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的第二天的中午,江晏被他母亲叫去书房谈话。
他之前一直生活在英国,后来因为家族企业的一些原因,他才搬回国内。他和他的母亲一直没有一起生活,所以也并不亲昵,回国后也很少见面。
他走进书房坐到了隔宋蔓之一个茶几对面的沙发上,礼貌的说了声母亲好。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宋蔓之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板板正正的穿着西装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看上去沉稳而又干练。
“挺好的,”江晏说。
“我之前要求的学习任务完成进行的怎么样?”宋蔓之说。
“我正在学。”江晏回答说。
“学到哪了?”宋蔓之说,“我考考你,彼得斯和沃特曼提出的t—s理论是什么?”
江晏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他最近的一个星期都在帮助夏闻溪学习英语,自己看书的时间很少。
“这不是你水平,江晏。”宋蔓之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些照片,扔到了茶几上。“你最近在学校都在干什么?”
江晏看了眼照片,是他们篮球赛的一些合照,还有昨天去游乐场路人偷拍的照片。
“交朋友?”宋蔓之语气有些不善。
江晏看了眼宋蔓之没有说话。
“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一中没有值得你去和他们交朋友价值的人。”宋蔓之冷漠的说。
“是。”江晏说,“您说过。可是,请问母亲,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难道交朋友也要按照家世背景,利益牵连来选择吗?”
“不然呢?”宋蔓之反问道,“强者是不需要朋友的。”
“都是因为父亲是吧?”江晏有些激动的说,“母亲,你之前一直说,父亲是因为错交朋友而被害死的,所以你一直反对我交朋友。可是,父亲真的是被朋友害死的吗?”
他也不知道宋蔓之的话哪戳中他了,总之就是觉得心里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你认为我在骗你?”宋蔓之看着江晏眯了眯眼睛。
“母亲,”江晏黯然的说,“父亲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蔓之语气冷若冰霜。
“我记起来了。”江晏说,“他是因为忍受不了戒毒的痛苦在医院自杀的吧,像这样的男人……竟然是我一直以来学习的榜样。”
宋蔓之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站起来重重的拍了一下茶几,居高临下的对江晏说道:“江晏!你知不知道你再
再说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是怎样的为人我能不了解吗?轮得到你的质疑?”
江晏忽然觉得很讽刺,他一直尊敬的母亲,现在和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哦,区别还是有的。至少泼妇骂的是外人。
或许对宋蔓之来说,自己一直就是个外人吧。
“我是什么东西?”江晏讽刺的笑了笑,“您可是把我生下来的人啊?我是什么东西您能不明白吗?”
接着江晏毫无预兆的挨了宋蔓之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毫不容情。
“我是怎么教你的?怎么教出个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东西?”宋蔓之气急败坏的说。
江晏站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事开始他就已经比宋蔓之高了一截了。
“您怎么教我的?”江晏的语气很冷,“如果您是指将一个10岁都没有的孩子丢到英国,每天活在被人监视和控制下,不停的学习和训练,赶走他的一切朋友。让他成为众人眼中孤僻的怪物,那您可真是教的好啊?”
奇怪,他以为自己已经早已习惯了。
为什么就突然爆发呢?
