,可到底是个男人,力道总归比女人大。
不过是趁着她心神不定之时,便灵巧的躲开了那匕首,转到了白冰心身后。
眼前的人落了空,白冰心不料有变,正想转身去寻人时,耳旁再次传出陈城南的玩味的声音:“我为了你改变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不肯顺从我?”
从那个整日只知流连花丛的风流鬼变成了如今般谦逊有礼的君子,却依旧没令她多看一眼。
他心里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那日得知她要奔波去镇上,他特意大清早的坐着软轿赶来,想送她一程,却被她避之不及。
花柳病之后,他收敛了不少,却越发对这个女人着迷,整日茶饭不思的念她,那种相思之苦真真是一种
折磨。
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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