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受尽了追捧与赞扬的陈永年,度过了一个志得意满地春节之后,便又踏上了去往深圳的路途,见这个木材生意没办法做了,陈永年便又和李国柱的弟弟李国璋做起了砂石生意,从附近的沙河打石场把石子载到笋岗的建筑工地里去卖,其中有一个宏发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工地,载了几次之后,一直都是赊账没有要给货款的意思,陈永年去催了几次都没有结果,李国璋知道后,跟陈永年说:“走,我带你去收”,去到那个工地,恰巧那个老板正在吃早餐,长得肥头大耳,带着一条金项链,正在低头喝粥,那个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李国璋,翻了个白眼,并没有理睬他们的意思,李国璋说道:“我们是来收货款的,麻烦把钱结一下”那个老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恶狠狠地说道:“没钱,你想怎样?”本来李国璋来的路上听到货款收不回来就一肚子的气,加上这个老板这样的态度,便一下子点燃了李国璋心中的怒火,李国璋猛的一下冲了上去,把那个老板抱了起来,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又迅速扼住了他的喉咙,那个老板被掐的完全透不过气来,脸色都憋得便成青紫色了,其他的员工见状,也抄了水管铁围了过来,李国璋见状喊道:“再过来的话,你们老板就死!”那个老板实在是被掐的透不过气来了,只能招招手,把财务招了过来写好了支票递给了李国璋,李国璋接着说:“把你的司机叫过来,开车送我们去上海宾馆。”那老板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做,此时的陈永年还在惊慌中还没有缓过神来,一是李国璋并没有事先跟他说好处理的方案,二是也不知道李国璋这么的大胆,敢用这样的方式讨债,李国璋见陈永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朝他喝道:“还不赶紧上车!你想留在这里等死吗?”于是陈永年也急急忙忙的上了车,司机把车开到了上海宾馆门口,李国璋和陈永年下了车,此时的建筑公司老板也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瘫坐在车里,并没有追出来。
钱是要回来的,但是这种沙石的生意,钱难要回来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所以陈永年和李国璋在那次之后,便放弃了做沙石生意,恰逢当时内地开始逐渐流行起一款838计算机,李宏渐也是清川县陆田镇人,原供职国营供销合作社采购员,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魁梧,长方国字脸,谈吐文雅,给人的感觉可信赖、有能力、有城府、可交往的人,八四年他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在宝安西乡经营西饼面包制作贩卖,规模颇大,生意兴隆,在当时是较为先进的运作,在那个年月敢放下锄头闯深圳的人寥寥无几,能经商做生意者可谓人中精英,连本地公务员也刮目相看,自然他乡见老乡,同是生意人,可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陈永年同他相识之后很快谈及生意合作,谈得当时838计算器是独特暴利的生意,国人千百年来都只会用珠算算盘,小如巴掌的838,加减乘除手指一点即出得数,那个思想禁锢,文化落后的年代人们简直当他是神仙法器,自然身价不菲。
然而想做成生意却绝非易事,当时对于这方面的国家政策和商业规则,陈永年和徐宏渐都是门外汉,为了搞清楚当中的门路,两人一同前往广州,省商业局、外贸厅、外汇管理局……等等相关的机构跑了个遍,后来得知省商业厅将838计算器授权给了佛山华侨联合公司经营,当时的838计算器是皇帝女儿不愁嫁,佛山侨联公司不肯货物转手出来,后面获知需要得到国家的批文,商务部的审批通过,拿到相关的证书才可以卖,白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八三年底,陈永年搬到了西乡麻布村居住,认识了隔壁住的陆金莲女士,她生得慈眉善目,体态丰腴,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十分的干练。因为是邻居的缘故,所以进进出出的都会打招呼,后来才得知原来她是做偷贩卖手表、录放像机生意的,赚得盆盈钵满。她说她有货源,叫陈永年可以去临近的东莞跑销路,赚得的钱两人对半分,于是陈永年就往东莞常平找销路,刚开始时小打小闹,收入还不错。也经常在晚上到西乡海边码头帮陆金莲担偷贩卖货挑回住所,每担工钱200元,走一趟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收入,时间正常的话约一个小时。
有一晚,陈永年和弟弟陈永祥正在海边接手了渔民用渔船运上岸边的偷贩卖手表,正准备用扁担挑回西乡麻布的住处,结果恰逢当时市局打私办统一行动,那些公安举着手电筒大喊了一声:“站住!”,惊慌中,兄弟两人都被吓破了魂,陈永年和弟弟扔下货物拔腿就跑,结果陈永年利用收悉的地形,钻进了岸边的草丛里成功避开了公安的抓捕,弟弟陈永祥跑得比较慢,被公安当场抓获。后来陈永年回到住处之后,动用了所有能动到的资源,始终如石沉大海,查不到弟弟是被哪个派出所抓走的,直到八天后,警察带着陈永祥找到麻布村住的家里,陈永年第一眼看见亲兄弟给警察折磨得半死不活,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相当的激动。陈永祥给两个警察左右挟持拖进了屋里,瘫在地不能坐立,后来才知道,他为了保护陆金莲,打死不报出老板是谁,于是警察就把他往死里打,一身都是伤痕。