宋蔓之抬起了他的右手,还想再扇江晏,被江晏抓住了。
“您是最没有资格说我不知好歹的人。”江晏松开了宋蔓之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江晏!你……”宋蔓之被气得身体好像没了支撑一般的靠坐在了沙发上。
江晏转头离开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布置的很单调,书桌、衣柜、床,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就像售楼处的样板间一样,单调的有些冰冷。
书桌上放着一颗糖,是昨天夏闻溪塞他口袋里的。
江晏走到书桌前坐下,珍重的将糖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然后放进了抽屉。
江晏发了发呆,便起身出了家门。
不知道去哪。
还能去哪。
除了家还有哪里哪儿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江晏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游荡。
也不知道为什么。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夏闻溪昨天带他来的那边小瀑布边了。
他们昨天收拾的很干净,像是从没到来过一般。江晏坐到了昨天铺野餐布的那块石头上。
没有垫野餐布的石头有点潮湿,但还是可以忍受的地步。
山里很静,没有夏闻溪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叨扰声。
静的有点不可思议了。
今天的风好温
柔,可没人知道了。
江晏看着瀑布。
这一看就到了黄昏。
江晏打车回到了简城,简城依旧车水马龙、繁华如常,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留。
自己没带身份证,就连酒店都住不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夏闻溪。
江晏接起电话,夏闻溪那边环境有点嘈杂,意外的觉得很有烟火的气息。
“江晏!”夏闻溪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出来玩吗?我们在小公园自助烧烤。”
平时的话,江晏是必然不会去的。但是今天刚好无处可去了,去消磨消磨时间也是不错的。
江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烧烤架子给架好了。
在场的人有很多,除了夏闻溪他们几个还有几个是江晏不认识的。
夏闻溪看到江晏后,朝他走了过来。
“他们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夏闻溪兴高采烈的说,“我刚刚还和他们打赌来着,事实证明,我赢了。”
江晏一言不发的看着夏闻溪。
夏闻溪也看着江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江晏一直是这样沉默寡言,但是夏闻溪还是感觉到了他心情的低落。
“你怎么了?”夏闻溪收了收笑容。
江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向小公园里走去。
夏闻溪下意识的就拉住了他,江晏回头听夏闻溪说:“辣椒面没买,你陪我去买吧。”
夏闻溪和江晏走到路上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要开口了。江晏是个坚强的人,很多事都其实用不着别人的安慰,自己也能处理的很好。但越是这样,夏闻溪就越想去靠近他,陪伴他。
小公园到便利店的距离并不近,来回需要花费几十分钟。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夏闻溪开口。
江晏偏头看他,微弱的灯光照在夏闻溪的脸上,有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说什么?”他说。
“江晏,”夏闻溪说,“我们是朋友对吧?”
“是。”江晏顿了顿才开口。
“朋友是用来倾诉的。”
江晏看向前方没有接话,很黑暗的一条路,没有路灯。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想法,小夏一个人走的话肯定会怕吧。
“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干涉你的生活,”夏闻溪继续说道,“但是你既然是我夏闻溪的朋友,那你就要习惯。我不喜欢看我的朋友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虽然我可能帮
帮你解决不了什么,但是我会尽可能的帮你分担。”
江晏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夏闻溪。”江晏开口道,“你有没有坚信过什么东西?”
“我有。”就像他从小就一直坚信自己很帅,很有才华。但是这话并不适合现在这种氛围说出来。
“我妈从小就对我很严格,但我爸是个很温柔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温柔。他教我读书,教我为人。”
“那不是挺好的吗?”夏闻溪说。
“我爸在我8岁那年就去世了。”江晏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以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也一直我的榜样。”
夏闻溪默默听着。
“无论我遇到的困难有多大,我都会咬牙坚持,告诉自己,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江晏沉默了快一分钟,才继续说道。
“可是这份温柔竟然变成了懦弱。”江晏声音很低,“很多事我知道很痛苦,但是那不能成为他选择逃避的借口。但是他就是逃避了,丝毫没有考虑自己还有妻儿还有孩子。”
“这让我妈该怎么办啊?”
“江晏。”夏闻溪叫着江晏的名字。
“我怎么能成为那样的人……”江晏沉浸在情绪里不能回神。
“江晏。”夏闻溪走到江晏前面挡住了他的路,抬手摇了摇江晏的肩膀。
江晏回神有点茫然的看着他。
“江晏。”夏闻溪叫他的名字,“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你就是你自己,你不是为了成为别人而活着的。你不用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不管是你爸还是谁,都不能阻碍你的人生。人生就短短数十载,做自己就好,别顾及太多,好吗?”
“我不能对信仰破碎这件事太感同身受。”夏闻溪继续说道,“但是我也大概能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滋味。但是你不能画地为牢对吧,不行的话,就给自己找个新的信念。”
“给自己一点时间去适应去习惯,开心点活着,别把自己逼太紧。好吗?”
江晏看了夏闻溪很久很久。
“谢谢。”他说。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心情了,总之说出来的感觉还不错。
夏闻溪松了口气,“你都和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了,以后不要再说了。多生疏啊,我们是朋友,又不是陌生人。”
江晏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江晏说,“不能又放他们鸽子了。”
“再走走。”夏闻溪说。
得给江晏留点时间自我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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