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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深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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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遇良机初尝甜头 得大钱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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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班的包工头叫做李国柱,三十出头,人如其名:人长得跟柱子似的,国字脸,也称得上是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因为在老家时干过打石匠,偶然找到了西乡公社铁钢水库石场需要工人打石角,李国柱因为是打石专业户,在打石场经常给其他新手提供技术帮助,久而久之的,李国柱自然就聚拢了相当的人气,成了一个小包工头。

    打石头的工作并不轻松,没有机械全是靠人工靠体力在干,首先把石山表面的泥土清开,然后打一个石孔把放进去,把石山炸开,然后人工用铁锤和钢凿开成小块,重的一两百斤,小的三五十斤,重的供应出去做围墙、地基、堤坝等作为施工用料,夏天烈日当空,汗流浃背;冬天北风呼啸,尘土飞扬。辛勤劳作一天的工钱在两元钱左右,相比起在老家种地来说,这样的收入已经相当可观了,因为李国柱是清川县陆田公社人,通过关系,李国柱挂靠到陆田公社企业,打石队的全称为:陆田公社社办企业石工队,此时已是合法单位了,有营业执照,有公章,可在国立银行开立账户。石工队一直干到了一九八二年五月份,因为效率不佳,甲方铁岗水库为创造高效益收入,经林业局和上级有关部门批准,叫停了石工队打石角,转而上山砍松树卖木材和木柴,此时的陈永年一个月也能拿到60元的工资,这在当时算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收入了。

    工班里砍到的木材,都会卖给一个叫李勇的家乡人,由他载到市里去卖,一般人拿着这丰厚的薪水,也不会去想东想西的,一心工作,陈永年却不甘平庸,总是想着别人可以载着这些木材去市区卖赚取丰厚的利润,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一定要去看看外面更加精彩的世界,于是经过一番思想的斗争,陈永年放弃了收入相当丰厚的工作,决定想要去闯荡一番,这一个举措让工班里的其他工人感到无比的惊讶,觉得他肯定是脑子坏掉了,为了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放弃一份如此丰厚的收入。

    此时得益于时代的大发展,深圳市内开始到处有了推土机,开始了开山辟土,大兴土木的城市建设进程,整个城市尘土飞扬,城市建设热火朝天的开展,当时从南头到石岩镇白芒至横岗镇沙湾,直连到沙头角,开设了一条用铁丝网全线与关外隔绝的二线公路,二线公路以内叫深圳特区,铁丝网之外的地方叫关外,进出特区必须凭公安局严格核发的“边境通行证”,经南头、白芒、沙湾、沙头角四个关卡,解放军荷枪实弹把守的边防检查站,查验过边防证之后才允许进出深圳特区,特区外的本地民众此时看不出关内与关外老家有太大的区别,所以还是一心耕田种地,辛勤劳作,仅有不同的是,这个时候关内已有零星外资来料加工厂,又因毗领,农民可大量种植蔬菜瓜果运往而增加收入,山还是一样的山,水还是山矿水库、小河流,路还是弯弯曲曲不平坦的泥土路。

    与关外这些本地菜农不同的是,陈永年却觉得关内一定是另外一个世界,会大有可为,但是当时进入深圳市区是需要边防证的,如何才能过关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边防证的发放条件严格,陈永年这样的身份要办下来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每天都在白芒检查站附近转悠,被边防站的驻守员看到了自然是免不了被驱赶的,但是陈永年也还是每天厚着脸皮过去,三五天下来驻守员也赶累了,便也不再驱赶,只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精神有问题的,天天不做事来着附近瞎逛。一来二去,反而还混得了个脸熟。

    这天,陈永年又来到了边防站附近转悠,驻守员见又是这个家伙过来了,但也不再理睬他,任他走来走去,陈永年见驻守员的态度渐渐的不再那么强硬之后,便尝试着走了过去,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根南洋烟给这位驻守的员,这南洋烟可谓是当时世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香烟了。一包就要卖到9毛9,当时的普通工人,一天也就1元钱的收入。驻守员见到对方抽的是这样的好烟,心态上防备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但是还是不敢接陈永年的烟,毕竟执行任务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陈永年见对方不敢接,于是便一边用手递着烟一边笑着跟他说:“放心吧,我不是傻子,我是做生意的,这个烟先拿着嘛,下了任务之后再抽。”驻守员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香烟放进了口袋里,于是陈永年便站在岗亭边上和他闲聊了起来,陈永年说:“你们这样执勤任务很辛苦吧?”那个人表情依然严肃地说道:“辛苦倒也还好,这个关口暂时进出的人并不算太多,有时候累了也可以偷偷懒。”说这句话的时候,努了努嘴,示意正在旁边岗亭内休息的另外两名执勤人员。于是陈永年便走进去了岗亭给另外两名执勤人员也派了烟,并且攀谈了起来:“两位长官好!我叫陈永年,是做木材生意的。”那两人见陈永年进来了,都大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子呢!”陈永年也笑着说:“不是不是,我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做木材生意的,但是我这关外的木材,想要运到关内去卖的话,这个边防证可不好办啊!”那两人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好办啊!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陈永年点了点头,与两人聊起了家常并未继续谈及边防证的事情。

