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心中的惊讶盖过了疼痛，他不知道姜轻凡到底是在什么角度，用什么样的方法，就忽然将短刀插进了他的手掌里。
他练的武功就是手上功夫，手法变化奇巧向来没人摸得清。他的手，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就像是钢铁一般，足以抵挡任何武器。小小的短刀绝不会如此轻易的穿透他的掌心，给他造成实质的伤害。
常德忽然想起了两个人，恐惧开始由衷的从心底里萌生，刚萌生便开始泛滥。
他后悔了起来，他后悔为什么要将这把短刀交到姜轻凡手里。纵然只是一把小刀，可若是交到了江家人手里，那就不再是一把小刀那么简单。
只要是刀，在江家人的手里都能创造奇迹。
常德攥紧手腕，身心中的感知只有冰寒没有一丝疼痛。他喘着冷气，恐惧的问道：“你是江家的什么人？”
姜轻凡的眼眸中带着一片寂静的死亡色彩，平淡的道：“我是江家的鬼。”
常德并不相信世上有鬼，他只为了确定面前的年轻人跟江家到底有何关联。即使看到他出刀，他也绝不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来自江家！做那件事的时候他们计划周密，把一切的可能都预估出来。江家的所有生命，就连洞里的老鼠，他们也好好盘查过了，绝对在那一晚都死去了，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姜轻凡承认：我是江家的鬼和承认我是江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得到这个答案，常德惊声呼喊道：“这不可能！我敢肯定，江家所有的人绝对都已经被杀死！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你到底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个拳头，不算很大，却充满了力量的拳头。
这一拳挥到常德面前的时候，常德已经抬手挡住了面门，用他那一双捏碎过数不清多少人喉咙的铁掌。然而这一拳还是穿过了他的手掌，一拳将他的面骨打得粉碎。
常德飞出摔在了书架上，书架被他撞塌，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珍藏的书画，得意的作品，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毫不留情。
常德连一丝痛苦的声音都没有发出，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连带着深处的灵魂，都在颤抖着。
他早已在这座城镇叱咤了很多年风云，他的武功必然不差，甚至很久都没有遇到敌手。可是在姜轻凡面前，他就好像一头待宰的猪。
他绝望地发现，无论自己是主动的出手，还是被动的防守，都不能有实质的作用。
常德没有想着反抗，他现在只想着求饶活命。他颤着声音，恐惧的道：“你听我说，我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这件事根本就不关我的事！”
姜轻凡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看着他道：“我知道。”
他接着又道：“无论是谁杀了我的家人，都不能不死，你只是第一个。”
姜轻凡伸出手，扼住了常德的脖子。常德是他这一辈子所杀的第一个人，他想过了很多次，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杀那第一个。一直到现在，他才决定扼死常德。
只有看着生命在自己的手中慢慢消散，用手感觉到常德身上的温暖渐渐变成冰冷，姜轻凡才能让自己的内心慢慢冷静下来。
再无尽的怒火，都能用生命抵消了去。
手紧紧扼住常德脖子的时候，常德开始使劲挣扎。挣扎之中，常德伸手碰到了桌下的机关，向楼下发出了讯号。
很快的时间内，他的手下就能赶到这里。
也许那时候他还会有一线生机。
常德的眼中带着一种强烈的希望。
姜轻凡一直在观察着他，在这时忽然叹了口气，冷静地道：“你放心，我保证在第一个人冲进来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常德眼中的希望又变成了怨恨，恨不得将姜轻凡的样子带到地狱。不过姜轻凡还是说错了，第一个人冲进来的时间比常德自己预想到的还要快。常德是在刚好望见这个人的时候，生命走到了尽头。他的希望到底还是没有实现，人世间的绝望总是要比希望多。
他最后的短暂时光里望见的人，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人。
第一个冲进来的人，是林婉颜。
林婉颜早就偷偷溜进了阁楼，但并没有靠近屋子。她在外面打探了一番，想好了过会可能需要用到的逃跑路线。直到听见屋里传来了响声，她才冲了过来。
林婉颜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过了一会后才渐渐接受，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姜轻凡，尖声道：“你杀了他？”