警察进门之后,经过简短的问询,也看出来了,陈永年就算不是老板也是陈永祥身份之上的同伙,于是就把陈永年也一同抓去了福田水上派出所,情急之下,陈永年急中生智,报给警察说他是西乡的临时户口,要抓陈永年就必须要例行手续到西乡派出所办理。结果到了西乡派出所,有几个民警是与陈永年相熟的,他们为了保护陈永年找理由不让他们把陈永年带走,于是在两个地方的派出所的协商之下,就觉得先把陈永年留在西乡派出所犯人企留所。关押的房间大约十平方米左右,里面却足足关押了最少六七十人,天气又炎热,被关押的人,尿屎都全拉在里面,其他的不说,就是这个味道都能把人熏晕好几回。
呆到天黑后,陈永年就偷偷的在看守耳边讲:“你们所长吴东庆我相熟,叫他尽快联系告知我在这里受苦,请他安排我出去,容后再报答!”看守听到这个人报得出所长的名字,自然也不敢怠慢,急急地出去通报给了所长听,不一会儿吴所长就来到了看守所把陈永年放了出来,但他有约束:必须要住西乡不能走远,保证有必要时随叫随到,陈永年连连称是,放出去之后也因为被严密监控,所以这个行当也做不下去了。
1984年的8月份,老同学郭胜宏从家里来到麻布村找陈永年,郭胜宏是陈永年的高中同学,身材高大,面型四方八正,鼻子挺直,菱角分明,而且十分的健谈。那个时候陈永年出到深圳之后,还一直与这位老同学保持着书信联络,通过书信,陈永年向郭胜宏展示了一个充满机遇的深圳,郭胜宏在收到信件的不久后,便一个人慕名来到深圳找到了麻布村,但是不知道陈永年具体是住在哪一栋楼,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不过好在楼房起得不多,人也不多,正当郭胜宏在几座房屋间穿梭寻找的时候,正巧碰到陈永年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乡遇故友,便迎进屋里,招呼住下,有一天,好友刘明发过来坐,与郭胜宏第一次见面,交谈了一番,后来刘明发私下便跟陈永年说:“你别看你这个老同学衣服穿着破破烂烂的,他日的成就绝对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而且他成功了以后,头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你这里只是他的一个暂时的落脚地,他需要寻找的是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陈永年听后不置可否,跟刘明发说道:“只能由时间来证明你说的话是对是错了。”
不久后,郭胜宏得知另外一个朋友杨振伟住在电子大厦的招待所里,正在做跑钢材业务的生意,相比于陈永年在做的这种打游击的生意,他知道,这才是他想要的,可以做大做强的事业,于是便前去电子大厦投奔杨振伟去了,这位杨振伟原本是家乡供销社的一名采购员,一米八几的身高,长得浓眉大眼,宽口阔面,威风凛凛,一表人才。不过因为嗜赌,偷偷把社里的500元公款拿去赌博,并且输掉了,这在当时,可谓是一笔巨款了,无奈下只能逃跑出深圳避难,投奔到他原先从家里供销社辞职下海出来深圳经商的老领导何坤城旗下,何坤城属于第一批敢于辞职下海到深圳创业的淘金者,并且在深圳站稳了脚跟,做起了钢材批发的生意,而杨振伟就在何坤城旗下跑业务,那时候的清川人出来深圳淘金的不多,能聚到一起的都属于志同道合的人中龙凤,在何坤城旗下的这一批一共有八九个年轻的业务员,他们一起住在电子大厦的招待所里,信息互通,齐心协力,大家都希望彼此都能闯出一番天地来,每天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皮鞋擦亮,西服熨烫笔直,然后梳个油头,光鲜亮丽的出门,因为那时候跑业务需要门面,最撑得住场面的便是有一辆摩托车,但是显然初出茅庐的他们都买不起摩托车,所以凑钱买了一个摩托车的头盔,这样给人看起来像是有车一族,以增加业务成功的几率。到后来慢慢赚到了第一桶金,杨振伟便也买了人生中的第一辆摩托车,甚至这个在整个深圳地区都也还算是比较罕见的。
有一天,陈永年跑到了一个南头工地的钢材订单,联系杨振伟提供货源,杨振伟骑着他的本田125来到了陈永年位于麻布的家中,吃过午饭了便一起前往蛇口码头提货,车子骑到半路的时候,可能是扎到钉子了,杨振伟便跟陈永年说,这一程意头不好,这个生意我不做了,我们回去吧。杨振伟做事总是会与其他人不一样,想法和做法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是陈永年对杨振伟的印象。既然杨振伟不做了,那陈永年便只好自己再找货源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主要是货源难找,基本重工业都集中在东北,一般都需要从东北鞍山钢材厂到大连青岛港发货,用轮船运到深圳的蛇口码头或者用火车运到深圳北火车站,经过多方联系,陈永年找到了位于南洋大厦的深圳特区发展公司,他们拥有国家的批发指标,货源找到了,出货的货款就只能寻求来深圳的元老何坤城的帮助,那个时代出来深圳的人,都很齐心协力的互相帮忙,只要是从家乡出来创业的,没有启动资金的,都一律会求助于何坤城,何坤城也不吝帮助,慷慨解囊,那时候的人也比较单纯,不会动什么歪心思,拿了钱就跑路了,重信用,知情义,对于陈永年的求助,何坤城二话没说就给了7万的现金,要知道,当时罗湖买一套很豪华的房子也才5万块钱而已,可见何坤城的仗义,以及当时经商环境的纯粹,拿到启动资金的陈永年便找到特区发展公司提取了货源,送往南头工地,当时的进货价是1400元每吨,以1600元每吨的价格卖出,每吨盈利2000元,后面陆续还做成了湛江建筑、惠东建筑公司的一些小订单,小打小闹继续打起了游击。与杨振伟的宏图大志不同,陈永年比较安于目前的状况,享受于当下生活的滋润,对于远大的前程,不敢觊觎,一个人的眼光层次,通常也潜移默化地决定了一个人生的际遇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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