    后面的几天里,陈永年还是每天都到边防站的岗亭里去,有时候那两瓶,有时候带几包烟,于是便也算熟络了起来。有一天一个人长官模样的人走进了岗亭,两位员便立正起身敬礼道:“班长好!”陈永年也赶紧起身给班长敬了个礼。班长疑惑道:“这位是…?”“这位是陈先生,做木材生意的,住在这附近,想过来打听边防证的事情。”两位员介绍的同时,陈永年也笑着给班长递上了一支烟,班长结果了烟点点头说了一句:“这边防证可真的不好办。”陈永年也接着说道:“是啊,手续太繁琐,我这做生意的,讲究的都是抢占先机,时间就是金钱啊!”班长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啊?”班长接着问。“我是清川县陆田公社人,现住在宝安西乡。”陈永年回答道。于是四人便就着陈永年过来这边的经历聊了起来,边防站的工作人员对陈永年的态度从戒备转变成为了友好,到最后变成了经常喝酒聊天的朋友了。

    有一天晚上,陈永年请班长出去吃饭,席间班长问陈永年:“对了,你上次说你是哪里人来着?”陈永年回答道:“是青川县陆田公社人。”班长确定了陈永年是哪里人之后,笑着对陈永年说:“你这边防证啊,可能有戏!”陈永年听到之后,心中一阵惊喜,便紧接着问道:“此话怎讲?”班长笑着说:“我们的站长就是你们青川县的人,姓林,你可以找他帮忙引荐引荐,看看是否可以优先办理一下。”这下陈永年心中一阵大喜,想着事情基本算是解决了,于是便点着头回答道:“那真的是太好!能否请你帮忙引荐一下站长?”班长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经过班长的引荐,陈永年很快就打通了和站长的关系, 至此边防证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运输木材的问题,好在在伐木工班也做了有些年头,与铁岗水库的李金福副主任也算熟悉,在他的指点下找到了西乡西林公司有对外开放的的车队,每车52元的运输费用。

    货源、运输问题都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找销路的问题,由于当时深圳大面积的修柏油路,烧制柏油还是只用靠原始的柴火木来烧制,所以一开始陈永年便把目光瞄准了各个路政公司,有的放矢地跑起了业务。

    经过了半个月的走街串巷,终于得知一家来自武汉的路政施工队有这样的需求,采购了一些木柴,因此而打开了销路,但是需求量并不多,与该施工队的包工头的闲谈中才发现,原来深圳市政总公司才是负责全市柏油路的单位,肯定会有巨大的需求量,也正是由于当时的信息比较不发达,供求关系难以匹配,所以陈永年看到了商机,并且找到了市政总公司的材料科科员刘建远,陈永年一见到刘建远就先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铁岗水库木材公司的,我叫陈永年,请问您这里有需要采购木材吗?”刘建远见陈永远一身派头干净利索,比起其他来推销木材的人看起来更加的斯文,便回答道:“我这里确实需要采购一批木材,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木材的质量,合适的话,我们会考虑采购。这样,你明天早上九点钟先拉一东风车的木材过来,我这边先验验货。”陈永年心里暗自庆幸的是遇见了一位公事公办的科员,于是便点着头说道:“好的,好的,明天一定准时到。”刘建远话也不多说,招招手示意陈永年离开。

    陈永年便第二天载了满满一车的木材到达市政总公司,木材的质量让刘建远很满意,并且答应用市场价470元一东风牌汽车的价格进行采购,而此时陈永年从铁岗水库的进货价是170元一车,加上52元的运费,一车的利润可达248元,上午下午各走一趟,这个利润在当时是非常惊人的。做了十天之后,李国柱看到陈永年从一个伐木工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老板,与之前的做苦力的汗流浃背不同,现在的陈永年坐在汽车副驾驶位确实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这让其羡慕不已,同时也发现了商机,决定要入股,并且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因为他手里掌握这个木材供应的原材料。陈永年的心中当时有一千个不愿意,但是却无可奈何,因为除了铁岗水库,当时没有任何一个有如此大量充足木材供应的林场,需要在这里进货就只能经过李国柱这么一手,但是如果当时,陈永年学会低调一些,不那么张扬,知道用一个迂回的办法从林场进货,则完全可以避免李国柱从自己这里分走一大块肥肉。