姜轻凡慢慢站起来，看着林婉颜道：“他不该杀吗？”
林婉颜马上走过去拉住姜轻凡，锁眉凝目，着急着道：“那你还不快点离开这里？等到被人发现了，你也许就走不掉了，他们会要了你的命！”
姜轻凡心中一暖，热流把杀人后的惆怅都冲散了些，他感激的道：“本来只是我走不掉。现在看来，好像我们两个人都走不掉了。”
林婉颜不跟他废话，拉着他的手就往外冲去。他们刚冲到门口的时候，赌场里的人也全都冲了过来。
阁楼本就不大，这时挤满了人。
冲上来的人还没进到屋内，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两个年轻男女，他们还未反应过来需要拦住他们。不过这么多的人围在一起，还是起到了拦住姜轻凡两人的作用。姜轻凡顺势将林婉颜拉到背后，命令道：“跟着我后面，随我冲出去！”
他率先发难，在赌场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惨叫着倒下去好几个。
姜轻凡的出手迅速准确，攻击的全都是人类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他只要一击命中，就会有一个人哀嚎着倒下。
这些倒下去的人，短时间内很难再站起来。
过来的人看他这么厉害，一时间动手的心思被浇灭了许多。片刻之间，姜轻凡就冲出了一条路。
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老大死了！”
这些人炸开了锅，愤怒之间畏惧被冲散，纷纷叫着冲了上来，眼看就要将二人围住。姜轻凡吩咐一句：“你先走！”一个箭步冲向人群，惨嚎声又四起。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太过顺利的离开，既然已经开始杀人，那么内心多少会受到一些说不明白的冲击，想要克服这种感觉，就要多杀几个。
赌场里的人虽然多，不过姜轻凡自问都能对付，他们也都该杀。
他的耳边不远处，在他的出手范围外，跟着响起了凄惨的叫声。姜轻凡转头，就看见林婉颜穿梭在人群里，手里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柄窄剑。她身法飘逸，剑法犀利。每一个起落间，都会有一个人应声倒地。
神奇的是，她的那把剑上面，居然没有沾上一滴脏臭的血液。
林婉颜就如一只灵巧的燕子，移动的时候充满了美感。即使这只燕子此刻有些嗜血，脱离了燕子的本质。不过谁都不能否认，她嗜血的时候很美。
姜轻凡注意着她的身姿，脑海中想到的却不是跟美丽有关的事。想着想着，姜轻凡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地上躺满了人，或死或伤。阁楼里除了姜轻凡和林婉颜，剩下的都躺在了地上。林婉颜傲然林立着，脸上的肤色因为兴奋变得有些红艳。姜轻凡眉头还在皱着，他浑身寒意逼人，开始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林婉颜气呼呼追上来呼喊道：“我帮了你，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
姜轻凡回过头，冰冷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冰山，冷冷道：“我没要你帮我，你为什么犯这个贱！”
林婉颜被无形的力量抽了一掌，怔了好久没有反应过来。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她一下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咬着嘴唇道：“你这人要不要良心，我这样帮你，你就算不感谢我，也不该骂我。”
姜轻凡厉声道：“你若不快滚，我还要打你！”
林婉颜险些气哭，狠狠一跺脚，突然一剑向他刺了过来。这一剑来势快，但是并没有朝着姜轻凡身上的要害去。这一剑，林婉颜并没有用全力。
姜轻凡瞪着她，忽然伸手一把将剑抓在了手里。
剑锋割破了他的肉，鲜血总算将剑给染红。
林婉颜手腕渐渐发抖，她不知道这时候她该怎么办才好。
姜轻凡一把夺过了剑，然后在林婉颜惊讶的目光中，手臂上肌肉高高撑起，双手一拗，一把将剑折断成好几块，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把上好的剑一直是林婉颜最重视的东西，看着爱剑被毁，林婉颜眼睛中掉出了珍珠般的泪水。她蹲下，埋头哭着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姜轻凡没有说话，他的手还在流着血，随着他离去的背影，滴落了很远很远。
每一滴血，都是埋在他心里的一句话。他的血流了很多，他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在这个时候，对于姜轻凡来说，和内心的复杂比起来，流血绝对不算什么痛苦。
他感觉到身边有一阵风吹过，林婉颜越过了他，跑出了阁楼。
姜轻凡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林婉颜，不要再与她有任何瓜葛。可是他知道，他们早晚有一天还会相遇。
------------------------------------------