    合作的时间从八二年的九月份做到了八三年十月份结束,绝大多数是西林公司的那三辆车,也不是天天运,有时候连续下大雨,有时候西林公司自己三五天的要用车,最多的时候,一天请了十五辆车,因为这里面涉及的金额越来大,而且渐渐的仗着手里握着供应原材料的优势,黄晋华要求的股份从刚开始的三成,到五成,到最后的七成,陈永年退无可退,主要是当时确实找不到可以供应这么大量木材的供应商,就这样李国柱控制了货源,陈永年控制了渠道,李国柱的贪得无厌最后弄得大家不欢而散,他甚至也曾努力过想要侵吞了陈永年的贩卖渠道,一人独食,但然而销路是陈永年打开的,自然关系网络里也握着最初拿到好处的那位科员的把柄,所以李国柱侵占不了陈永年的渠道,陈永年也找不到更合适供应渠道,原本两人相安无事就好,但是人心不足,在李国柱的处处紧逼想一人独吞市场,加之木柴供应渐渐过了高峰期之后,需求量也不如以前的大了,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大家都没得做了,于是陈永年只能谋求转行。

    1982年的陈永年通过做深圳市政公司的木材生意已经赚到盆满钵满了,当时的社会,口袋里面有个一万八千的人,可以说在全中国都是屈指可数的,人民日报上也首次出现了万元户的称号,而当时的陈永年从木柴生意中的获利已经高达了三万余元,所以短短的三五个月的时间,有了这样的成绩,陈永年整个人也飘飘然了起来,感觉自己生下来的就是富豪的身份,每天想着的就是怎么样才可以把钱花出去,当时的物资匮乏可以说是真正的有钱没处花,不知道可以买什么东西,也不懂得去做投资,只是一种农民的意识,没有发挥到金钱的作用,只是想方设法的去炫耀自己,总是想着自己大把的钱,使劲花都花不完的感觉。

    到了年底,回家过年的时候,陈永年整个人都是趾高气扬的,心里想着我现在是个老板了,跟你们做工的人是不一样的,于是跑遍了整个深圳最高档的商场,买了一套最贵的西装:上海第二服装厂生产的雄鹰牌西服,售价是129元。又去了华侨商店买了一辆自行车,那个时候也只有华侨商店才有售卖自行车,专门供给华侨购买的,需要用人民币兑换成了外汇券才可以到深圳华侨商店买,当时年底的时候,凤凰牌自行车和永久牌自行车都售罄了,只剩下一个飞鸽牌的自行车,当时的售价是220元。还买了一台总统牌收录机,售价290元外汇券,折合人民币600多元。还买了两箱白金龙牌的香烟,一箱当时市面上能买得到的最贵的香烟:南洋牌红双喜香烟。另外还买了几箱男女老少的新衣服,其中还包含了四五件当时最时髦的人造革皮衣,出于感恩的心态,在村里曾经向陈永年伸出过援手的,大大小小的恩人,都是人手一套新衣服,人手一包香烟,此时的农村里基本上都是抽自己切的烟丝用纸卷起来抽得草烟,几乎没有见过这种一整盒包装好了的香烟,所以那一年从深圳回到清川乡村里,给别人的感觉,陈永年就是极度富有的人,实实在在的就是一种大富豪衣锦还乡的做法,回到乡下之后,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收到了陈永年不同程度上的馈赠,一时间,陈永年的家门口门庭若市,一整村的人都聚集在陈永年家的门口,看看这个衣锦还乡的富豪,七大姑八大姨,包括一些之前已经多年没有来往的亲朋好友都来登门道贺,这样一来,陈永年的心态就变得更加的膨胀,忘乎所以,这样的心态这样的环境的影响下,造成了陈永年愈加的花钱如流水一般,表面上荣华富贵,周边都是一些恭维讨好的话,渐渐的已经迷失在了一边赞扬声中,一时间媒人来牵红线的;女人来毛遂自荐的;各种远房的亲戚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来,让陈永年认识认识,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孩子也带出深圳去闯一闯;上门来借钱的,形形,各种各样。

    这种身份的微妙转变,使得连之前与陈永年家世代都有着深刻隔阂的陈齐休也提着果篮前来道喜了,陈父对陈永年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情况感到十分的心痛,因为一辈子困苦过来,油和盐都不舍得买,自己一元五角的都还不太舍得花,没想到儿子一回来就跟发了疯似的施舍,心如刀割。但是一方面见到儿子的成绩又是十分高兴,一时间喜忧参半。有一次,一家人正在吃晚饭的时候,陈父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就当着陈永年的面发了火:“他说,什么人你都可以可以送烟,送衣服,但是这个陈齐休了欺负了我们家十几年了,你还给他送烟送衣服?”陈永年脸上的表情逐渐的凝重起来,说道:“我不会不记得您受过的苦难,今天我有这个成就,花一点钱,我也是用另外的方式去制服他,我现在表面上和他交好,但是我会寻找时机惩罚他的。”陈父听到这里也是无可奈何,低头夹菜吃饭,不一会儿又说:“你这种撒钱式的行为必须要有所收敛,太过火了。”当时的陈永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从一个极端贫困的农村小伙子,三五个月的时间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大老板,整个人都已经飘飘然了,根本听不进去陈父的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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